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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住入仁晟府后,丹期再未见到百里遥,仁晟大仙亲来“道歉”过:“敝府管教不严,致小辈无状,任情冲撞殿下,小仙代她向殿下赔礼。”

      丹期不觉得和首将府并仁晟府的小主子交流交流有什么大要紧,也不以为被谁冲撞,但人家谨慎行事他也不好强人所难,顺着道:“无妨……”

      失去一个朋友,却非装着不在乎,小凤鸟不免失落,只好想想快长好的翎羽,待飞回丹穴,自有许多伙伴——他这样安慰自己。

      这一想便耿耿于怀了旬日,翎羽也长齐了,不必再逗留,丹期向仁晟大仙道别。

      仁晟大仙照旧是礼数周全的做派,送客至前门:“殿下慢走。”

      丹期揖手,闪身上了青空云后,还回元身,长翅振翕,风云在羽凤爪下舒绻。他实想再与百里遥道个别,将领路玉牌归还,忖了忖仁晟府避之不及又不得不恭迎恭送的态度,到底作罢了。

      棘手的贵客消失云端,地上的仁晟大仙神色一厉,斥声诃下:“娃娃不知穷奇凶猛,你们没数?简直胡闹!”

      “少将军说……”

      儒雅文质的仙人扬起一脚踹响朱门,实木重门无辜地颤抖,坚强地没有裂塌:“还不快去把那凶兽逮了!伤了我的心肝儿娃娃唯你们是问!”

      “是!是!”

      仙府一众侍仆集结者腾腾地往场子赶去,仁晟也欲走,天宫吏使恰时来降:“仁晟大仙留步!上召见!”

      一边是外孙女,一边是天帝,总不好叫尊上久等。仁晟大仙叹气,只千盼万盼百里氏那老头送来的穷奇安分些。

      ————

      四大凶兽煞名远播,从不安分,天界的华族爱好豢养顶级凶残的恶兽,享受的便是驯服桀骜的极致刺激。

      百里遥年幼,对凶兽的喜爱自然不是为了追求什么极致的刺激,小孩儿慕强,更多是为恶煞之兽的外表与力量惊叹。

      百里府送来的穷奇,不知是在百里首将的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它过于不正常了,且放出囚笼后,越撒爪子越亢奋,亢奋到不在驭兽小奴的控制之内了。

      围场的秩序温水煮蛙般陷入未知的恐乱,但幸好最首要的小主子站得距那凶兽不近,暂时伤不到她——但也仅仅是暂时,珍异仙葩子午青莲,华族纯重之血脉,其外溢的仙灵之气最是勾引嗜爱肉与血的凶兽。

      直到穷奇一口咋下,驭兽奴瞬间血淋淋地伤亡好几,百里遥身边的侍者才反应过来形势失了控,慌忙带着小主子要跑。

      论敏捷,围场内谁又逃得过穷奇。狡猾的凶兽一跃便堵住了围场出入口,堪比屋穹的脚掌拍下时,还是百里遥拖着将近两个她高的侍者疾迅地避过了袭击。

      小小的人物,道行和经验皆不到家,闪身的极限只在十几米外,偏还要带着个油瓶。百里遥急中生智,忆起祖父给的许多防身法器中玄铁缚可堪一用,便计划找时机绕至穷奇身后的视觉盲区,将玄铁缚扔到目标身上则可。

      她拽着慌慌张张的侍者连连后退,侍者忠心,鬼哭狼嚎地大嚷:“主子莫管我!莫管我!快逃!”要是主子因他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不如现在就亡于穷奇的爪牙下划算。

      似听入了侍者的话,百里遥将他独个儿留在角落,却不是要远离危险,而是迎上前去。

      侍者撕心裂肺,嗓子破音:“主子——”

      送来的穷奇尚未成年,虽然发癫,但自小困养的缘故,反应与速度不及成年的野外同类,百里遥耗透了十成十的力气,总算有惊无险地绕到它身后。

      穷奇嗅觉灵敏,知它很快便会反应过来她在何处,艺不高人胆大小童急急召出玄铁缚,只要扔过去,便结束了。

      仁晟大仙派来的一群武仆赶至,架起□□长箭就预备发射。

      人外有人,路见不平的救援来得更快。

      云中破下一只高冠青颈长尾簇羽的彩禽,法天象地,硕比穷奇,数丈小山丘般直勾勾地朝下俯冲而来,眨眼,落地巨禽的尖喙已钩扼兽喉。穷奇喉头热腾的鲜血飙洒,甚至来不及叫一声便没了性命。

      捆锁之计功败垂成,心心念念的宝贝凶兽被亲眼见证着折颈猎杀,霎时,怒、惊、疲、焦各感交集翻涌上心,小姑娘气力运乱,生生昏了过去。

      “主子——”

      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又是那侍者的一声哀嚎。

      百里遥不禁想,他好烦。

      ————

      再醒来,百里遥第一眼见着的是床盖熟悉的芙蓉软帷,然后便是探入视线的桃酒的半颗发丝梳抹得顺溜的脑袋。

      见她醒了,桃酒矮声喜道:“主子醒了!”

      闻言,耳边响起谁渐行渐远的脚步,百里遥转过头,左脸压着枕面,看见是松茶出了卧房。

      卧房外头人语颇杂,似两人在争议着,她尚有些恍惚,只不仔细地捕捉到反复出现粉“天界”一词,问桃酒:“谁在外边说话?”

      未及桃酒作答,外面几近辩吵的交谈声停了。

      “是少夫人和少将军。”
      桃酒解惑。

      “父亲也来了?”
      显然地透着不乐意应付的惆怅。

      桃酒心有余悸:“恶兽凶险,小主子您晕这一场,着实将主子们并奴婢们吓得不轻呢。”

      “那……”

      接受不了晕倒前一刻记忆的百里遥想问穷奇如何了,不待她问出口,紫苑夫人走进。女儿印象中素来优雅的母亲攒了焦急刻在脸上,眼尾余红。

      桃酒和松茶自觉出去。

      百里遥愧疚地关心:“母亲哭了么?”

      “没有,怎么会哭,母亲是太着急了。”
      紫苑夫人勉强朝女儿笑了笑,眉头依旧紧锁着松不动,言语却是欢喜,“子午没事真是太好了。”

      百里遥懂事地朝紫苑夫人笑:“子午怎么会有事?穷奇都要被子午捆住啦!可是有只鸟冲来,把它吃掉了……”
      小孩儿的记忆出了乱,因在昏倒前见凤凰将发狂的凶兽咬死,便以为它要吞下穷奇,睡了一觉起来将想象当了真,朝母亲倾诉委屈。

      “你父亲没有分寸,本就不该让你将养那畜生。”
      紫苑夫人显不准备和女儿归于同一阵营,甚至觉得穷奇死有余辜,“发狂的畜生就该得到惩罚,让我们子午受伤的……也该伏罪其诛!”
      后半句,紫苑夫人咬牙似地道出,“伏罪其诛”四字音量不小,掐点般在百里遥的父亲进来时讲出。

      争吵即将再度开始:“同婉,你非在女儿面前说这些?”

      “百里兰庭,你进来不是为了看女儿?”
      言下之意便是问是否要在女儿的房里争执。

      战场上耍得了威风的百里少将军素在家中辩不赢谁,识相地将不悦鲠在喉咙,分散注意力给女儿。

      “父亲。”
      百里遥懂事唤他。

      “父亲”的称谓尊敬而生疏,百里兰庭听多少次都难以适应,何况不常听到。他不习惯地点了头,讷讷回应:“嗯……嗯……”

      松雨捧送入一托汤盅与荷叶雕花小碗,将炖盅的盖子揭开,舀出稠汤倒入玉碗,拿起适口的素瓷小勺交给紫苑夫人。

      小汤勺递送到嘴边,百里遥没有张口。

      紫苑夫人担忧地缩回汤碗,凑近鼻端嗅了嗅舀汤的勺子,无有差错的味道,新奇道:“平时喝甜汤不是很乐意么,这会儿怎地愁眉苦脸?”

      百里遥依依不舍:“我的穷奇……”

      “没门儿,”
      瓷勺沉入碗底,瓷柄与碗边清脆碰响,紫苑夫人轻轻推点女儿的小脑袋,“都是你父亲天天地净做不着边儿的事——以后不许再养这些。”

      “我本能制服它的,我都到它身后了,只要把玄铁缚扔出去……是有只很大很大的飞鸟冲下来……我才一口气没上来……”
      百里遥语无伦次地重复前言,越说越丧气。

      “如此还怪人家凤凰救你是多管闲事了?”
      紫苑夫人再喂,百里遥抿嘴喝了一口。

      甜汤绵暖回香,百里遥咽下后复问道:“凤凰?”
      她以为凤凰不会长得那般大,但母亲说的东西她从不质疑,念起丹期也是只凤凰,问道,“那只凤凰是丹期?”

      “不该直呼名讳,应称丹穴大君之子为君子殿下。”
      玉润的勺子重新放回碗里,紫苑夫人执柄搅了搅,嘴上数落着瞒不住的事,“我还没与你算账呢,你外祖可都与我说了,晚上不在府里好好待着,竟跑去林里,幸亏遥山无有坏恶,否则你要母亲怎么办?”

      “对不起,子午错了,母亲……”百里遥顺溜地口头认错,心里依旧念着她的饕餮,他一走了之,她却失了饕餮还要在这里被骂。

      紫苑夫人为母则严:“不是认错就过得去的事儿,到回天为止,你乖乖待在府里不许再出去了,桃酒松雨知而隐瞒,也要受罚。”

      百里遥嗫嗫:“外祖还知道呢……”

      “再说一遍?”
      紫苑夫人怒极反笑,“会顶嘴了啊,谁教的?”

      百里遥摇头。

      “就是你外祖给你宠坏了!居然都瞒着我!”
      紫苑夫人急了,连亲爹都能拉着说道说道。

      “母亲,我们要去天界么?”
      小孩子咽下一口甜汤,聪明地转移话题。

      “嗯。”
      紫苑夫人心不在焉地应了。

      百里遥的目光从碗里剔透的甜糯米汤饮中挪开,看向父亲,问紫苑夫人:“那……那姨……”

      “不会再有那个人。”
      紫苑夫人眼神都懒得给身后的人一个,直截了当地告知女儿。

      百里遥觉得此刻她母亲分明说着波涛平稳的话,却莫名的凶,她其实对那个女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母亲是因为关于别的女人的事而不肯回去,祖父时常劝她在母亲面前说父亲好话,可她又不太与父亲亲近,实在难说。

      百里兰庭问了百里遥几句,见女儿无大碍,妻女两个说得亲密,心上惘生一股自己多余的哀愁,寞寞地出了卧房。他不是看不出来,孩子同他并不亲近,到底是他对这个女儿有所欠缺。

      背后,美人莲步轻移之声近,百里兰庭回身,是紫苑夫人叠手捧着女儿喝空了的药碗出来。紫袖软裾,仙族首屈一指的美人,哪怕他们龃龉,他也不能抵抗她的美貌,也会在这时心软:“这次是我的疏忽。”

      “这次?”
      一句“你所谓的疏忽比比皆是”说不出,紫苑夫人的嘴角拉出一个似笑而哀的弧,“不是你的疏忽,是她的故意。”

      美人之哀,让心堵了许多年的丈夫心头再软,询问:“何意?”

      何意啊?

      紫苑夫人展袖,以渡物之术将浮雕的玉碗送至漆案,拿出宽袖袋中薄裹的一片油纸药包:“激起兽类凶性的药粉。如不够,或许那畜生的笼子上还沾了几根鼯鼠毛供于清理。”
      琚枝,所谓夫妇之爱我可以让给你,但你万不该让那用勾引手段求来的孽种挡了我女儿的路。

      凡人之世重嫡庶,仙界因寻常不兴什么多妾齐人之福而并不十分执着于此。外人兴许不会对首将府的姻缘指点,紫苑夫人却无法忍受一个钻营婢子的女儿入中天之宴,现于帝女近前。
      既然胆敢趁她的女儿未化形的时机占了属于她女儿的尊荣,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穷奇发狂可以是因为陡然进入陌生环境的应激,但孩子受惊晕伤之事,偏不能平平淡淡地抹过去。

      紫苑夫人冷笑:“怎么,你不信?”

      百里兰庭沉默。

      沉默是好事,沉默表示在动摇,她不急一时。
      紫苑夫人再加一根稻草:“左右你总以为她柔弱不胜风,不信也是应当。只是这样,我恐怕便不能回第八天主持家务了。”

      百里兰庭喜道:“你……你果真愿意回去?”
      方才听她和女儿说话,他便察到了她的意愿。

      “子午已化形,我本就是想回去的。”
      紫苑夫人侧对着他,“但出了这样的事,却不好再叫我短时间内放心地带子午回天。”

      绣鞋前跨,紫苑夫人欲走,百里兰庭将人拦住:“药包给我。”

      紫苑夫人交叠起空闲的双手,踏出门槛,眼中的不屑溢出。
      琚枝,看来他对你的宠爱不过如此,比不上百里氏代代相传的首将之位有价值啊。

      百里老将军放言,除非少夫人治家,百里氏最大的主位便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混账儿子。紫苑夫人以为,这是百里兰庭动摇的根本原因。

      父母如何,床帐内被桃酒和松茶服侍得妥妥帖帖的百里遥并不知晓,除对父亲的出现感到一丝别扭外,她便不再去想其他,全心放在了缅怀她断得突然的两份期待上。终于不甘心地捂脸哼呜起来,她的朋友做不成了,她的凶兽也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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