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银子很凉薄

2、第 2 章

　　我原是长在普陀山脚下的一棵桂树，受仙气滋润，两千年前，仙魔两界大战后，我勉强化为人
　　形，也不过三刻钟，仙山脚下，魔气冲天，一片混沌，我觉着这甚是不利于我修为，每每在
　　能化成人形之时，便溜上仙山，洗涤下身心，普陀山本是仙障浑厚的，平日里也见了不少被堵在外
　　面的各类人妖，我本是无聊试试的，但这般畅通无阻，倒是让我得了便宜，本想偷偷，
　　奈何修为太差，离不得真身百米，勉强过的仙障，只得闭目养神，那日被前来长留的莫华君上发
　　现，他倒是意外

　　你这桂树，受的仙气滋养，竟修的精灵之身，灵力如此纯净朴实，仙障都阻你不得，实属少有，
　　本君看着可塑，如今这里魔气攻心，以你自身修为，怕是难以抵挡，你可愿随本君上天？勤加修
　　炼，做个桂花仙子可好？

　　莫华待我不薄，将我安置于重华殿，又时常对我提点一二，教我琴乐之术，兵法之道，觉着我悟
　　性甚好，脾性温凉，着实令他老人家满意

　　又是一日，莫华唤我到草微园

　　短短二百年你便修的仙子之身，甚是不错，本君琢磨着即是有了这副身子，也需有个名字，你可
　　有喜欢的？

　　名字不过代号，我本是一棵桂树，又开白色花，白桂已是不错

　　嗯，简单如斯，倒也适合，如今你的真身已于这身子合为一体，自是要有个住处，你喜静雅，这
　　草微园很是不错，便赐了你，更名桂苑，如何？

　　我很喜欢，君上恩情，我怕是无以为报了

　　我不过寻一知己，你得了我的眼缘，天资聪颖，又合我脾性，也算个知交

　　这两百年来，莫华一直是这样的姿态，虽待人温雅客气，毫无上神之姿，我却瞧着那眼底没有一
　　丝生气，这世上，不管神仙也好，凡人也罢，形形色色，谁又能真的看透谁呢，我不过千余岁，
　　没见过世面，仅有的这点脾性，便是我所有的财富，自是不能丢的，能解开莫华心结的我不知道
　　是谁，但必定不是我，凡事顺其自然是我一贯风格，如今却生出了怜悯之心，一个仙子去怜悯一
　　个上神，我也着实可笑了些

　　君上可曾记得与我初见？

　　莫华疑惑

　　自是记得

　　我夸过门槛，看着草微园正中的荷花池，这荷花开的虽盛，却有些张狂，我不喜欢

　　君上第一面见我时，是君上，是上神，可除了那一次，君上便再无对我自称“本君”，我却一直
　　视君上为君上，君上可知为何？

　　约莫与你性情有关，你本是如此，也不强求

　　是了，是与性情有关，却又不全是

　　又看那荷花池，倒是顺眼了些

　　总想着安分守己，他人之事不管不问，对君上也想如此，怕丝毫亲近，便把持不住，今日，索性
　　由了自己，

　　我转头，直视莫华

　　我同莫华，可是朋友？

　　是

　　既如此，我便斗胆，虽说我只活了小千年，比不得你数十万年的见识，但却明白一个道理，过去
　　的终究是过去，无论对错，我们回报的，便是好好珍惜自己，莫辜负了故人的一番心思

　　莫华不语，我便陪他站着，我想这些年怕是没有谁敢同他说这些话，他自己怕也不曾敢细想过

　　你何时知的？

　　不过半晌时间，莫华竟哑了喉咙，那是怎样的情意在里面，我没有体会过，实在不能理解

　　我看着莫华，怕刺痛到他，想着如何说才能委婉些

　　两百年前，我刚到九重天时，清九上仙尚在，奈何当时修为太浅，连重华殿都未曾出过，待我有
　　了些许能力能走动的时候，却听到了天帝颁下的圣旨，莫华你也整整三年未回重华殿，多多少少
　　听了些你同她的事，再见你时，虽仍然温和，却不再是初见的模样

　　莫华看我，竟有了疲乏，他使了个诀，我们已处于凉亭之内，莫华身子一软，依着凉亭坐了下
　　来，我从未见过莫华这样，一时倒没了主意，只得同他一起坐下

　　莫华神情恍惚，看着我不知道的远方

　　六界万物，皆有自己的命门，她便是我的命门，若有一日，你遇见了心动的人，就会知道，即使
　　再痛，也愿倾尽所有，可你太过理性，怕是要吃很多苦

　　莫华笑了笑

　　这样也好，自己痛多一点

　　莫华顿了顿，看向我，神色依旧有些晃动

　　许久不曾想起她了，记忆却还是这么清晰，看来我也应该偶尔任性一下，此时倒是有些乏了，我
　　看这院子且有你忙的，你便收拾吧

　　我委身，目送莫华离开，这背影，竟多了些凄凉，我不该让他去想那些的，原是以为可以解开的
　　结，如今看来，那是我从未到过的世界，那里面，是怎么的痛彻心扉，我想这辈子我都不愿体
　　会，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痛，莫华也不愿消了那份记忆，与爱的人有关的一切，即使
　　痛，也不舍得忘记，只因为，那里面有她

　　其实也没什么要整理的，那原本有些不顺眼的荷花池，如今看着却顺眼了，我习惯了低调，有这
　　随意张狂的荷花，倒觉得想任性的时候，也该成全自己，也算是个提醒，既是桂苑。我便种了些
　　许桂树，总得对得起这个名字

　　我虽已经是个仙子，在这九重天上，却没有职务，除了修行，偶尔陪莫华下下棋，谈谈学问，绕
　　是我性子沉稳，也有无聊的时候，莫华终是看不下去了

　　到底是年轻了些，你脾性本就同我相像，再不放你出去见识见识，性子怕是比我更过，你且去游
　　玩一番，我身边更需要个有生气的人

　　莫华自虚空中取出一块红玉，挥手刻着上重华殿白桂，手指一捻，那玉便同我的衣服合为一体
　　既要见识，便都去了吧，四海六山，仙界人间，知名不知名的，只要你喜欢

　　自此，修行，陪莫华，游玩，变成了我的全部，这一千年来，有着莫华做我的后盾，人仙神三界
　　凡是叫的出来的地方，我没有剩余的都参观了，莫华也说，我性子是活了些，不枉他的一番心意
　　这一千年来去的地方多了，识得人多了，也更有了眼见，碍着莫华名声，是没个人敢欺负我，却
　　也知道，有人诚心待我，便有人虚情假意，我是太有福分得莫华倾囊相待，自是有人嫉妒，我定
　　性本就好，听的进冷眼酸语，总能笑着接受，绕是如此，这么久也厌烦了，比起名门仙道，更喜
　　欢寻些无名之地，一个人逍遥自在

　　后来我同青玄讲起，若那时我没踏进梅花庄，没遇见她，或者更早，没过长留仙障，没得莫华赏
　　识，只做一个普通精灵，或是小妖，便不会有以后的故事，可是命运不能假如，遇见了，便发生
　　了，再痛再难，我也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