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沦陷》折卿酒

2、第二章

　　十来年以前，在白陆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家就住在清丰县民安路附近。

　　那时候的民安路还没有今天看到的景象这般繁华，记忆中的很多店铺都已经翻新或者易主，只有一些老店还依然坚持开着，有些十年来不曾再听到过的吆喝声此刻正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

　　白陆到奶奶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奶奶一看到好久没见的孙女激动的就差掉下眼泪来，一面费力的两手拖过白陆那沉的要死的行李箱一面絮絮叨叨的数落她：“陆陆啊，你看你，大老远来了也不然奶奶去车站接你，奶奶多担心啊。”

　　白陆笑着回答：“您老腿脚不好还是不用了吧，我这不是自己也回来了嘛。”

　　白陆奶奶把行李箱拖进屋里，自言自语：“沉的要了老命哦，白陆那孩子怎么带回来的呢！”

　　白陆是在奶奶家吃的晚饭，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全是她爱吃的。

　　白陆奶奶在旁边笑的合不拢嘴：“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她看着白陆比原来更加瘦了的体型，忍不住心疼道：“又瘦了啊。”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白陆，“对了，陆陆，咋还休学了呢？”

　　白陆夹菜的筷子一顿，她打着哈哈状似无意道：“唉没什么没什么，奶奶你别多问了。”

　　白陆奶奶看出了白陆是不打算告诉她了，索性也没再强人所难。

　　临走时，白陆怀里被塞了一大盒新炸出来的糯米糕。

　　糯米糕表皮酥脆，炸的金黄发亮，白陆两指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甜腻腻的，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粘牙。

　　白陆推拒了奶奶要送她回家的好意，临走时还叮嘱了她老人家一番多多注意身体。

　　奶奶担忧的声音还时不时的响在她耳边：“一个人住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白陆心想，一个人住落得自在，主要是没人管，多好。

　　华灯初上，天边还有点落日余晖的亮色，街上稀稀拉拉的有些散步的行人，小县城生活节奏不快，时间静静的前行，还挺温馨。

　　白陆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怀里抱着一大盒炸糯米糕边走边吃，慢慢熟悉着许久不曾看到过的街景，自己虽然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但也不觉得很孤单，在小小的清丰县走着，总是让人的心情很沉静。

　　转过了一个又一个街角，终于到了十年前白陆和父母居住过的小区，小区外表已经翻新过，看不出来已经很有年月的老楼了，那时候的楼层都不高，不像现在，而且没有电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白陆站在楼下看了一会，三楼的窗户还是老样子，没有窗帘，屋里黑洞洞一片。

　　白陆抬脚往楼里走去。

　　上楼的期间白陆不止一次的想给装行李时的自己两巴掌，因为这箱子也实在是太重了，她费劲儿的连拖带拽弄到二楼，快废了半条命。

　　白陆靠在箱子上气喘吁吁的喘了半天，缓过一口气来，她把手往箱子上一撑，一屁股坐在上面，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炸糯米糕用力的嚼着。

　　好吃，舒服。

　　楼梯间的灯是声控的，在白陆吃下第三块糯米糕时灯就熄灭了，白陆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心想着反正也没人，正想要跺下脚把灯再弄亮的时候，楼里忽然想起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响指声在安静的楼梯间尤为明显，灯光瞬间亮起来，这时楼上几声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从楼上缓步走下来，身子一侧，懒散的倚在三楼的扶手上。

　　白陆震惊的抬头望着正上方站着的人，嘴里的糯米糕忘了嚼，这不是那个……那个漫画脸吗？！

　　边绎似乎在看到她时也惊讶了一瞬，不过他很快收住表情，嘴角一边勾起，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呦，挺巧啊。”

　　空气静了一瞬，白陆机械的嚼了两下嘴里的糯米糕，嘴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呃？”

　　她把嘴里最后一口吃的咽了下去，朝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是挺巧。”可不是嘛，一天还没过去呢，就遇见两次。

　　边绎看着站在楼下楼梯口的女孩，蕾丝上衣搭配超短裙，裙摆下的两条腿又细又直，就那么往那儿一站，气质……他形容不出来，反正就跟班级里那些整天浓妆艳抹乌七八糟的女生一点都不一样。

　　唐远还算有点眼光，边绎心想。

　　边绎把披在身上的校服一把扯下，对折一下，一手直接搭在了肩膀上。他伸手习惯性的去牛仔裤的裤兜里摸了摸，没摸到烟，手指触上冰凉的打火机，才想起来，今天的一盒烟已经在第一次见到她以后就抽完了。

　　他烟瘾又犯了。

　　边绎轻轻舔了舔牙，目光在下面女孩的身上流连了几个来回，他眉头轻皱，状似随意的朝她开口问道：“你住这儿？”

　　语气里的试探白陆一时没有注意到。

　　白陆用手背抿了一下嘴角沾上的一点面包糠，她仰望着上面的男人，双手环胸，两条腿耷拉着前后晃了晃，语调很是随意，反问他：“不然呢？”

　　“你住几楼？”边绎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撑着楼梯扶手，目光直直的望着下面站着的女孩，带着点审视。

　　“三楼。”

　　边绎挑眉，伸手往旁边一指：“这家吗？”

　　白陆点点头。

　　然后就看见上面一直站姿懒懒散散的男人蓦地低低的笑出了声，笑声在安静的楼道间显得尤为突兀，一直到他笑够了，才忽然像变脸一搬，一边嘴角斜斜地勾了一下，眸子里的阴冷一闪而逝，低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操。”

　　白陆：“.......”

　　白陆凉凉的望着他，看着上面那人终于站直了身体，几步从楼梯上下来，在她面前的高一级台阶上站定。

　　本来男人就比她高，这么站在她面前简直衬的她像个小矮子。

　　白陆从行李箱上下来。

　　白陆仰起头来直视他，怀里那盒炸糯米糕被她抱的紧了点，她瞪着近在咫尺的男生，神色带了点戒备：“你想干什么？”

　　边绎两只手随意的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身上的白T恤有点皱，下摆的一角随意的掖尽裤腰里，露出一截黑色的皮带。

　　边绎把搭在肩膀上的校服扯下，展开抖了抖，一只手就在校服兜里翻找，随意的答她的话：“据我所知，对面那家可是好几年没人住了。”

　　翻了半天，还是没在校服里找到烟。

　　边绎有点烦躁，声音冰冷，连带着语气也不是很好，他没再看她，说出的话却很让人火大：“你们这群女的，追我都追到我家门口来了啊。”

　　白陆惊了：“……你说什么？”

　　“我说，”边绎放弃了找烟——看来是真没有了，他微微的弯下腰凑近了她，两张脸近在咫尺，他狭长的双眼眯起，语气冷冷的，“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啊。”

　　说罢，眼神扫了眼她胸前，笑的有点嘲讽：“老子不喜欢飞机场。”

　　白陆有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敢情他是把她当成他的追求者了啊。

　　白陆瞪着他，冷笑了一声不甘示弱的回怼回去：“您哪儿看出来我是来追你的啊？”

　　边绎顿了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些思考，他有点不可思议，皱起眉，语气带着怀疑，迟疑道：“你不是……安心？”

　　“您脑子秀逗了吧？安心？我回我自己家能对你安的什么心？”

　　白陆很无语，好好的一个傻逼偏偏是个帅哥。脸是长的好，但好像脑子不太好使。

　　边绎被呛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面前的女孩伸手从怀里抓出来一块糯米糕放进嘴里，左手拽着几个小时前他还帮她扶过的行李箱，边吃边从他身边旁若无人的走过，一边道：“你让开点。”

　　一股糯米糕又甜又腻的香味弥漫在他身旁。

　　边绎抿着唇沉默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终于侧过身，给她让开条路。

　　视线紧紧盯着女孩纤细的背影，看着她拎着快半人高的行李箱，奋力的抬上了一级楼梯。

　　白陆心里有些烦躁，虽说这人白天帮过她吧，但是他刚才那欠揍的语气和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对他提不起什么好感。

　　边绎看着女孩一步步爬上楼梯，想了想，几步跨到她面前，拿着箱子轻轻一提——

　　白陆感觉到手上的千金重量蓦的一松，然后行李箱忽然离地而起。男人精瘦白皙的小臂在她面前一晃而过，他走在她面前，一步跨两个台阶，几步就到了门口。

　　白陆：“……”

　　回过神来的她对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意思意思：“谢谢你啊。”

　　边绎轻轻哼了声，算是答应。

　　白陆没再理他，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插进有些生锈了的门锁孔里转了几圈，边绎侧身给她让了位置，看着她开门的动作，半晌，他笑了一声：“新邻居？”

　　白陆没看他，径直开门进去，谁知门一开一股常年空气不流通的腐味顿时扑面而来，白陆打了个打喷嚏，一把捂住鼻子。

　　边绎也皱着眉侧过脸轻咳了一声。

　　边绎歪着头朝屋里瞟了一眼，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嫌弃：“喂，这能住人吗？”

　　白陆没理他，拖着箱子就往里进，侧身从他身上经过时，边绎不经意的一瞟，她衣领里白皙锁骨下的风光在他的视线里若隐若现。

　　边绎嗤了一声，开始不正经起来，语气里尽是轻狂的调笑：“刚才看走眼了，你还挺有料的啊。”

　　“咣当”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

　　边绎抱着双臂，懒懒的倚在楼梯扶手上，他沉默的看了一会对面紧闭的房门，半晌，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一声。

　　**

　　等到白陆好不容易把十来年没住人的房子打扫出一块休息的地方时，她早已累的腰酸背痛了。

　　尽管开窗通风了好一会，空气清新剂也喷了小半瓶，可屋里还是弥漫着一丝丝陈年的腐味。

　　白陆没辙了，也不想再收拾了，今天刚从a市过来奔波了一天了，此时她上眼皮贴着下眼皮打架。

　　白陆一头栽倒在床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是她妈妈打来的。

　　白陆按了回拨，不一会，手机那边许女士略带疲倦的声音传来：“白陆，我听你奶奶说，你不肯住她们家，为什么？”

　　白陆轻轻皱了皱了眉，一只手扶上额头，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烦躁，她忍者耐性开口：“妈，你就别管了，我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许女士的声音也染上一些不快，连语调都几急了许多：“我是你妈，我能不管你吗？”

　　“你一个人住，你考虑过安全问题吗？”

　　白陆闭起双眼，侧过身躺着，手机就贴在耳边，手机里许女士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白陆静静的听了一会，半晌才轻轻的回复：“没事的。”

　　“没事没事，你都休学了还没事吗？”手机里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微怒。

　　“妈，”白陆静静的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过段时间我就回a市继续上学。”

　　因为生气，许女士的喘息声有些粗重，她缓了一会，才继续道：“白陆，不就是和同学打了一架吗，你用不着这样，休学没有意义。”

　　白陆“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闷，“妈，我要准备休息了。”

　　手机里母亲又说了些什么，白陆没认真听，她敷衍了几句就草草了挂断了电话。白陆闭了闭眼，窗外柔和的月光洒了满床，她伸手摸了摸刚才新换上的床单，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