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卿思眠眠》苏生晓梦迷

14、第十四觉：万灯节，为国祈福

　　在路边摊吃完小馄饨，也彻底入了夜，孟眠给虎蛋儿喂米糊糊，毛手毛脚喂得太急，给小孩呛着，被宛瑶一顿暴揍。小孩咳嗽了一阵，小脸通红，宛瑶想抢过来哄，结果被小孩再次推开，拱着脑袋扑进孟眠怀里不动了。
　　宛瑶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在眼红，哼了声：“这小不点，还真拿你当爹。”
　　孟眠噘着嘴，随口说道：“要不是虎蛋儿只让我抱，谁愿意天天背着个奶娃娃，我也很腰酸，很背痛的好不好，要是他能快点长大自己走路就好了。”
　　万灯节虽是今年刚举办的新节日，兰皋城的节日气氛已十分浓郁，据说王上会亲自举办祭典，放飞万盏天灯，希望这灯能飞到遥远的天边，让仙界的清河太子看见，保佑清河国民盛国昌，为清河国祈福。
　　孟眠抱着奶娃娃，站在人群拥挤的湖边，远远看见湖心亭上，一盏明黄色的灯缓缓升起，那是王上和王妃一起放飞的第一盏灯，代表凡人父母对已身在遥远仙界的骨肉的思念。
　　沉重的鼓点声从湖岸边响起，鼓点极缓，极沉，似每一下都击在人们心上。
　　又一盏灯缓缓升起。
　　说书的人故事中只提到飞升成仙的清河国太子，但事实上一年前那魔修欲炼化全城饲魔时，还有一人，身披招魔符咒，替太子和全城百姓挡下魔物侵蚀，用自己做了个人肉靶子，差点魂飞魄散。
　　放飞第二盏灯的，是清河国护国将军的父母。
　　这时岸边一座精致的楼阁上响起一阵笛声，婉转缥缈，不绝如缕，顺着声音望去，那执笛的手从二楼凭栏探出，纤纤玉手裹红纱，柳黛眉描摹精致，抿着朱砂似的唇轻启：
　　“舒烟淡月，画帘半卷，闹花深处东风软，渐入酒肆，绵绵子规声断……”
　　歌声温软，熨帖，似随风飘来，又缠绵不散。待一曲终了，鼓点声重新响起，敲击木棍的清脆声加入节拍，鼓点声因此变得轻快，紧接着，唢呐声，铜锣声，渐次响起，汇聚成曲，湖上的画舫都点起灯来，欢快的乐曲在湖中连成一片。
　　湖边的光星星点点亮起来，每个人手中都举起了一盏灯，火光摇曳，照亮所有人的脸，一阵风吹过，所有的灯都飞上了天空，摇曳着，寄托着每个人的思念和愿望，像天空的星子散落在凡间，也倒映在水中，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处天空还是大地。
　　“这些灯虽远远不足万盏，此中情意却天地共鉴。”宛瑶望着那漫天灯火，喃喃，“无论凡人还是神仙，都要积累功德，可是，神仙救人，有功不抵过，凡人不害人，无过便是功。”
　　孟眠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一戳宛瑶胳膊，问：“宛瑶仙君，你可知这清河国王上，姓氏为何？”
　　宛瑶想了想：“我记得是，姓武。”
　　孟眠继续问：“这清河国的护国将军，不会正好姓连吧？”
　　宛瑶摇头：“非也，护国将军姓连容。”
　　孟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被雷劈。
　　“怎么了？”宛瑶见他表情怪异，问道。
　　“我才想起来，连荣悦是姓连容，不姓连。”孟眠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地道。
　　宛瑶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你在仙都见过清河国护国将军连荣悦？”
　　“还有伍仁月，俩老大不小的男人，粘的跟牛皮糖一样紧，还大闹了一翻通天殿，宛瑶仙君你那时候还在天牢里，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宛瑶翻白眼：“我只知道你大闹了通天殿一翻，毁了通天殿前神柱，还毁了金华仙帝的白玉神像。”
　　“……宛瑶仙君你知道的太多了，话说，这天灯真的能飞到仙界？”孟眠转移话题。
　　“自然不会，这些天灯，飘得再高，也飞不进仙都，最后只会燃烧殆尽掉在地上变成一地灰烬，这成了神仙，就得了断世俗凡尘，即使这清河国太子并没有死，只是飞升做了仙，也不能随便在凡人面前显露真身，所以对他父母而言，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想来，伍仁月身为一国太子，性格如此豪放，还爱管闲事，连荣悦则沉稳内敛，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凡间早已形成默契，后来一个跳下了饲魔台，一个把自己做成人肉靶子，得保清河国一国太平，在清河国自然被传为佳话。
　　“唉，也不知道我，一无所长，到底是靠什么裙带关系爬上仙界成了神仙，成了神仙也罢，偏生还是个霉神，成了霉神也罢，还记忆全失，被贬下凡，也不知我在凡间是否还有亲人族系，我的后人有没有记得替我放一放天灯。”孟眠长叹一口气。
　　怀里的小娃娃听到他叹气，伸出小肉手，轻轻放在孟眠脸上，温软的触感传来，低头对上小娃娃的眼睛，亮晶晶，宝石一般，似安慰。
　　孟眠被他看得心都化了，抱住虎蛋儿猛亲一口：“还是我家小虎蛋儿贴心，没事，你爹爹是打不死的小强，哪怕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能顺着地缝爬出来祸害人间，哈哈哈！”
　　小奶娃把红红的小脸埋进孟眠胸口，不过周围太黑也没人看见。
　　等祭典结束，回到紫晟商行的宅院，门口停着架雍容的马车，车架上全铺着一层丝绸，能在兰皋城用得起这么多绸缎人必定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和紫晟商行有密切的联系。
　　“李先生，刘管事请您去一趟玄花厅。”门房见两人回来，迎上前。
　　宛瑶其实心中有数，点头，准备带着孟眠一同前往。门房伸手拦下：“李先生，刘管事吩咐，只请您一人前去。”
　　宛瑶微微皱眉，但也只是一瞬，看了孟眠一眼：“那你便先回吧。”
　　随着丫鬟，穿过精巧的回廊，来到玄花厅，这府邸内活泉涌动，雕梁画栋，墙上绘着色泽鲜艳的壁画，可见主人心思巧妙，着实不像商人的居所。
　　厅内衣影绰绰，谈笑生欢。
　　“刘管事，李先生到了。”
　　刘管事站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李先生，来，请坐。”
　　待宛瑶坐定，又上了茶盏，才发现自刚才起，一直有一个人在对面打量着自己。
　　“这位是……”
　　锦衣华服的男子侧卧，身边候着一美貌女子，唇间点朱砂，眉间一抹红，可不就是今日在祭典上献歌之人。那男子懒洋洋问道：“刘管事，这位便是你所说的顶好的乐师？”
　　刘管事道：“正是，李先生一路为我家公子弹奏琴音，老奴虽不通音律，也晓得其中玄妙无穷，正好李先生初到兰皋，想寻一东家，老奴觉得以李先生之能，去普通乐馆有些屈才，这才将他引荐过来，李先生，这位便是锦绣坊坊主。”
　　宛瑶拱手行礼：“见过坊主，在下李瑶。”
　　那男子含笑的狐狸眼微微一眯，折扇遮住半边脸：“瑶先生呀……这可真是，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