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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路红衣女之人容巨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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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半边红透的天空中飘着几条白色的带子。
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孩子、孩子你醒醒,别在这睡了。”
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迷迷糊糊地揭开覆在面上的斗笠,脏兮兮的脸被长长的糟发挡住,唯有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格外灵秀逼人。
顾长风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恶狠狠地瞪起眼睛:“老头儿,你干嘛?这块地可是我先占下的,就是我的地盘了!”
老人摇了摇头:“不过一块腌臜角落罢了,老朽有田有宅还不需要为它与你争执。”
顿了顿,他继续道:“近来群山塌陷,百年难得一遇醒钟响彻三天三夜,你看今日这天色血蒙晦暗,怪鸟盘旋嘶号,如此异象可不是好兆头,怕是要有祸世之物出没,孩子你还是去找间寺庙吧,一来挡邪祟,二来也好遮风避雨,就在那睡一夜吧。”
“哦,无所谓,反正我烂命一条,谁稀罕谁就拿去,” 顾长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被害死了我正好赖在阴间阎罗王那,吃他的喝他的,哈哈哈哈真是痛快啊。”
老人叹道:“年轻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昨夜城门口的死尸你可见过?一个打更的老头,活活被吓死的,眼球几乎要瞪出来,舌头都搭到下巴上了。”
天色更深了,红的仿佛熟透的柿子,那鲜红的云彩仿佛要滴下血来。
顾长风打了个哈欠,道:“听说了,市井草民就是聒噪,从天亮就开始咋咋呼呼说这件事,逮谁给谁说,也不怕闪了舌头。不就是有人看见昨夜五个身穿白衣的人排队往城门缝隙里钻,动作十分僵硬,那人一时好奇过去看了看,发现它们的脚下都没有影子,而且个个面目惨白,瞳孔扩散。“
他啧声道:“不过五只吊死鬼罢了,有什么可挂意的,喉咙都断了也吸不了你几口气,顶多吓吓人。”
顾长风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一脸揶揄地阖上眸子。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挟风卷沙地刮来,老人咳嗽了几声,心道朽木不可雕也,便快步跑着回家去了。
顾长风身上破烂的衣衫抖了抖,一个冷冷的声音发话道:“他没有说假话,你为什么不听?”
“正因为他没有说假话,所以我才不听。”
顾长风两根手指并拢搭在额前:“依这天象,将要降世的已经不是普通邪物了,必是一个举手间可翻覆众生改朝换代的帝相贵人,且命格上凶,自带冲天煞气。”
零一嗤道:“听你这意思,你是又要去为了众生螳臂挡车了?”
顾长风怒不可遏:“呸,死零一你能不能别总这么轻视我!什么叫螳臂挡车?我呸呸呸呸呸!”
他气的几乎要跳到半空中:“歹八百年前你也是本皇功力最上乘的铠甲,你也不能随着名字的改变连性格都变了啊,咱俩可是最完美的搭档!”
沉默了一会。“哦,当年我还是至宝灵翼,后来随着宸武一战灵力尽散,变成如今这副支离破碎的鬼样子,一件破烂衣裳,掉地上人们见了都得不踩一脚淬几口痰。”
它淡淡地说:“以前的种种,我都忘了。”
顾长风忙劝阻道:“别啊,哪能忘啊,这可是我们的光辉过往,灿烂功绩!想当年你可是天下人争相投掷千金来一悦风采,何等骄傲,何等风光!”
紧接着被毫不留情地拆穿。“那也是过去,不是现在。”
零一闷闷地说:“灭国了,皇上。”
顾长风却满不在乎,全然沉浸在自己梦中的蓝图,笑的一脸灿烂:“嗐,那算啥,咱迟早有一天重回巅峰,到时候建立一个更强盛的帝国,受万民朝拜后世景仰,哈哈哈哈哈!”
零一幽幽地说:“那要是再发生一件你的手足兄弟背叛你、提着你的人头大开城门的事情呢?”
“那决不可能,现在我就一个兄弟,就是你,你不可能背叛我。”顾长风坚定地摆摆手,眼睛里闪着孩童般充满希望的光。
“奥。要是能有选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
下一刻,顾长风突然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零一没好气地说:“你叫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法脱离你么。”
“不是!我看到有人贴皇榜了,谁能捉鬼就给谁一千两!”
他兴奋地双手托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千两啊!我要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王公大臣个个无数法器符箓加持,不比你差,要是他们能除还用的着贴皇榜?你就别不自量力异想天开了。”
顾长风已经提步走去:“这就叫运气。”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我就等着捡钱吧哈哈哈。”他不顾左右百姓的咒骂,一个人美滋滋地揭了一排皇榜,秀发一撩便骑上士兵赞助的瘸腿老马直赴城郊。
城郊十里黑林密不透风,百丈古木遮天蔽日,时有一排雅雀翻飞。
顾长风严肃道:“前方五十米处有三具腐尸,前方二百米处有人容巨鼠。”
“你嗅觉探的可真远。”零一无语。
他哈哈大笑:“那是,崇拜我吧?”
“那你怎么就没有发现足前一米处有一滩秽物?”
空气突然安静。
片刻后顾长风呲牙咧嘴地嗷嗷叫着跑过去,“零一,咱俩果然是最默契的搭档,我们合璧天下无敌!”
零一沉默不语。
昔日睥睨天下傲然无双的宸武大帝如今居然成了满嘴秽语低俗不堪的流浪泼皮,它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从前仰望的、视为骄傲的走下神坛,而且一路向下翻车在臭水沟子里。
更令人服气的是这位老哥甘之若饴,已然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
顾长风一脸严肃:“这人容巨鼠向来都是一些低品烂俗的鬼怪养的宠物,这些鬼怪大都生前有丧亲之痛,便把对亲人的思念寄托到这老鼠身上,逼着这老鼠接受它们给种的脸。啧啧啧,真他妈恶心。”
零一一听他说脏话就来气:“你能不能别骂了,你以前可是皎皎如月丰神俊朗的第一公子,举手投足自有芝兰郁香,你自己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顾长风摊开手,悻悻地说:“那没办法啊,我被几万双鞋子踩进土里踏,早就风雅不起来了。”
密林倏然无风而动,平地掀起几丈高的落叶,顾长风立即警觉起来。
一道缥缈悠远的声音传来。“郎君,郎君你去哪里了?郎君——”
顾长风暗自思忖:“这女人几句话都能掀起平滔骇浪,定非凡俗人尔。”
他随手抄了根木棍,默念几句咒诀赋予其灵力。“好棍子,以后你就叫零二吧!”
木棍晃了晃,勉强接受了这个名字。
蓦地,一阵窸窣声从地下传来,只见厚厚铺盖地面的落叶飞快地荡过一阵波纹,顾长风随手一抓,果然抓起了一只硕大的人容巨鼠。
人容巨鼠对着他凶狠地亮出獠牙,疯狂地叫嚣着。
“嘶嘶,嘶嘶嘶!”
顾长风忍不住吐槽:“呕。兄弟你长的太磕碜了,你主人真是太细致了,连麻子都给你种脸上了。”
一阵劲风刮来,顾长风堪堪躲过才没被那红衣女尖锐的指甲刮破脸。红衣女尖叫道:“住手!快放开我的郎君!”
顾长风一脸嫌弃地抬起头,对着她使劲甩手,无奈道:“你这郎君太黏了,我根本就摆脱不掉啊。”
红衣女冷笑道:“摆脱不掉那就剁了好了,你这肮脏的爪子简直玷污了我的郎君!”
女鬼凌厉的掌风袭来,十指陡然伸出,均长出了细长尖锐的红指甲,鲜艳得仿佛能滴下血来。
顾长风叫道:“哦哟哟哟,姑娘你别对在下动手动脚的啊,我可是良家妇男,碰了我是要负责的!”
“呵呵,那你就留下陪我,下地狱吧!”红衣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旋即迅猛攻来。
顾长风左闪右避躲开她的招式,大喊道:“等等,我能说句遗言吗——最近城里出现的吊死鬼,都是你的杰作?”
红衣女攻势不减:“放你娘的屁,老娘才不会制作那么低俗恶心的玩意!”
顾长风看了眼手里还在努力撕咬他的人容巨鼠,默默无言。
他发挥刨根问底的精神,若有所思:”所以这些吊死鬼进城是干嘛的呢?如此低级的鬼怪也夺不了人的性命,难不成真有人这么恶趣味驱使它们去吓人?”
下一刻。顾长风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我操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郎君啊是匹狼吧!咬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拼命甩手,可人容巨鼠死死咬住他不放,险些被咬下一块肉来。
红衣女冷笑一声:“呵,活该。郎君,我们走。”
人容巨鼠高兴地从顾长风手里跳下来,走前还不忘使劲踹了他两脚。
顾长风只觉身子越来越软,骨头似乎都要化了,他有气无力地提出最后的抗议:“……日了狗了,我最讨厌别人踢我。”
毒素渐从皮肉进入血液,顾长风眸子半阖。
林中一阵阴风荡过,两只面色惨白的吊死鬼蹦到他跟前,俯下身子。
吊死鬼A:“咋,这人是死了吗?”
吊死鬼B:“没有吧,还吊着一口气。”
吊死鬼A:“看着他细皮嫩肉的生的还挺俊俏,要不咱把他抬回去?”
吊死鬼B淬道:“我呸!在城里找不到姑娘跟咱去见帝君,你就饥不择食瞄上个男子?你也不怕帝君一怒之下把你一脚踹狱火池里去。”
吊死鬼A:“我看未必,咱这位新任帝君向来不沾女色,说不定就是好男风,管他呢,先抬回去,帝君要是不满意咱就再换。”
二鬼嘀咕了一阵,决定还是把顾长风带回鬼宫给帝君过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