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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寡言人(四) ...

  •   寡言人(四)

      “鹿棘!”振鹭咬牙切齿,底下已经乱作一团,守卫们灭火的灭火,还有的在抢救压在废墟下的一二伤员。

      “哎呀呀……干得不错,什么时候……”文玉子揉了揉摔痛的屁股,回想起傍晚时来撒泼胡闹的鹿棘,“原来如此,虽然是个市井无赖,但居然也会使得一手好符咒。”

      鹿棘看着照亮天边的那一丝火光,多余的法力爆破起来的威力可真是不容小觑,他顺手混进雪里多少张来着?算了,想不起来了,他足尖一掠,隐入了雪夜中。

      “不对……!”调虎离山!振鹭提剑带着人手向堡垒后侧冲去,果然看见一白衣人飞身爬上堡垒边沿。

      振鹭只身自窗口一跃只奔那白衣人而去,白衣人身法相当灵活,丝毫没有傍晚重伤的样子,振鹭知道他伤势有多重,但也不信短短两日就能尽数恢复。

      振鹭的剑气早已登峰造极,不用加以法力便能点破岩石,一剑追至,白衣人衣摆应声裂开,他却足尖一点剑身跃至更高出翻身入墙。

      “包抄后部。”振鹭眼底阴沉得结了冰,这样的泼皮无赖,居然能被冷泉认可,能像他家主子一般被冷泉认可,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无赖跟他主子站在同一高度!

      所有人开始包抄后方堡垒圆圈状收缩,振鹭站在高处,作为武道中的大家,他和弓手同样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借着夜色,他终于捕捉到那一点白色。

      这一次,他不再直直追去,而是凝神瞄准,抽出了腰间的小弯刀,预判着白衣人的脚步一刀钉去!

      白衣人直觉后躲,只被钉到衣物,但这被拖延的一刻足矣,铁面人将其团团围住。

      振鹭对鹿棘所谓的营救过程嗤之以鼻,不过是猫捉老鼠罢了,他上前狠狠扯了鹿棘的面纱。

      “……是你!”

      “快点把废墟这边清理干净,多余人手去里面辅助武大人!”领头的一挥衣袖指挥前门有条不紊清理乱石,他忽的抓住了正在往里进的铁面人。

      二人相对相视了一瞬,欲进内里的铁面人从腰间很是不耐烦的抽出一个腰牌,领头的看着腰牌大惊,鞠了个深躬,毕恭毕敬地说:“您回来了。”

      “嗯。”铁面人收回腰牌,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待进了内里,由于前方清扫,后方追击,堡垒内部几乎见不着几个人,铁面人大摇大摆走入拐角后,立刻用非常猥琐的姿势猫着腰,左右观望起来。

      “我靠,小掌柜从哪偷的腰牌这么好使!”铁面人忍不住感慨起来。

      那声音,正是鹿棘!

      掌柜的说是能搞到衣服和腰牌,那大摇大摆混进去顺便给那哑巴找点事,何乐而不为呢?

      鹿棘随手拉过一个铁面人,拿出腰牌晃了晃,指着楼上,用稀松平常的口气问了句:“他带回来的人呢?”

      铁面人看着腰牌恭恭敬敬行礼回道:“回大人,已在竹楼了。”

      竹楼?鹿棘寻思这堡垒哪儿来的竹楼,这种地方建竹楼不得八面漏风?面儿上点了点头意思知道了。

      “走吧,带我去。”鹿棘伸了个懒腰,发觉铁面人愣在了原地,铁面人试探着说:“大人,那地方从来不许我们去的。”

      “我知道,我腿伤了,让你背过过去,没让你进去。”鹿棘抬手示意他快点蹲下,一瘸一拐跳到了他背上。

      那铁面人显然慌乱中也不敢多问,只好按照命令行事,背着鹿棘一路小跑到堡垒内里,七绕八绕,停在一处竹帘前,铁面人气喘吁吁小声道:“大人,只能背到这里了,随便踏入我会受罚的……”

      “可以,年轻人,歇着去吧。”鹿棘跳下来,拍拍他肩膀,大摇大摆拨开竹帘进去了。

      靠靠靠吓死老子了!幸好没碰见乱七八糟的人!鹿棘坏事没少干,只身闯这种大本营还是头一回。

      这里面果真别有洞天,竹帘内部是一个庭院大小的空间,当中果然矗立着一栋竹楼,周围还有水流环绕,鹿棘看着只觉得眼熟……这,这跟圣子的故居隐约有些相似,但又没有那么简陋,难道薛醉卿的故人是寡言人的首领?

      鹿棘屏气探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人后才直奔竹楼,他一路上不断用血契联系薛醉卿,得到的结果只有空空荡荡的寂静。

      鹿棘推开竹楼的门,里面像是个街头巷尾开来糊口的杂货铺,什么草帽草鞋,风车玩具,花瓶字画,有的摆放齐整,有的像是还未来得及做完就放在了一边,以至于有些无从下脚。

      他小心翼翼避开这些东西,谁知道碰到了会不会触发什么警报机关,一楼没有多余的房间,尽是杂物,鹿棘径直上了楼梯,二楼和一楼不同,空空荡荡,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件外袍,展开挂在衣架上,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精致衣袍,相反,破破烂烂,甚至还沾染着已经变黑的血渍。

      “什么癖好……”鹿棘直接转向侧面拉着帘布的方向,他喉结轻颤,不知薛醉卿会是如何,如果是死去了呢?他该作何反应……

      “薛醉卿。”鹿棘唤了一声,帘后果然毫无反应。

      血契还在,鹿棘拍了拍自己脸颊,直接拉开帘子,待看清里面景象时,鹿棘只是静静立在原地。

      竹楼外堡垒顶层,弓手抽箭搭弓,瞄准了竹楼里鹿棘,一箭离手,破空直袭鹿棘后心!

      瞬息之间箭已至!鹿棘红着眼转身与弓手对视,一把捏住箭矢狠狠折断!

      弓手和振鹭同样都是武道之大家,那一箭全力而出,鹿棘徒手接下的手心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折断同时另手直灌一暴击对上弓手藏匿之处。

      顶楼石壁炸碎向下坠落,鹿棘知道那一下打偏了,因为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身后矗立着巨大的寒冰,里面被封冻失去意识的人——正是薛醉卿!

      而薛醉卿的左胸,是一个空荡荡的洞,皮肉全然露在外部,整个人已失去了生命特征。

      “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鹿棘也难以置信自己会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振鹭也赶到了竹楼,从窗外翻入二楼提剑直对鹿棘。

      “来得正好……”鹿棘捂着脸,鲜血染上脸颊,犹如囚笼释放的恶兽,他召出淮君,疯子一般劈砍迎上振鹭,毫无招式路数,仅仅只为取人性命而出剑,频频压制住振鹭的剑身。

      振鹭反手抽出匕首刺向鹿棘侧颈,鹿棘直接以伤手对上匕首!匕首刺穿手掌,鹿棘反手捏住匕首,鲜血四溅。另手松开淮君甩出袖间刃片直取振鹭双眼!振鹭抬头稍仰,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他一脚踹上鹿棘小腹,拉开距离停止了缠斗。

      疯狗!不顾自身伤势只奔着敌人咽喉撕咬,振鹭脑子里只能想起这个形容。

      鹿棘猛地呛出一口血,他眼前忽明忽暗,渐渐被黑暗淹没——他的失明复发了!

      鹿棘退了两步,扯下挡住薛醉卿的纱帘,渐渐冷静下来,他在失去鹿长忱的日子里,毫无目的的漂泊了十年,亲人散尽,更无挚友,他在何处讨生活,何处就是窝,每天就像现在这般,在黑暗中只管乱走,遇见钱财就赚,遇见危险就躲,同样是沉沦,沉沦到何处也就无碍了。

      也有过那么几次重伤,像条丧家犬一样躲在破烂肮脏的角落,濒死之时,竟也无留恋,他不知自己为何活在这个世界上,眼前是洇着雨水晕开的血色,他却渴望着就这样消失。

      现在不同了,无论是为了鹿长忱还是遇到的镇民,祭童,他都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有了想要做的事情,有了会主动挡在他面前,即使别有所图,也能结伴同行的人,能坐在酒楼,看着街上风景,共饮一杯的人。

      对鹿棘而言,这就足矣将包裹他的黑暗撕出一个小口。

      “找到了?”鹿棘听到另一个姑娘走进来的声音,他如困兽般握紧匕首后退,直至触到身后的寒冰,鹿棘近乎残废的手摸上后方的冰冷。

      鹿棘耳尖一动,弓手也来了,他捕捉到了箭筒中箭支碰撞的声响,楼外也有一个人接近的脚步,应当是文武政商四个人齐了……

      “薛二狗,今天怕是要跟你交待在这儿了。”鹿棘突然放肆大笑起来,手里是最后的匕首,是薛醉卿在阎王坎给他带的那一把,鹿棘的胸口微微发烫,他含笑啐出一口瘀血:“今日过后,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要给你我陪葬!”

      那四人终是聚齐了,面面相觑,还是振鹭上前,鹿棘听声辩位一刀平斩,被振鹭移步躲过,来往几招,符纸已没了,法源乱冲无法再召淮君,凭着一把匕首终是眼盲不敌振鹭,被振鹭捉了空隙一拳捣上小腹,剧烈痛感是鹿棘无法直起腰身,蜷缩在地上。

      “振鹭!”文玉子一声惊呼,振鹭险些被躺在地上的鹿棘割断脚筋,他连连闪步后退,不敢小看眼前这个穷途末路的男人。

      “算了,我来吧。”鹿棘又听一声叹息,鼻间一阵淡淡香气,再想屏息却已来不及,他终是躺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所以鹿棘来不及听到,在他身后寒冰的轻微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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