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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栖鸣 ...

  •   短短几天,楚梵和藥云鸢的故事已经从唯美爱情传成祸国妖妃了。

      修竹很生气,每天去茶馆单枪匹马舌战群儒,却还是挡不住悠悠众口。

      藥云鸢依旧拨弄着她的药材,丝毫不受影响。

      “哎,你听我说话!”修竹急了:“把你从前那气势拿出来,跟我出去评理!”

      天气渐渐热了,手边的几味药材受不得暴晒,日头晒起来之前一定要放回屋里去。藥云鸢看看天,伸手搬了个竹扁就往屋里走,修竹十分惹人厌的凑上去。

      藥云鸢实在烦了:“我说你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应该更沉稳才是,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修竹从没听过这个语气,无奈还带了点温柔,颇有皇城里富家小姐的样子。
      一番思索,话就出了口:“不愧是要嫁人的,有点那个当家主母的意思了。”

      藥云鸢原形毕露:“滚。”

      “回来了,回来了,还是这个味对。”修竹拍着胸口道。

      藥老先生从主屋出来,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她俩:“俩孩儿,来看看我给大黄定的衣服。”随即欣喜的拿出几套大红的小袄:“等云鸢成婚那日,就让大黄去堵门。”

      “它要是敢去,我就下毒!”

      藥老先生“咦”了一声,根本没当回事,继续讲着几件衣服的精妙之处。

      修竹实在听不下去,找了个空跑出去,发誓再也不来了。

      走在街上,认识的小贩都在跟她打招呼,修竹虽穿的是广袖长裙,却也走出了身为一个将军的风采。大步一迈,长摆一甩,活脱脱一个男扮女装。

      熟识的都笑她:“将军,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得走慢点。”

      修竹嘿嘿一笑,果真走的慢了。

      步调正有感觉的时候,身后有人叫她:“修竹……”
      还没回头,她脸上就显现出惊喜:“师叔!”

      转过头却看见,陆繁雨倚在车壁上,头抵住车门,正往这边看……她又老了。

      “师父……”
      她奔过去,离得还有三步时停下来,紧张的呼吸都要停了。

      驾车的淡墨冲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上车。

      修竹等了许久才明白其中的意思,一撩裙摆就上去了,车体见老,裂开的缝隙勾住一角,随动作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发出一声十分磨人的“嘶啦”,突兀出现在安静地氛围里,显得更加紧张。

      陆繁雨少了很多精气神,修竹怀疑她是被栖鸣山的先辈们附了身。

      她就紧紧拉着师父的手,师父喊一句“徒儿”,她就接一句“欸,我在呢。”
      陆繁雨又喊她:“修竹啊。”
      她就马上回她:“在呢。”拍拍她的手:“师父,我在呢。”

      陆繁雨就像听到什么安慰似的,渐渐没那么呆滞了,还笑着跟她说:“修竹啊,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翻墨坐在门旁看着师徒俩,看着修竹投来无助的目光,把头低下去,直到车停在将军府门口,才抬起来。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的藥老先生又来到将军府,治病从内伤外伤换成了精神失常。

      “陆枫我真的是服了你了……”藥老先生气的头都大了三圈,一拐棍怼开房门:“来我看看,你还有什么病是我没治过的?”

      却是修竹拦住他,好好掩上房门,拉着藥老先生去了远处。

      “劳您跑这一趟,师父她就是太多天没休息,再加上思虑繁重,认人有点不清。”修竹扶着他坐下,先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急急地灌下去。

      “您能告诉我……栖鸣山的事吗?”

      藥老头突然慌神,看她一眼,别过身去:“你师父,没说过?”

      修竹摇摇头:“这件事,师父从没跟我说过……她隐世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锥心吗?”

      藥老先生点点头,喝了口茶,呼出一缕伤心。
      “栖鸣山,是六个隐世的老头老太太,占下的山头……那里面的老四,是我师兄,比我厉害得多得多。”

      “他们六个,太出彩了,谁都想纳入麾下……像那种无法理解的奇才,或许都有些相似的悟性,他们觉得红尘俗世、家国兴衰都是轮回,他们不想卷进去。”

      藥老先生一抬头,好像看见重重禁制中的栖鸣,红枫漫山,绵延不绝,每时每刻都是盛大的惊艳。那个离经叛道的师兄,正和一个打铁的汉子争论琐事,争得不可开交。
      他突然就觉得,让师兄离开这,确实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又有一个扛着铁锨的汉子,魁梧的很,三言两语拦下两人的骂战,指了指他:“老四,找你的。”

      师兄转过头,不同以往,还给他倒了碗水。
      “这几天改山阵,你凑合着喝几口,上来一趟累了吧?”

      藥老先生恍了神,从前的师兄,最讨厌同门找寻,因为只有一个目的:继承药圣之位。

      一个笑得极其张扬的小姑娘,踏着轻功飞上崖,还没立住就朝底下嚷嚷:“顾老二,你又慢了。”
      崖下吊着一个少年,借小姑娘的手才爬上来:“师姐,这次不算,我还要比。”

      打铁汉子转过来,指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喊:“你小子蠢得很,别带坏我徒儿的武艺。”

      厨房冲出来两个妇人:“陆老二你又扯嗓子骂我徒弟!”

      那汉子轻蔑的一声鼻息:“我徒儿,那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如此蠢笨,可别耽误了我们大将军!”

      其中一个妇人:“陆凌你个老东西,今天别想吃饭了!”

      陆凌?当年还是藥先生的他想了许久。
      陆凌!是覃国第一大铸剑师家族的掌剑。
      他怎么在这?

      师兄突然坐下,逐一给他介绍。
      “刚才劝架那个,李刃,是我们大哥。”

      藥先生有点懵,顺从地点了点头。

      “陆凌,想必你听过,被家里赶出来了。”随即又向着陆凌的方向喷了口不屑,“排老二,主要是因为年纪大。”

      藥先生从未见过师兄如此有生活气,以往在药王谷,他半个月说不出两句话,师父总是说他嘴是葫芦缝的,看着圆润,其实密不透风。

      “择菜那个,是我们三姐,家里做炸///药的。”

      藥先生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影子,炸///药奇手,倒腾军火,却没人知道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师兄看他思索,轻轻笑了:“没错,就是那个人。”

      “里面掌勺的是老六,你应该是不认识,知道就行了。”
      “然后有个老五,就是带你上山的那个,现在应该是出去采买了。”

      师兄笑起来,用碗跟他碰了个杯:“当老七,你来不来?”

      一时风吹枝摇,漫山枫叶擦擦,落下千秋万代沉淀下来的安宁。

      直到如今,仍令人心动……

      藥老先生扶着石桌,不知觉站起来:“一个阵法大家、一个族长、一个炸///药先辈、一个医圣、一个巨贾、还有一个武痴,都是百年不遇的人物……我去的那次,是修守山阵,底下挖土的徒弟看见了,要不然,我怎么进得去?”

      修竹也想起她去过的那个栖鸣,群山绕绕,密林悠悠,果真是费了极多心思,才能四十多年依旧坚固,守着无人的故园。

      “后来,你师父就出山了,她和顾别扶持先帝,开疆拓土,守卫边境,几乎是奠定了现在的一切……然后,她被俘虏了。”

      “俘虏?”修竹皱着眉问:“民间不是这么说的啊,说是勤雨将军大胜,却觉得沙场凶残,便抛弃红尘俗世,隐居去了。”

      藥老先生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胡扯!那都是狗皇帝安抚民心用的伎俩!他以为他为什么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上面?那是她陆繁雨,她陆!繁!雨!拿命拼出来的……”
      话到最后,用的是一口气的尾声,带着轻轻的颤抖。

      “她身上有多少伤你不是不知道,她常年征战冲锋陷阵留了多少暗疾?就为了一句……”藥老先生喘了口气,压抑住多年愤懑:“就为了狗皇帝说的一句‘山河有君迹,万民皆安栖’……她赔得上命!”

      “可那狗皇帝是怎么做的?覃国为了羞辱,传书说,只要一城,就放人。”

      “皇帝说……不以城池换将军。”

      修竹猛然起身,死死攥住双拳,咬住后牙,却止不住颤抖。
      藥老先生看着她,眼睛里有滩攒了二十年的老泪,他一字一句:“不以城池……换将军?”

      修竹突然想起,师父常常会做噩梦,不知梦到什么,偶尔会失声尖叫,每次都叫不醒。在她很小的时候,师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痛哭,那时候她想,师父的世界果真是外甜里苦。

      听到这,她才知道,有多苦。

      “你以为这就完了?”藥老先生咽下一口苦涩:“不知是谁,把勤雨被俘的消息,传上了栖鸣山。”

      修竹的心被重重提起。

      “陆凌单枪匹马,买了许多死士,在她行刑那天,去鬼湾救她……陆凌,就死在你师父面前。”

      那颗心,被碾得支零破碎。

      “栖鸣山一向护内,所有人都下山了,人没救到,却遭了难。”

      “你师父说,她回去的时候,满山白骨,连蛆虫,都风干了……”

      修竹实在忍不起心上针扎火烤的痛楚,失声哭出来。
      一只手摸上她的脑袋。

      “傻孩子,哭什么呢?”

      修竹泪眼婆娑,眼前的人身形都模糊了,她却感觉的出她比以往都要疲惫。
      “师父……”哽咽到说不出话。

      陆繁雨唇色发白,怜爱地摸着她的脑袋:“有什么好哭的?”

      继而转向老泪纵横的藥老先生:“藥老头你也太不地道了,再者,说便说,你哭什么?”

      藥老先生跟她打交道多年,最知道怎么噎她:“我心尤热,你奈我何?”

      却是远处一阵爆哭打断发言,翻墨搓着袖子,淡墨挠着脑袋,中间夹着一个站都站不稳的顾长风。
      “师姐啊,呜呜呜师父……”

      陆繁雨:“顾别,要不是住你家,我都不想认识你。”

      顾长风哭的更大声:“哇,师父啊,师叔啊。”

      一时沉闷的气氛全没了,陆繁雨拉起徒弟大步走出门去,没有理他。

      小番外:
      【修竹小时候】
      (还没灶台高的修竹,奶奶的声音)师父你怎么了?
      (疼的要命的陆繁雨)师父没事,乖,去把第三重练了,等师父……咳咳好了,就教你下一重。
      (高过灶台的修竹)师父,老毛病又犯了?我去给您抓药。
      (疼的要命的陆繁雨)夜里难走,明天再去。
      (抓鸡给师父熬汤的修竹)师父?醒醒,把药喝了。
      (迷迷糊糊做噩梦的陆繁雨)跑啊,师父……不!!!(惊起,碰洒了药碗)
      (修竹坐在床前替她掖好被角,收拾了药碗,又去拿药口袋,走的时候,往她身边放了一块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栖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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