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珑》梦消逝

2、第2章

　　大概任何一个长相俊美的人都值得被原谅的，在秋飞见到瑜君后这么的想。

　　下朝后，青衣领着秋飞晃进了御花园，此时的季节正适合，百花争奇斗艳，装点的园子里是绚丽多彩。

　　藤蔓缠绕叶绿成荫的廊下，着一袭广袖素白衫的男子立在那儿，宛若花团中冒出的仙子。
　　隔着很远秋飞便瞧见了他，令人惊艳的出尘身姿。

　　不动声色，秋飞随着青衣兜兜绕绕之下，眼瞧着是离那绿廊越来越近了。

　　真是好一个青衣。

　　“珑儿……”

　　这一照面避无可避，男子脸色微白，唇上无色，目下泛青，面容带了难掩的悴色。
　　这一声珑儿叫的是温柔缱绻，透露着一种亲密无间的依恋。

　　“瑜君。”秋飞笑应一声，眼神却是扫向了青衣。
　　见人双手绞于胸前，垂眸安静的立在一旁。
　　秋飞心中冷笑一声，呵，看样子倒是还知道怕的，不过色字头上终究带把刀，青衣，你敢不敢接了？

　　“皇。”瑜君脸色一变，先前那声珑儿的温柔散尽，带着惶恐跪伏于地，“是琼玉逾越了。”

　　“哦？”秋飞浅笑依旧，顺着他的话，“逾越了么？”

　　“是，琼玉不该直呼皇名，更，更不该违令擅出玉和宫。”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瑜琼玉蓦地抬起了头，眼里满是哀求，“但请皇听颜儿一句，母亲绝无害皇之意，定是另有隐情，请皇能彻查，以防真正害皇之人逍遥法外危及皇的安危。”

　　语落，头挨向青砖，那一声叩响，敲的秋飞心头一颤。

　　青衣同时人一抖，欲开口求情之词在触及秋飞撇来的一道视线后，蓦地静了声，整个人随之一僵。

　　“不该唤我珑儿？却还自称琼玉？是想攀着往日里的一些情分好能求一求情？”

　　“臣侍……不敢。”

　　“你若是不敢，便不会让青衣领我来这儿了。”

　　倏地，原本站着的青衣也跪伏了下来，“是奴自作主张带皇来此地，与瑜君无关！请皇责罚！”

　　“既无关，那我为何要责罚你？”秋飞声微冷道。

　　穿堂风过，廊下徒留一阵沉默。

　　终是瑜君先开了口，“请皇息怒，是臣侍让青从卫在适当的时机引见皇颜一面，事前确实并没有相约于何处，若要责罚也是先开口请求的臣侍之过。”说完身子伏的更低了一些。

　　“不，皇，是青衣……”
　　秋飞一个眼刀刮过，青衣一怔，不再言半句，同瑜君一般，伏首于地。

　　月白如斯的净透，是琼玉无形透露出的姿态，如他的名字那般，通透澄净的一块美玉。即使憔悴也难掩其温润之姿，他是一个温柔的人，为母，为青衣，却不为自己所求。

　　“琼玉。”秋飞轻唤了一声，还是不怎么习惯亲昵地去叫一个男子的名，“琼玉，若我真不念旧情，此刻的你早该同你母亲一样在天牢中度过了，哪儿还有锦衣玉食地好好供着？”顿了顿，秋飞又道，“你是嫌杖毙一个宫人还不够，要你整一院子的人都一起陪葬是么？”最后那句陪葬带着不可质疑的严厉，让瑜琼玉失力，无法再开口去申辩些什么。他抿唇，握着的拳搁在青石板上，暴起的青筋根根显露，很是骇人。

　　“回去吧，好生歇着，这段时日就别再踏出你的宫殿了。”秋飞终是有些不忍，语气缓了下来。

　　有人要害她。
　　或者说害她的人没将她害死，反到让她失忆了？
　　又或是这身体的原主被害死了，而她鸠占了鹊巢，顶着这幅皮囊和这身份？
　　秋飞想她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叫秋飞，并不是什么珑儿，何况她此时仍无法接受自己作为一个女子拥有一众绝色美男后宫，今天这一早便见了两个各据鲜明特色的美男。
　　瑛侍郎的明丽，瑜君的温雅。

　　秋飞抬首环顾了圈檐角楼宇。
　　这深宫里还藏了多少绝色？
　　她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忧虑。
　　面对有颜无情的陌生男子，往后的日子里，她真能做的出雨露均沾之事么？

　　“皇……”青衣见秋飞抬步离开，连忙唤了一声。

　　“他爱跪就跪着吧，你也不必跟着我了。”

　　“皇！”青衣瞪大了眼，惶恐地看向秋飞。

　　“自去领罚，一百杖。”秋飞冷声呵道。

　　“是。”

　　能罚还算有转机，一百杖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青衣看着皇远去的身影，直至拐角处最后一片衣角也失了影儿，她站起身，手伸向瑜君，欲搀扶他起身。指尖才触上对方的衣角，便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青从卫不必管我，今儿个给你添麻烦了。”瑜琼玉双眸微垂，并没看向殷切望着他的青衣。

　　“不会，瑜君对青衣的恩情无以为报。”青衣缩回手讪讪道，“瑜君无需挂心，皇只是一时恼怒，过段时日必定会再忆起瑜君的好的，若有机会，青衣也会从旁劝说。”

　　瑜琼玉摇了摇头，有些苦涩地微嘲道，“在下已是个无用之人了，青从卫是有大好前途的，别为了一个无用的人再触怒了皇颜。”

　　“青衣本就是一个罪臣之女，若无瑜君出手，早已死在后宫的池子里了。无论怎样，青衣的这条命是瑜君给的，为瑜君死也值得的。”
　　青衣明白后宫之中的所有男人都是皇的，可她的眼仍是忍不住会跟着瑜琼玉，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笑，他受宠时的风光，她开心，他落寞时的心酸，她焦虑。
　　她只是为了他，不管他的心他的身最终倾属于谁。
　　青衣想，她只要他开心就好。

　　“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瑜琼玉轻道，好似评论一件无足轻重之事那样，“我并没有想你回报些什么。”

　　当初在获救时，瑜琼玉也是这么说的，青衣信了，直到后来，她爬到了皇的近侍之位，才知道，瑜琼玉的举手之劳究竟顶了多大的压力。
　　无以为报，青衣想，她要扶持着瑜君成为后宫唯一的夫，皇夫，若是瑜君成为了后宫之首，那手底下做事的人可得轻松不少，至少能得个公正，少一些莫名死去的侍者，如她当初那样。

　　只是瑜君从当初的选侍到如今的君位，也不过堪堪从一个从四品升了两级，五年两级算不得快，相较于同样受宠的荼君，一年便从一个正五品的侍郎升成了君位。瑜君说多了不过是因皇念他陪伴的时间更长些，给的些恩宠罢了。而如今从二品的君位上已坐满四位，分落于后宫四位宫殿中。
　　东宫永昭宫，主位一品皇夫，现无人位悬，从位则是四君之一的玥君暂为主殿。
　　西宫落羽宫，主位从一品皇贵君，现无人位悬，从位则是四君之一的荼君暂为主殿。
　　南宫玉和宫，主位正二品贵君，现无人位悬，从位则是四君之一的瑜君暂为主殿。
　　北宫沁莲宫，主位正二品贵君，现无人位悬，从位则是四君之一的华君暂为主殿。

　　从二品的君位再往上便无人了，若是谁能越过四君之位，就算封得一个贵君，也可算是半个后宫之主。

　　东宫玥君善隐，从不出永昭宫，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脾性样貌后宫之人知之甚少。若非东宫的一切用度是最好的，皇还会时不时赐下些珍贵的药材食材，所有的人都要以为尊贵的东宫就是个冷宫了。

　　西宫荼君妖冶，生的一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眼尾微翘，尤其在他嘴角噙笑之时，妖媚惑人。落羽宫是这四宫里最热闹之处，荼君善言，除了把皇哄的开心之外，即便是院里撒扫的小侍也爱凑荼君跟前唠嗑两句。撇开玉和宫之外，落羽宫是皇来的最多的，曾有一段时日更是日日留宿，众人都猜想荼君会不会跳出四君，成后宫之首，封个贵君？最多也就一个皇贵君，鲜少有人会去想皇夫之位。
　　妖冶，妖媚却不庄重，一国夫位，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何况杀伐果断的皇也并不像是个会沉迷于美色的昏君。
　　也就在一年前，西宫和南宫曾因下毒之事，闹的两宫水火不容，在所有人以为荼君正得圣宠，瑜君将被冷落之际，结局却朝着截然相反的地方收了官。

　　南宫瑜君温雅，淡如幽兰，是陪皇最久的人，在皇还是太女之时已伴其左右，五年前皇继位直接被封为选侍，入宫之人位分再高也不过是五品侍郎，如左太尉幺子，而瑜君一入便封从四品选侍，可见皇对其倾心。
　　下毒之事的始末早已无从考究，知其中各种弯绕之人，多是坟头已生了草。
　　无人有心去考究，只是各人心中都如明镜般的亮堂了起来，四宫并不是一家独大，至少能与西宫平分秋色，分庭抗礼的还有南宫瑜君。

　　至于北宫华君，人若莲出淤泥，清傲的很，别国之子送来和亲，除了姿色也无他可看之处，冷若冰霜，常年如东宫玥君一样，不出沁莲宫半步，也不知皇是看重了他什么，宫中之人却道是因为和亲之故，给的个过的去的位分供养着。

　　“宫中高位空悬，瑜君陪着皇那么久，难道不想争上一争么？”

　　瑜君摇首，“站的再高又如何，又有谁能站在她身侧的？”

　　皇夫不就是唯一能与皇并肩而立的存在么？青衣面露疑惑，可她没问，她从瑜君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寂寥，那是她看不懂却又不敢问的深深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