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夜半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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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洛淮瑾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小心翼翼的避开他师兄的床被，以免惊扰他。
将门拉开一个小缝，侧身穿过，到庭院之后，有月亮作为光线，让自己不用再继续黑暗视物。
从口袋中掏出白日的那张字条，是陆家庄的一名仆役趁机塞在他手里，洛怀瑾原本只以为是什么不重要的内容，但没想到他却撇见洛冥教的的洛字章印，回头看，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好将纸条摊开，师兄却在这时出现，匆忙之下也来不及收回去，只好握在手中，等着有空的时机再好好细看。
他不想在他师兄面前表现的与洛冥教关系过于密切，虽然他师兄可能不是那么在意，但心里总是别扭着，怕自己有一天因为洛冥邪功的缘故而伤了师兄。
但那张纸条的内容却让他不得不在意，洛冥教首次有事要与自己相谈，而不是直接将他带走，感到些许诡谲之外，也是第一次没告诉清苏，洛冥来找他这件事情。
子时，洞月湖，有要事相谈，若少主不肯赴约，后果自负。绎。
在子时前一刻，洛淮瑾到了陆家庄最大的湖，如湾月形状，中间还有一座凉亭。
他远远望去看到凉亭有一个人影，想必对方也已经到了。
当洛淮瑾一踏入洞月亭时，那人便慢步走至自己面前，悠悠哉哉的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
洛淮瑾嘴角微微一抽，对这个称呼极为不悦，只好尽力无视：”你来做什么？”
冠有洛姓除了教主的子女外，便是他所收的义子义女，也是徒弟之一，和他修炼同一心法，严格来说这才是洛淮瑾的真正师兄，但他从来不承认，态度也极为冷淡。
尤其是这名男子，不仅是洛冥教主洛逍遥的大弟子之外，也是他最得力的下属走狗之一，说一不二，极为忠心，因此在教内地位极高，极为受宠，与这个真正的少主相比，常让人怀疑这人才是洛逍遥的真正儿子。
但洛绎却也是少数在洛冥教里，唯一将他当少主看待，虽也不是多么的恭敬，但也终归不像其他人总是趁机的欺负他，也不知道是洛逍遥的命令还是有其他缘故，洛淮瑾也懒得深究，所以语气也十分不客气。
“莫非少主在外面玩得太过尽兴忘了？到了该回去洛冥的时间了。”洛绎不解地反问，对洛淮瑾的态度早已习惯：”本来打算解决完陆家庄的任务，再去千机阁找你，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实属意外之喜。”
本来这几日洛绎伪装成仆人，在陆家庄勘查地形时，本还以为看错，毕竟他家的少主是出了名不爱出门，会让他出门的因素可说是非常少，在洛冥本看着他一个人也是寂寞，想带他去出去走走，但屡次碰软钉子，也就不在勉强。
没想到这次的确是本人，这让洛绎免了一趟徒劳无功的奔波，并快速地写了张纸条，找机会递给他。
“什么任务？”洛淮瑾皱了眉，彷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所有的事情串再一起，并紧紧绑起：”我现在不能回去。”
以前总是逆来顺受，觉得所有事情都可有可无，但现在他已经答应了他师兄要一起继续游历下去，也做了很多承诺，他可不能就这样中途而废，那这样他师兄说不定转头就去找景轩了，要是这一离开，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随着每次时间都越来越长，他摸不准。
“那可由不得你，少主。我只听命于教主大人。”洛绎偏过头，朝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两颗虎牙露出来也遮掩不出那来自洛冥的阴沈，但还是很好商量的说：”最多拖到我解决任务后，你可就得和我回去，你打不过我的，也杀不了我的，如果你不想断手断脚被我拖回去医治的话，最好不要反抗我，亲爱的小师弟。”
“不要叫我师弟，你没那资格。”像是踩到雷点，洛淮瑾狠狠的瞪着他，手中长刃一出，抵在他脖子上，紧贴皮肤。
这让他想起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他和清苏终究是两路人，因为洛绎的存在便是提醒他，再怎么逃避都是洛冥的。
洛淮瑾不是没想过，要废掉一身邪教的修为，但一但废去，失去体内真气的他，下场也是死路一条。
“喔？你我修得同一脉的心法，怎样都比清苏那有名无实的师兄还要符合几分吧。更何况我们与白教向来势不两立，当初教主让你去千机阁也不过是千机，别因为在千机阁待久了，就让你觉得你属于那里，你可别忘了你姓洛”洛绎彷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语带笑意的威胁他：”看来我没猜错，他是你不想和我走的原因 ，那我也干脆把他杀了，反正他最近太过碍眼了。”
“你敢！”洛怀瑾低吼一声，瞳孔在那瞬间变了色，刀子刮了一层薄薄的皮，鲜血马上从颈端流出，铁锈味扑鼻而来，而洛绎却毫无动作，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的动作，笃定他不会继续下去。
“你猜我敢不敢呢？洛淮瑾。”洛绎语气一派轻松的说，两眼看着他瞳孔的变化，没有半点丝毫意外：”我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可是比他陪你的时间还要长，也比他还要了解你，因为我们才是一路人。”
果不其然洛淮瑾停了几秒以后，便缓缓移开，重新收回腰间。
要是洛绎死在自己手里，会有更大的麻烦的，甚至还可能会牵连到清苏，想到这里，洛淮瑾神智也稍微清醒些。
“真乖。”洛绎满意的说，打一顿还要给一颗糖吃才对：”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告诉你一个消息，相信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的，是关于我的任务喔！”
洛淮瑾不愿开口再去搭理他，反正他知道这人会喋喋不休地继续说下去。
“我是来取陆家庄少主之命的。”果不其然，洛绎笑瞇瞇的说下去，不意外看见他所想看见的表情。
陆潇？洛淮瑾瞪大眼睛，好像有点意外又有点不太意外，下午师兄的推论真的成真了，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洛绎的暗杀技巧几乎无人可挡，他有时候甚至会明着去让目标物们自相残杀，而他在一旁围观做乐，手段残忍乖张，甚至还会将自己牵扯进去，他虽和陆潇不熟，但师兄和师弟都和他很好的样子，要是他死了，应该会很伤心吧，要怎么阻止他呢？
如果到时候知道是洛冥下的手的话，他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为什么？”洛淮瑾低声地询问，他脑袋好像打了好几个圈，全部缠成一个无解的死结。
能让付出高昂的代价让洛冥代杀人，那莫不是血海深仇。但就算是血海深仇，洛斐宁一没管道，二也没那么多的钱财去支付，难道是他背后的靠山，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到底是谁呢？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个人和教主合作共同谋划一些有关千机的事情。”洛绎耸耸肩，不在在意地说道：”本来只想随便派个人就行了，但是之前天灯祭刺杀失败，教主和那个人都不是很高兴。”
反正在他眼里，洛淮瑾一直是他们这边的自己人，那告诉他一些事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拖后腿还要来得好，关键时刻也能帮点忙。
“那次遇刺也是你们做的？还有官衙？”听到了关键词，洛淮瑾抬头看向他。
“那是。而我也趁机清理门户，只有死人才是最守密。”洛绎有问必答的响应着，神情皆是漫不经心：”洛冥从不养无用的废物。”
对于他这般草菅人命的话，洛淮瑾无动于衷，洛冥培养的杀手，手下亡魂繁多无法清数，还有很多在入洛冥教便是杀人如麻的作恶多端之徒，本就不值得去怜悯可惜。
“你什么时候要动手？”洛淮瑾决定要先把事情问清楚，明早再和他师兄说，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洛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彷佛早已看穿他心中的打算，但还是如实告诉他，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三日内。”
洛绎很自信，没有什么是他无法成功的，他有很强大的耐心和执着，一但接下任务或定下目标，便会追至天涯海角，任何的结局只有你死我亡，他不在乎性命，因为早在他被洛冥教主救起并收为徒后，他早就下定决心将整个性命都奉送给洛逍遥。
尽管江南一带总是特别富裕，物产丰富，但在其他地方却不尽是那么一回事。
在十多年前，顾若熙还只是北越郡王的时候，先皇迟暮，晚年政局动乱，民无居所，天灾人祸，粮食一年比一年匮乏，纷纷开始饥荒。
善心被踩在脚边践踏，情意不复存在，秩序已荡然无存，那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人人自危，许多悲剧也在那时候上演，直到所有人麻木，也只然被动的接受，并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平民百姓饿到别无他法，只能开始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他人，甚至交换予与吃之，或以求得一点铜钱，饱腹下一餐。
洛绎便是被卖出去的孩子，那时也不过六七岁，他的生母早已因饥荒而饿死，而他的生父嫌他是累赘，只会耗尽口粮，便被他生父当成商品交易给邻居。
然后邻居想把他杀了煮来吃，但他还想活着，趁夜晚他们松下戒备的时候，偷偷去了厨房，拿了把菜刀，将人砍死，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看着生命在他手中消逝，闻到那股血腥却又甜美的血味，他不想杀人，但那却是自己活下去唯一的方式。
然后他就离开了那个人吃人的村庄，开始了一个人四处乞讨的日子。
为了生存，他什么肮脏不堪的粗活都做过，四处帮忙，用着劳力去换取粮食，但依旧过着挨饿的生活，常常有一餐，没一餐，甚至吃土挖树都做过，因为他年纪太小了，许多人都觉得他帮不上什么忙。
甚至还有人对他拳打脚踢开口满骂，但更多人是对他的不屑与厌恶，他破旧的衣服，和面黄肌瘦的身子。
他的世界是一片黑暗的，因为在他还没感受到任何善意时，就已经置身于地狱。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三年，从男孩到小小少年，就在他以为这一生都是如此时，意外仍旧无情上门。
不知道是不是人口大量减少，小孩更是几乎活不到长大，导致人口贩子无货可交，竟将他也抓去充数。
理所当然的，他反抗了，然后抢过贩子腰间的刀，试图攻击，但并没有周详的计划，幸运不会降临第二次，所以失败了。
因为他只来得及趁一个人还未防备时，动作利落干净的抹了那人的脖子，但其他人却早已反应过来，寡不敌众，很快就落了下风，跌倒在地，他看见那群人眼里透露着愤怒与杀意，也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他知道那群人不会放过他的，但也不会轻易的让他死去。
他像是困兽一般，做出最后的带着尊严的反击，朝其中一人□□狠狠踹了一脚，听到凄厉的惨叫声，而他也再也踢不出第二脚，有人从往他肚子捅了一刀，无力地跪倒在地，身子缩成一团，他闭上眼睛，迎接他最后的时间。
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他的周围突然一阵安静，大概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幻觉，他脸上开始变得苍白，直到时间久到让他觉得不对劲，这才缓缓睁开眼，发现四周全是一地鲜血和尸体，所有的人口贩子与其他被抓来的小孩都以最残酷的方式死去。
有名穿著一袭黑衣的男子，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全身没有一丝脏污，站在他前方朝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像是在审视打量自己，也让他开始警觉起来，只是却没有能力做出任何抵抗，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倔强的眼身盯着这男人：”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我围观了全程，也看到你动手样子。”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说自话的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然后下了一个结论：”你让我感到很有趣，而且杀人的方式很熟练果断，看起来不像第一次杀人对吧。”
“...... 第二次，之前有人想把我吃了，我便杀了他们。”他沉默一会，最终还是如实说出，本能觉得这男人，比所有他看过的人还要来得危险，容不得任何欺骗。
“有人委托我杀了人口贩子，但那些小孩也回不去了，与其活着痛苦，不如死了痛快，而你肚子中了一刀，也活不久，我难得好心，不如再送你一刀，你觉得呢？”男人低声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是难得佛心来着，竟好声好气地询问起他的意见。
“我想活下去。”他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眼神充满坚定，却毫无惧怕。
虽然他始终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但他也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世界无声消失，他不甘心。
“即使活着比死了还痛苦？”男人低沉的嗓音再次询问，脸上笑意渐渐加深：”你会后悔的。”
“我也不想放弃。”他再度重申一遍，一字一句，实时腹上的疼痛让他说话也有些困难，后背全身湿透，四肢开始冰冷，生命一点点的流逝，但他依旧用着那莫名的坚持与意志力，强迫着自己：”这是我的命，只有我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开口求眼前的这男人，刻在骨子里的尊严，以及对人性的失望，使他不轻易和人开口服软。
男人像是听到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嘴里像是说了什么，但他视线早已一片模糊，也听不见，最终慢慢变成黑色。
依稀间，他只感觉似乎有股温暖将他抱起，在他十岁的那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炙热温度，如他正在跳动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夜半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