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星光璀璨》叶随夕

46、第四十六章 违心之言

　　——我咎由自取，有什么觉得心疼的？
　　记寒漠离开的当天晚上，诗歌就买了回家的硬座。
　　自己已经推迟了一周回家，母亲给她打过电话，问她为什么还没回来。
　　她撒谎，说有门考试科目推迟了。记寒漠回来的那几天里，她给他买衬衣，带他吃西餐，拉他去游乐园玩耍，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让记寒漠花一毛钱。现在，银行卡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
　　回去要想办法挣点钱，她坐在火车车厢的硬座上，腰很酸，腿也舒不开，周围都是小孩子的嬉闹，晚上十二点，想睡也睡不着，但是她只能忍。
　　家里的情况一如一个月之前，父亲虽然恢复了之前的脾性，但是还是不能下地走动，母亲依旧在家里照顾他。
　　她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这是真真正正的，一分辛苦，一分收获。老板看她一个小女孩文文弱弱的，怀疑她能忍受冬日的寒冷和日复一日的奔走吗？她笑笑，说家里缺钱，自己有大把的力气。
　　她对家里谎称，自己在当地公司找了一分文员，实习期间给的不多，一个月也就三千多块，只是自己作为实习生，要勤劳点，这样才能给公司领导留一个好印象。
　　其实不是她不想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而是春节将近，根本就没有公司进行招聘，大家都等着放假回家过年。再有就是，实习生工资给的少，她打听过了，最多的不到两千五百元。
　　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骑着公司给她的电动车，穿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好在大家看她是个女孩儿，顾客和商家还都很照顾她。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不适应，天气很冷，她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可是冷风还是会从她脖子里灌进来。照着手机里的导航找顾客地点，有时候也会走进死路，只能一遍一遍的给顾客打电话。脾气好的会主动告诉她该从哪里转弯，哪里直行。遇到脾气不好的，直接骂人，还要外加投诉。一单投诉，就会扣掉她一百块钱。
　　她从新闻里看过各种危险事件，每天都特意把自己弄得丑陋，口罩什么的将脸包的严严实实，好在她不用戴眼镜，还能加个帽子。
　　晚上7点钟，她准时收工，不会为了晚上的高出来的运送费继续工作。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她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短短二十几天，她赚了小四千块。每顿饭吃的都不准时，但是却比之前吃的多一倍，人却也没见胖。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记寒漠偶尔给她打电话，几乎都是在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有的时候累得不行，她会直接睡过去，手机铃声响起来，然后迷迷糊糊的接电话。
　　自然也有她自己的说辞：“今天早晨起来复习考研，起的太早了，晚上很早就困了。”
　　母亲以为她实习的工作辛苦，看她累倒在床上，也并没有喊她起床。
　　很快就到了新年，她也正式进入大三下学期，学校统一的校外实习的日子。她竟然觉得临近新年的这二十多天，自己过得格外充实。
　　给了母亲两千块，自己留了两千作为生活费。她并没有觉得送外卖有什么不好，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她可以在短时间内实实在在的换来钱。
　　大年初七，公司都已经正式开始工作，她也开始投递自己的简历。没面试的那几天，她继续做着外卖兼职，她没敢让母亲看见，她的一只脚都被冻伤了。
　　投了十几家公司，总算有七八家录面试她，最后只有一家公司录取她。职位是经理助理，她开心的飞起。
　　记寒漠说今天2月份的时候回国，诗歌含含糊糊的应着他，她在等待他的实验结束。
　　终于到了2月份，她成功入职，在一家小型公司做助理，周六周日的时候，待在家里帮母亲照顾父亲。父亲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有些恶化，医生只能调整用药，继续在家将养。
　　记寒漠终于结束了在国外的实验，最后的数据跟原本预想完美契合，他兴致勃勃的给诗歌打电话。诗歌从公司里出来，她刚刚下班。
　　“喂。是我。”
　　“我知道。”
　　“实验今天成功了，我在国外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星期就回去看你。”能听的出来，记寒漠很开心。
　　他很少因为外界的事情扰乱自己的情绪，可是今天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兴奋。
　　“是嘛，那恭喜你。”
　　“这次回去你再也不用揪着我的衣角不放开了，小哭包。”
　　诗歌没有回应他，此刻的她反而出奇的冷静。
　　“其实，我有话要对你说。”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手指甲抠着包上的扣子。
　　“嗯，你说。”
　　她犹豫了几秒，然后开口。
　　“其实，你可以不用回来的。”
　　“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诗歌将右手伸到嘴巴里，食指被咬出了一排牙印，她稳了稳气息，继续开口。
　　“我说，你可以继续留在美国的团队里，继续自己的事业。”
　　“我已经决定了，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还是回国比较好。”他听出了不对，但是还是继续耐心解释。
　　听着他如此耐心的话，诗歌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在寒冷的冬天，流过泪的脸被冻得针扎一样的疼。
　　“你不用为了我，因为。”她停顿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说出了蓄谋已久的话：“我想和你分手。”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她继续开始说着自己早就已经打好的腹稿：“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经常在国外，我想见你都要看时间。你说你要回国了，但是我却已经丧失了跟你在一起的安全感。”
　　“ 即使你现在不是我的老师，我觉得如果真的公开我们的关系，也会招来很多非议，我还很小，我不想承担这些东西。再说，我家人应该也不会同意。”
　　“你比我大那么多，我现在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也可能，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崇敬，而不是爱情。我只是享受被人宠爱的感觉而已，可是我并不爱你。”
　　“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止步于此，我会经历更加完美的感情，遇到更适合我的那个人。”
　　“所以，我们分手吧。”
　　到最后，几乎是哽咽的发不出声来，她说的每一句话，中间都要停隔很长时间。
　　她等着他的回答，或是暴怒，或是谩骂，或是一言不发，直接挂断电话。
　　可是过了很久，手机那端的人突然间笑了：“你说的我全都不信，都是借口而已。”
　　他的霸道，那种掩埋在温润外表下的强势终于被暴露了。
　　你总是能看清我的内心，但是我却不能承认。
　　“随你怎么想，今天只是告诉你，我发现我不爱你，要跟你分手，你要是不想分，也随你，就这么拖着吧。”
　　说完这句话，她将手机远离自己的耳边，大口呼吸着周边寒冷的新鲜空气。
　　“还有，你不用回来找我，我没在学校，大四也不准备回去，学校老师可以直接给我们发毕业论文题目。想要见我，或许只能等到毕业答辩那天。”
　　“还有呢？”他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不再耐心，不再宠溺，只剩冷冰冰的霸道。
　　“你也不用来我家，我搬家了。”
　　“我说过我要去找你？”他好像变了一个人。那冰冷的语调，让诗歌觉得冬天更冷了。但是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己放弃了属于自己的春日温暖。
　　“我只是提前告诉你，免得你多花一笔路费。”她回应。
　　“我钱很多，不用你做财务管家。”很讽刺的语气，诗歌听出来了，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尖锐。
　　是的，你钱很多，我却要为了全家的生计开始最现实的生活。柴米油盐，没笔帐都要记得清清楚楚。被冻的双脚开始发痒，她往椅子腿上踢了一脚，很痛，但是很管用。
　　“那最好。”她又开始沉默，那边也没说话。
　　“那……”她实在想在多听一听他的声音，哪怕是冰冷。但是他没能给她机会。
　　“那再见。”她先一步挂断了电话，然后蜷缩在座椅上，全然不顾来往的行人，开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