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金屋》玉婵婵

12、陷害

　　贞元刚下堂，听见身后朴美人趴在门后鬼鬼祟祟地叫她：“贞元，你快来！”
　　“怎么，刚才我讲的那几个词儿你没记住？给你开小灶儿？”贞元笑嘻嘻逗她，朴美人是去年从高丽送到大焱的，是她在这宫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你快过来！”朴美人看了看周围，用高丽话快速跟她说：“我有事儿告诉你！”
　　刚踏进朴美人的房间，她立刻看看左右是否没人，谨慎关上门，才回头拉贞元坐下。
　　“你干什么？”眼下只剩她们俩，贞元用高丽话问她，后妃在宫里是不允许用高丽话交谈的，以防商量些不可告人的事儿，朴美人汉话不好，平时交流个三两句还行，这节骨眼让她拿汉话讲故事，非把她憋死不可。
　　“我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金夫人跟别的男人有染！”
　　“真的假的？这么大事儿你别不是听错了吧？”
　　“怎么会呢，昨儿半夜我坏了肚子起夜，我估计怎么也是寅时了，出门看见金夫人的窗子还亮着，我以为她又熬夜刺绣没在意，靠近点才听见里面有隐约有男人的声音，我没忍住就悄悄摸了过去，听见那人说什么东厂西厂，然后让金美人跟皇上说什么后面没听懂。”贞元听见西厂立刻直起腰，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陆织修掌管东厂，设立西厂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分他的权吗！那金夫人能跟皇上说什么，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啊……
　　“然后呢？”
　　“后面我坏肚子忍不住了没听......等我回来的时候屋里没声了，估计那人走了”贞元泄气，这个坏事儿的，越到关键地方越掉链子，又想着还能不能再问出点什么。
　　“她们说的话，你都听见多少？”
　　“我就听懂个西厂，还是因为上次你教告诉我你同僚被东厂抓了我这次才能听懂。”朴美人也急，她也想多听懂些好叫贞元帮她分析。
　　“叫你平时多记两个词儿，这可倒好！”说完又看看朴美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真是哀你不幸，怒你不争。”
　　朴美人看她这样儿，眼珠转转又加了一句：“我还知道她们是那种关系，因为我听见有那种声音......”贞元瞥她一样：“那还用你说？”
　　金夫人来大焱的时间不长，竟然勾到了朝臣上床，又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朴美人：“金夫人最近得宠吗？”
　　“还行，皇上这个半个月翻了好几次她的牌子了。”贞元看她这泄气的神态，八成是在感慨自己怎么就没有那种媚主之姿，其实朴美人也好看，不是金夫人那种媚气的尤物美，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娟秀，只是各花入各眼，皇上喜欢媚气的罢了。看她这幅傻样儿，贞元忍不住提醒：“离金夫人
　　和她身边人远点，别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朴美人努力地点点头，想想又叹口气：“哎，怎么就这么倒霉，跟她住一处了呢。”贞元的话她不敢不听，她是她在后宫里唯一的依靠，见的东西比她多多了，她位份低不得宠，汉话又说的不好，嫔妃们都不爱搭理她，唯有贞元待她如亲姐妹。
　　而贞元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陆大人。设立西厂这么重要的事陆织修知道吗？还有金美人要跟皇上说什么？这些事她得赶紧告诉他才行。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开始在意陆织修的安危，就算再顾忌他对自己的好怕他有所图，也忍不住沉沦下去，只得安慰自己就算是报恩了，也不管这你来我往的恩情什么时候是个头。

　　掌印值房里，陆织修刚刚下朝回来，椅子还没坐热就听见小禧子进来通报：“干爹，叶大人来了，说是急着见您。”陆织修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儿找他，许是又遇到什么难处了吧，这丫头...于是连忙叫人进来。
　　贞元一进门就跑过来，跟以前一样扯了扯他的衣袖，“大人，一大早来见您唐突了，但是我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什么事，说吧。”
　　贞元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禧子，欲言又止，陆织修察觉出她的顾虑，安慰她：“这是我干儿子，但说无妨。”
　　“大人，皇上可能要设立西厂，这事儿您知道吗？”
　　贞元语出惊人，吓了陆织修一跳，设立西厂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贞元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大人，我跟您说您可千万别往出传，说出去朴美人可就没命了......”贞元又拉了下他的袖子，这次攥得更紧，陆织修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安心：“放心，我谁也不说。”
　　“......朴美人撞见了金夫人和别人私通，那人应该是个朝中之人，朴美人汉话不好，只听懂他说了东厂西厂，还有叫金夫人跟皇上说什么，金夫人最近颇为得宠，我想着做不过是说些对您不利的话，您看眼下怎么办啊！”
　　陆织修看她急的，好像金夫人要说的是她的坏话一样，她在担心他吗？难道她跟自己的心思是一样的？还是只是单纯担心他倒台了没人帮她找妹妹了。陆织修收起思绪，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别急别急，设立西厂是为了分我的权，这在所难免，但我与金夫人并无接触，她跟皇上能说我什么？”这的确是个问题，贞元也陷入沉思，若是眼下还没有接触，那是不是......马上会有接触？想到这儿，贞元立刻回答：“大人，说不定金夫人今日有事要请东厂，还要大人亲自去，那大人不就跟她有接触了吗，说不定就是那时她准备设计陷害大人！”
　　陆织修恍然大悟，果然这后院之事还是贞元明白的更多，当即决定：“既如此，那今日她有何事我都不能去了，非去不可时定要找其他人一起，万不能单独跟她接触。”

　　贞元的猜测果然没错，她人才回四夷馆，就听见外面呼呼啦啦跑过一群人，出门逮住个小太监一问才知道，英华殿东厢房金夫人的住处走水了，是有人蓄意纵火，皇上派东厂去拿人，他们跟着去扑火。
　　果然，这群人为了打压陆大人连纵火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英华殿走水是大事，大人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只是金夫人的东厢房连着朴美人的屋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贞元放心不下陆织修和朴美人，但她不是既不是东厂的人又不是后宫的人，没有任何理由跟着去，唯有等待，这种束手无策叫她坐立不安。
　　心里急，隔一会便出门望望看有无人回来，眼看着快一个时辰了，夹道远处隐隐约约上来个人，一路小跑，到近处才看清是小禧子，见她站在门口忙加快脚步把她拉进门：“大人，干爹知道您担心特地让奴才跑回来告诉您，他没事，英华殿要大修，里头的主子们得移宫，干爹还得问走水的事，金夫人挪到春禧殿叫干爹去那儿找，幸好他老人家留个心眼儿，叫个底下婢女先进去果然那金夫人正□□说是准备沐浴，这不摆明了给干爹下套儿吗？只等他一进去就落个擅闯宫闱非礼嫔妃的罪名。”贞元听得胆战心惊，好在他们早有了防备不然今儿个肯定要着了道了。
　　“那现在陆大人还在金夫人那儿？”
　　“没有，下午干爹进去面圣了，说是皇上要问话，这会儿估计人还在乾清宫呢。奴才得往回赶了，待会儿干爹出来身边没人可不行，细的等他老人家回来再跟您说。”小禧子撂下话匆匆行了一礼就往回跑，贞元看着他的背影再次变成一个模糊的点儿，关上门，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高丽的文献一厚摞子堆在那儿等着她译，那本《梵岩集》她刚看了个开头，好像译到了“秋风古柏鹰生子，雪月空山虎养精”，后面是......后面什么来着？贞元静不下来，她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别的，只想知道陆织修的情况，圣上传唤，八成就是为着西厂的事，设西厂总得找个理由吧，东厂干得好好的，难道东厂出了什么岔子陆织修不知道？还是有人陷害？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可以运作得如此快，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急如焚和心乱如麻，也因此，叫她有机会将自己对陆织修的感情重新审视，换句话说，今日的关心则乱让她不得不正视她对陆织修的感情，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如今她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只是不确定，是她的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担心和着急已经让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了，现在加上感情问题，她只觉得下一刻头就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