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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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轰炸声震耳欲聋，一阵打过一阵，陈夏在桌下瑟瑟发抖。过去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小哥哥会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见动静。
“荒木先生，”陈夏嘴唇颤抖，双眼虽然看不见但也力图搜寻荒木惟的方向，“轰炸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吗？”
荒木惟站在落地窗前，他拨开血一般浓稠殷红的窗帘，双臂张开似乎要拥抱重庆硝烟弥漫的长空。
“是呀，越近，离我们的成功也就越近了。”荒木惟笑道。
陈夏双臂环住自己，垂下眼帘，眼中若有所思。
整个城市上空都像笼罩着一团看不见的魔云，无论藏在哪个角落，它都能循着你的呼吸，让肢体炸裂成黑色的花。
张小晚的神经紧绷。她此时正领着一队搜救小队前往附近的防空洞。临出发前，宋院长抓着她的手百般不乐意，从前宋院长是担心她出事不好和费正鹏交代，如今却是担忧损失一个人才。
“大家都去，我凭什么不去？”张小晚戴上钢制头盔。
“你糊涂啊！”院长气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你不懂吗？”
张小晚笑了笑，“我会的东西都已经写在办公室的记录本里了，如果我死了，院长你就上交给国家。”
虽然来这里不过短短半个月，张小晚一有时间就在泡在办公室里，将自己记得的医学知识定理写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个世界多久，战争如斯，人命如草芥，即使余小晚在《惊蛰》里活到了最后，可她是张小晚，一只蝴蝶扇扇翅膀，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命给扇没了？别人说医者父母心，张小晚自问学医不是因为自己心善，但也不能狠下心肠看着四万万同胞惨遭荼毒。
其他地方张小晚不知道，但在重庆，轰炸过后不但士兵会搜救群众，医院也会出动医疗小队，毕竟等到士兵派送伤者可能会耽误救治时间。
出生在和平年代，说不害怕战争的炮火是假的，张小晚贴着建筑物的墙角，腿脚有些发软。但是相比害怕，她更不能允许自己对于同胞的伤痛视而不见，不仅仅因为她是医生，还因为她是中国人。
轰炸不仅仅意味着炸弹对人造成伤害，被摧毁的建筑物也会给逃难者增加难度，张小晚看到不少行人都是被落下的水泥石块给砸伤。医疗小队携带的药用品有限，只能给伤者进行简单的包扎，让他们前往就近的防空洞避难，至于是否会感染那是活命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从医院走出来不过一千米，张小晚一个人已经给五六个伤患处理了伤口，然后让他们进医院躲避轰炸。眼见自己的绷带和药品所剩不多，张小晚让两个队员回去补充物资，她则带着剩下的人往街道深处走去。
“东大街的人口相对密集，伤者也会更多，我们就先前往东大街，可以适当放缓速度，等待队员的物资，但是速度越慢意味着受伤的几率越大，”张小晚取下钢盔擦一把脸上的汗水，“好了，继续前进吧。”
医疗小队都是志愿组成的，其中赵清眉上个月还是重庆中央大学的学生，他是前不久刚刚通过考核成为宽仁医院余小晚学徒的学生之一。自抗日战争爆发，华北沿海地区的高等学校纷纷内迁。中央大学从首都南京西迁至陪都重庆西南大后方，主校区设在陪都沙坪坝松林坡，医学院则设置在成都，而他正是听闻了宽仁医院招学徒的消息赶来的。
赵清眉不过二十来岁，他原以为带自己的老师怎么也是个四十来岁的女教授，可没想到张小晚才二十出头不说，居然敢冒着轰炸外出搜救。他在入医院之前就听说了，余医生的后台不小，于是赵清眉想当然的以为她只用躺在自热米饭、克林霉素和其他医疗队上的功劳簿上等着升值就够了，可是……
“想什么呢？”张小晚眼疾手快把赵清眉往身后一扯，下一刻一个拳头大的石块落在赵清眉刚才站的地方。
赵清眉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石头说不出话来。即使大家都戴着头盔，可要是挨了这一下估计也会晕过去。
“别只顾着低头走路，注意上方的动静。”张小晚皱眉警告身后的同事们。
张小晚抬头看看满是阴霾的天空，不知道这场轰炸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低头看看手表，从听到第一声轰炸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解到最短的轰炸是半个小时，希望这场浩劫能尽快结束。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东大街，大家各自将受伤的群众拉到还算稳固的屋檐下开始治疗。
张小晚正剪断手里的绷带，一旁的黄护士碰了碰她的肩膀，“余医生，你看那是不是你家肖正国？”
充斥着炸弹后灰尘和迷雾的街道上一个高大的男人一瘸一拐扶起一个女人，往医疗队走来。
她眯着眼，“我看不清楚。”
如果张小晚没有记错，电视剧里好像的确有着一段，肖正国在轰炸中救下了受伤的张离。
那是不是肖正国爱上张离的剧情也不会改变呢？张小晚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但马上她警告自己从这种情绪里脱离出来，眼前的事情比儿女情长重要得多。
男人穿过迷雾走了过来，他看见蹲在地上包扎伤者的张小晚脱口而出，“小晚？你怎么在这里？”
张小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应该在哪里？她已经尽力改变，可是在肖正国眼里她依旧是过去那个娇纵的大小姐。
黄护士看到来人真是肖正国，连忙从他手中接过张离，“余医生带我们医疗小队搜救呢，肖先生你受伤没有？叫余医生给你看看。”
肖正国正要点头，却听张小晚道：“我手上患者还比较多，小赵，你替他看一下。”
多？你手上的患者已经被饶了十圈绷带了！黄护士脸一抽，但终究没有说话。
肖正国同样看出张小晚的推辞，只以为她是在避嫌。
“我？”赵清眉指了指自己，“哦好。”
赵清眉心中暗爽。余医生一直不大相信他的技术，在医院大部分的治疗都只是让他看着，没想到现在却把自家肖正国给他包扎。等等……她家肖正国？余大夫的丈夫吗？
张小晚对待赵清眉就像曾经的老师之于自己一样，怎么都有些不放心。今天看到肖正国和张离在一起，她心中有些吃味，就派最不熟练的赵清眉去给他一点苦头吃吧。
原本赵清眉的技术也算过关，不过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他莫名有些郁闷。
“你哪儿受伤了？”赵清眉拧眉问道。
从张小晚身上收回目光，肖正国指指自己的胸口，“好像肋骨骨折了。”
赵清眉伸手在男人肚子上按了按，如愿以偿听到他痛苦地闷哼。肖正国和赵医生互相瞪视对方。
“嗯，看样子是断了，待会去医院拍个片，没扎到内脏的话问题不大，过一两个月自己就可以好。”赵清眉道。
“小赵！”黄护士喊道，“这姑娘状态不大好，快过来帮个忙。”她说的姑娘就是张离。
张小晚跪在张离脚边，拿出唯一一瓶盐水冲洗着她伤口里的细小碎石和血迹。张离的腿伤得很严重，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神智有些不清醒，强烈的盐水刺激让她溢出几声呻、吟。
“不行，都看得见骨头了，”张小晚对过来的赵清眉道，“小赵，你背着她，我们现在就得往医院赶，再迟点这腿就废了。”
此时天边的轰炸声渐渐少了，也的确到了可以出发的时候。
“我们现在回去通知医院派车接送伤者，”张小晚环视众人，“能走动的轻伤患者和我们一块儿，不能走动的等待医院的医疗车。”
说罢，她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背在了背上。小丫头营养不良，轻飘飘得几乎没有重量，她背起来毫不吃力。
肖正国看着张小晚同样沾满了灰黑痕迹的脸，“我来背吧？”
“不用，你不是肋骨断了吗？”张小晚拒绝，“我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