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
世界意识善解人意地给予了穆锐三天的准备时间。
穆锐原本以为时间会有些紧，结果坐下回忆一番自己的生平，发现三天足足有余。
父母各自组成家庭，近年来少有联系，穆锐无心打扰他们，各自省下一天。他好友不少，可都是知情识趣的酒肉朋友，现代人对私人时间的尊重，使得他们并不在意穆锐的行踪。
想来想去，需要安抚告知的只有与他合作的甲方，以及容梁。
前者尚好处理，难的是后者。
穆锐最怕与容梁讨论此事，他最了解容梁不过，无需开口，他就能猜到好友会有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
刚将事情交代清楚，容梁就道：“你疯了？”
或是太过震惊，容梁的声音干哑得不成样，整个人呆坐在沙发上，连表情都是凝固的。
没有嘶吼，没有高声逼问，也没有瞪他，骂他。
穆锐心里却突然不好受起来。
他一直很冷静，就算是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他也是平静的。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也知道答应世界意识后他将面临什么。
他知道自己有些疯狂，被容梁指出来也无伤大雅。
可所知道的一切，在与容梁面对面坐下的时候，在看见容梁真实反应的瞬间，突然蒙上了一层莫可名状的悲伤。
在这一刻，穆锐真正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他在跟好友告别，他将离开生活了二十六的城市乃至世界。而这次远行没有归途，他将再也无法见到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和亲人。
“你疯了。”容梁再次强调。
“对。”穆锐承认：“我疯了。”
“不能反悔么？这事又没签合同，哪怕签合同也可以违约啊！”容梁红了眼眶，穆锐的目光与其对上的瞬间，瞧见容梁的眼中似有泪光在闪动：“我之前就不该不当一回事。这是阴谋啊阿锐，他们在用爱情绑你进去！”
穆锐：“我知道。”
“疯了。”容梁捂住额头，喃喃念叨：“真是疯了。”
念叨着念叨着，容梁忽生怒气，抬头刚要骂穆锐傻逼，傻逼就聪明地伸手抱住了他，使得他没法将难听的话说出口。
“一定要去？”
“抱歉。”穆锐态度坚决：“他需要我。”
“那我也需要你！”
“阿梁。”穆锐知晓容梁说的是气话，他轻拍好友的后背，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们相识十多年，从学生时代就认识，跌跌撞撞走到现在，到底是谁依赖谁，穆锐心里有数。如果没有容梁，他可能连一个可以告别的人都没有。
所以……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我未来身在何方，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狗屁！”
容梁不想听这些，他只想知道：“那你去了还能回来么？”
穆锐垂眸没有说话。
容梁知晓了答案，指着穆锐不断哆嗦，气得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疯了，你真是疯了！”
瞧见容梁这样，穆锐也不好受，他思索片刻，从一旁拿过手机，将其打开，递给对方。
手机屏幕上正是小说后台。
容梁恍然意识到什么，不愿去接。
穆锐无意强迫好友，容梁不愿，他便顺势将手机放到容梁身前桌上。
据世界意识所说，一旦进入祁瑞的世界，他就会化为世界的一员，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书里。
也算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吧……
穆锐安慰容梁：“嘿，兄弟，开心一点。你的朋友要去别的世界当英雄啦！”
这个说辞没能说服容梁，他依旧垮着嘴角，难以轻松。
他问穆锐：“现在你们相互喜欢，可以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可人总是会变的，万一有一天你们不再相爱，你又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容梁所说的一切穆锐都已想过：“我先是穆锐，再是喜欢祁瑞的穆锐，哪怕喜欢消失，我依旧是穆锐。”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影响他在此刻做下决定。
容梁见好友打定主意要趟这趟浑水，放弃再劝，转而追问起那边世界的情况，他问得很细，恨不得与穆锐一同前往书里。
不过容梁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出，穆锐可以义无反顾，他却不能，他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太多，并不能轻易割舍。
穆锐离开的最后一晚，容梁坐在沙发上不愿离去，说是要陪着穆锐走完最后一程。
穆锐：“什么最后一程，好好说话。”
“难道不是么？”容梁不假思索地辩驳道：“你将家产都托付给我了，这跟临终托孤有什么差别？”
“……”说的也是。
穆锐哑然失笑，笑完，郑重地对着容梁道了声：“谢谢。”
“谁要听这句话？”
容梁表情变了又变，想要微笑，嘴角却怎么也无法勾起。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不停转动，空气似乎充斥着逼人的压抑。容梁坐不下去了，霍然起身，拿起手机径直朝外走。
“嗨，阿梁。”
走到门口的容梁停下脚步，往回望。
只见穆锐站在沙发旁，张开双臂，微笑着询问：“不给我一个拥抱么？”
“免了。”
容梁粗声粗气地说完，推开房门，手放在门把手上猛地一顿，蓦然回头，冲到穆锐面前，狠狠抱住好友。
“你这个混蛋！”
他哽咽地将话说完，手握成拳状，用力地击向穆锐的胸膛。
穆锐没动，他就站在原地，直到容梁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才慢步走回沙发旁坐下。守着空旷的房间又坐了片刻，穆锐询问世界意识：“我还能再见祁瑞一次么？”
“能量不足以支持太久。”世界意识说：“最多能坚持十分钟。”
穆锐莞尔：“十分钟够了。”
随着话落，目光所及的家具旋转起来，它们越转越快片刻化为流动的色块，直至所有颜色混杂在一起，耳边忽有一声轻响，眨眼再看，他已坐在祁瑞学校的食堂里。
右手边是明亮的窗户，祁瑞坐在他的对面，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
“中午好，祁瑞。”
祁瑞被声音惊醒，表情不断变化，最终停在似哭似笑的复杂神情上：“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能说实话么？】
【不能。】
世界意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穆锐的请求。
穆锐没有办法，垂眸思索一瞬，答道：“我在努力寻找来你身旁的路……”
祁瑞还想再问。
穆锐却将食指竖于嘴边“嘘”了一声。
待祁瑞安静下来，他倾身向前，招手示意祁瑞朝他靠来。
距离一寸一寸的缩进，直至两人目光相对，鼻尖相靠时，穆锐毫不犹疑地偏过脑袋，稳稳地吻住祁瑞的唇。
安静地在唇上待了两秒，他绅士地将嘴移开，慢慢挪到祁瑞耳畔，低声笑道：“下次记得闭眼。”
笑声伴着呼吸拂过祁瑞的耳膜，不知是痒还是羞，祁瑞仓促地捂住耳朵。
从指缝漏出的耳垂是红色的。
穆锐趁着祁瑞双手没空，起身勾住祁瑞的后脑，倾身又吻了上去。
这次他没有之前绅士，祁瑞别说记得闭眼了，他连呼吸都忘了，硬生生将自己憋得脑袋发晕，思绪溃散得不成型，找回呼吸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是不是有句话忘了对我说？”
具体是什么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穆锐就是那上了船不愿补票的恶棍，被抓住后还不知悔改，理直气壮地说：“存着吧，存到以后再对你说。”
祁瑞没想到穆锐竟然用自己原先说过的话对付自己，当场气成河豚。他可没有穆锐当初的好定性，没憋一秒就忍不住地追问：“以后是多久？”
“是下次见面的时候。”
世界意识在催促他快点将话说完。
穆锐收敛好情绪，温柔地唤了声祁瑞的名字。
“欸，祁瑞。”
祁瑞听出穆锐语气里的认真，不禁屏气凝听，谁知穆锐却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你最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不知道。”祁瑞不明白穆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穆锐对他的回答好似并不意外，听完只道：“那就慢慢想，直到未来的某一天找到答案。”
祁瑞敏锐地从话里察觉到不对，突然改口：“我最想的还是跟你在一起！可以么？”
穆锐猛地一愣，失笑道：“当然可以。”
他似乎也改变了想法，说完又道：“那你要努力来找我呀……”
祁瑞连忙追问：“我该去哪里找你？”
穆锐张嘴说了些什么，祁瑞却没能听清，急促的铃声强行将他从梦境里拽出，留在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穆锐指了指天空，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那字是……
——“神舟”！
祁瑞霍然睁开眼睛。
另一边的穆锐刚好也睁开眼，熟悉的房间赫然在目，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拉入梦境，醒来后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世界意识突然开口：“你当时想放任祁瑞按照自己性格发展？”
“怎么叫放任呢？”穆锐纠正世界意识言语中的漏洞：“你得承认祁瑞已不是你期盼中的工具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梦想，你不能强行要求他按照剧本的轨迹前进。”
世界意识不懂穆锐的逻辑：“如果祁瑞不登上神舟，世界依旧会崩塌，那我们所做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真是这样么？”
穆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解释。
世界意识又问：“你最后为什么又反悔了？”
穆锐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因为我意识到祁瑞是我的主角，又不是我的主角……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去替他做选择。”
“……”话题又绕回原点。
世界意识听不懂，索性不再追问。
然而穆锐说上瘾了，甭管有没有听众仍在说：“祁瑞他会慢慢长大，哪怕他没有像故事设定那样前进，哪怕他的性子看上去并不能承担起厚重的未来，他依旧会成长为一个善良、勇敢有担当的人。”
“所以故事之前是什么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由祁瑞亲手书写的故事。”
“放他自由，这可能是我作为作者，所能送他最大的金手指了。”
世界意识现在听见“自由”就害怕，眼见传送时间接近，他直接打断穆锐：“即将开启传送，请您确定，您是否真的同意传送？”
房间静悄悄的。
或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耳畔再次响起世界意识的声音。
“你和祁瑞终将会在故事里相遇……”
“这是你们的宿命……”
是的，这是他们的宿命。
穆锐微笑着闭上眼睛。
“同意传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