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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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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将祝灵儿带到青都一个山脚下。
她没有清醒的迹象,不知道魂魄出现了什么问题,打电话给奚暮,只有斑驳的杂音。
他想,一辈子究竟可以认识多少人,但危难关头,又能想到几个人可以拨出电话。
他又拨通祝久的电话,刺耳的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一本书从背包里滑落出来,连带一只睡得昏天暗地的狈妖,这只妖似乎极少清醒,江野又将它拎入背包里放好,拿起《狂兽》。
下午的时候,江野买来一应生活用品,临时租的房子,也不知道会住几天,江野租了一个月,尽管只有一个月,他也不希望祝灵儿生活得很寒碜。
当去从狄格子那里随手抓来的宝石,宝石旁边放着一枚弹弓,想来这个富家少爷无聊时会打来玩。
狄格子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奢华舒适的生活触手可及,应了一句话,他的起点,是许多人努力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的终点。
但是江野并不羡慕,哪怕现在只是一具僵尸,他也不羡慕。
水满了,江野关掉水龙头开始淘洗米粒,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不陌生,十岁的时候,他就会做饭,会洗衣服,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聪明伶俐,他明白,其实干净漂亮的乞丐更容易得到人们的偏爱。
做饭烧水,洗衣服,这个久无人住的出租房,渐渐有了生气,江野又洗好水果,切成精致的芽片,扎上水果叉,他知道,祝灵儿不醒来,这些东西都不会有人吃。
但是他想,祝灵儿大约是被什么迷住了,就像当初他被奚暮的裹尸布禁锢住,总要有个人,做些什么,才能将那个沉睡的人唤醒。
当夕阳落下去时,江野又点亮灯,只剥桔子剩下的橘皮,完整的一个,戳了无数个小窟窿,里面放下小小一截蜡烛。
窗口望出去是整个青都,青都比邾城繁华数倍,耸天的摩天大楼遮天蔽日,生活在里面会时常觉得压抑,江野曾来过这里,因为不习惯又离开,此时从山脚下望过去,大约离得远,没有那种窒息的感觉,只觉得那片灯火璀璨的地方,似乎是人人都期望的梦想。
江野胡乱地想,不敢去望身后床上的祝灵儿,他觉得自己看的次数越多,她醒过来的可能性越小。
他又想当时被祝灵儿驱赶,一路将脚跳烂的事情,那时候他是多么恼火祝灵儿没轻没重,只想自如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惩罚这丫头,惩罚是惩罚了,她微微一哭,自己又想算了算了,何必跟个女孩子一般见识。
他又想起祝灵儿给他洗澡,那么大大咧咧,那么不知羞耻,可能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物件,那时,他只是赌气地想,一定有一天让这丫头知道自己其实是个男人,直到看见她脸红,不知所措,江野才有些慌乱地明白,他其实已经将她轻轻搁在心里。
如果他不是尸体就好了。
江野叹了口气站起来,他想出去转转,再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一定会疯。
关好窗户,让小桔灯一直亮着,这样,他走很远都能看得见。
这里是近郊,人们的生活比较清贫,与城中的纸醉金迷有着天壤之别,但他们的快乐简单又容易,江野在烟铺前站了许久,他想抽烟,但是他连呼吸都不会,又怎么抽?
过去习以为常的行为,如今都需要费力去学习。
妈蛋,越想越丧。
江野踢飞一个易拉罐,又漫无目的地往回走,路过糖果店,看见一种祝灵儿喜欢吃的糖果,掏钱称了一斤,老板娘打趣他,“这种糖女孩子最爱吃,送女朋友的?”
他喜欢听这句话,站在门口希望老板娘再说几句,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结果吓到对方。
他觉得自己哪是什么僵尸,分明是丧尸,很丧很丧的尸体。
明明都死了,还惦记女孩子,真不要脸。
离家越来越近,隐约看见昏黄的小桔灯,他突然一点都不想进去,不想看着祝灵儿还躺在床上。
突然黑暗中冲来一个身影,重重扑到怀里,将他紧紧抱住,祝灵儿闷闷的声音传来,“死江野,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很怕黑。”
江野望着天上的璀璨星辰,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
他低下头,在祝灵儿的头顶落下轻轻一个吻。
祝灵儿散开辫子对着镜子弄了半天都不满意,“江野,我要不要去剪成短发?”
江野靠在窗边,有些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别的僵尸怕日光,他不怕,相反太阳的力量是月华的数倍,只是吸收方式有些不同。
“要不你去剃个光头。”江野斜眯过来,他不会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睛,他只是在一点点找回做人的感觉。
“僵小跳,你是不是皮痒,几天不用符咒就不知道天……”祝灵儿瞪过来,看见江野那副懒洋洋,又美貌惊人的脸,别扭地收回目光。
江野继续懒洋洋,“不知道什么?”
“你脸红了。”
“瞎说!”
“昨晚上我把《狂兽》看完了。”
祝灵儿浑身一僵,这次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胡乱给自己抓了马尾。
江野走过来替她散开,接过梳子慢慢梳理,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轻柔,就像被日光晒化了一般。
“灵儿喜欢江野。”
“才不是。”
“我说书里。”
“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
“灵儿最后杀了江野。”
“你会杀我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
“那会还是不会?”
“不会。”
“谢谢,谢谢你。”
祝灵儿奇怪地看着镜子里的江野,他笑得奇奇怪怪,好像自己回答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谢谢,谢谢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非常非常的喜欢。
两人又住了几日,前往妖绶冠。
正值江凤阙的喜宴,一连要办满七日,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将自己装扮一新,犹如哪个素养良好的家庭走来的一对小情侣。
不惹人瞩目,也不招人轻视。
江野和祝灵儿在佣工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平屋,平屋敞亮,天井一圈种着姚黄,没有锦鲤,檐下却挂了一只鸟笼,里面有只五彩鹦鹉。
几个年轻女孩正在逗弄,瞥见祝灵儿以及她身旁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几人嘀咕了一阵,将祝灵儿邀了过去。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们从未见过你?”一个女孩好奇地问。
“邾城六娘子家。”当初替奚暮给秦六娘送令牌,尽管秦六娘有些嫌弃,也给祝灵儿回了谢礼,一柄小巧的玉如意。
她说见物如见人。
没想到在江凤阙这里有几分薄面。
签到处有人向祝灵儿打听秦六娘,也好奇她的身份,祝灵儿说她父亲是名医生,与秦六娘交好,得如意是过来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妖兽。
江凤阙的喜宴一如既往地要向宾客展示一些难得的妖兽。
至于再生计划不便拿到明面展示。
而妖人计划至今不见踪影。
那人听祝灵儿如此说,便知不是秦六娘的人,跟签到的人耳语几句,就不再关注他们。
几个女孩表示都不知道邾城秦六娘,但也不再多问,年轻女孩总有聊得来的话题,她们告诉祝灵儿CER最近几日就在青都开演唱会。
祝灵儿听见这个眼睛都快冒光,她喜欢这个乐队近一年,一直想听听他们的现场演唱会。
“可惜票不好买,一个月前就售光了,黄牛手中也没有了,就看有没有突然不去的,说不定会在网上转卖。”
其中一个女孩眼珠子转了转,“他是谁?我看见你们两个一起进来。”
祝灵儿想了想,“我哥。”
女孩间彼此使了个眼色,“这样吧,我拿一张票跟你交换,但是你哥能不能陪我们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
祝灵儿好佩服她的勇气,“你确定?”
几人看见有希望,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这人可比那个什么CER乐队里的人帅多了,而且这人是纯素颜呀!
“那我跟他商量一下。”祝灵儿走开几步又转过头,“你们不许反悔哟!”
几个女孩: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野斜瞄着祝灵儿,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她想卖他去看别的男人的演唱会。
好气!
祝灵儿双手合十,眯着眼睛求他,“江哥哥,行行好!”
妈蛋!
双方约好第二天下午六点见面,江野选择看电影,正合女孩们的心意。
喜宴不拘宾客,可到处走动,祝灵儿跟江野走到僻静处,“那只鹦鹉告诉我最近没什么狗出没,唯有江夫人领养了一条小狼。”
“你能跟飞禽走兽沟通?”
“我没那么厉害,那只鹦鹉快开智了,估计再过十年会成妖。”
祝灵儿想了想又解释,“世人对妖有误解,不是说一定要化人形或者古籍记载的才叫妖,只要跳出生命宿定轨迹的非人活物,我们斩妖师都称之为妖。”
江野点点头记入心中。
“那你能不能向园中所有妖物打听侯芝芝的下落?”
祝灵儿摇头,“妖与人界限森严,除非被人类发现,它们不会主动现身,哪怕人类发生再重大的事情,只要跟妖没关,它们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而且妖绶冠已经不是寻常妖能来的地方。
那只五彩斑斓的鹦鹉自然也不是凡种,定然有人发现它的异常,将它捕来,送也好,卖也罢,最终沦为妖绶冠的囚宠。
忽然祝灵儿一把拉住江野,“那人我认识。”
两人透过树木的间隙望向对面的亭子,平屋与平屋之间,以水池或亭台串联,在青都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妖绶冠,也是狄家本宅,竟然占了上千亩土地,可见家大势大。
江野看见一个青年男人,他有些与众不同,一身黑袍,绣着大片的金线魏紫,极其奢华和骚包。
这还不算太出众,他竟然烫了一个齐肩小卷,狮子狗似的,真是辣眼睛。
“他是谁?”
“迟一剑。”祝灵儿皱了皱眉头,“他是一名斩妖师,当今世上斩妖师十不存七,有四位因为年迈或者陈旧伤隐退,另三位一位是我父亲,一位就是眼前这个迟一剑,还有一位叫魏红尘的女修,父亲让我不要招惹迟一剑。”
“他不好?”
“滥杀无辜。”祝久虽然口中叫嚷得厉害,谁妖丹漂亮砍谁,但祝灵儿又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看得久了,便知道祝久爱砍那些作恶又妖力高强的妖,因为妖力强的妖丹对她的魂魄更有帮助。
一点点于细微处了解到祝久对自己的好,想起往日对他算不得尊敬,祝灵儿有些内疚,拉扯下面前的花木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