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虎为玉》小姎姎

3、第三章

　　村庄中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闹声不绝，有孩童追逐嬉戏的声音，有妇女高呼孩童小名回家吃饭的声音，山风阴凉吹走了劳作男人们一天的汗水，有说有笑地扛着农具朝各家走去。
　　一间瓦砖房内，已经被收拾的有些清爽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眼清透黑亮，可却无神，仿佛已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一般。他保持着昏迷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也没有好奇地打量周围环境，只是冷冷地看着天花板。纵然他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遭却泛起冰霜的气息，拒人千里之外。
　　忽然他警惕地瞥向门口。看着面前简陋的瓦砖和还未上漆的木架，眸色冷如冰霜，似是咬牙切齿般的恨意从骨子里传出。
　　却闻一声透着天真的嬉笑声：“娘，饭做好啦？”，一妇女佯怒，语气中却又带着些许疼爱：“又跑去和二柱混的一身泥！快去洗干净再来吃饭，你看看这新缝的衣裳被你穿的多脏，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要爱干净些，不要去池塘那边玩泥，你怎么老不听，你看这脏了怎么洗，下回不给你缝这色了，你就穿一身黑住泥塘里算了，上回给你缝的也是没穿两回……”妇女絮絮叨叨仿佛没了完，那声音赶紧道：“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快饿死了！我去洗手啦！ 咱爹呢！“妇女闻言笑道：”你爹去后山挖你爱吃的香菇了，过会也该回来了，明天就能炒香菇吃了。“那小儿忽地惊喜道：”真的吗！哇我爹可太好了！“透过声音都能分享到他的喜悦。炕上的少年忽然面露疑色，为什么房外的二人，似乎没有敌意甚至也没有监视他。这让他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好奇。
　　待他有些疲惫地放下了一丝警惕，这才感受到身后被褥的温暖与绵软。虽然不是上好的棉褥，可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柔软。他心下有一丝诧异。还未缓过神来，只见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进来，然后二人相视一眼。他还未反应过来却觉耳膜快被震破了。那男孩惊讶地大声喊道：“呀！你醒啦！娘！他醒啦！！！“妇女连忙探进身来，也诧异道：”呀，你醒啦！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可要喝点水？“也不等少年回答，便对着男孩说道：”虎子快去倒些水来，他都躺几天了肯定饿了，再舀些粥来。“然后男孩便欢脱地奔了出去，那妇女面目慈祥，一身深蓝色布衣，身材有些发福，她缓缓走过来，竟被少年凌厉的眸色吓得顿了一下脚步，可一想到他满身的伤，觉得这么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遭人迫害至此，对自己有些防备是应该的。尤其大难不死如今活了下来，更是可怜了。
　　她心中的怜悯终是大于了害怕，继续走过去，看向少年，她弯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有些欣慰：”是退烧了，你这番大难不死可真是菩萨保佑。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莫怕，你先在我家里好好养伤。我不会害你的。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什么？家住哪？“
　　少年也不说话，一双浓墨眸子冰冷地看着妇女的眼睛，似乎要看透她骨子深处的魂魄般，他也不说话，薄唇干的起皮，即便是如此脆弱的状态下他也依旧傲骨凌然，眉目间尽是俊秀。不过一会儿，虎子便蹦蹦跳跳地跑来，欣喜又好奇又担忧地看着他，把碗递给了他娘，便问道：“你是啥人，你可还记得自己家住哪？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我的个乖乖我爹刚把你抬进来时我还以为他抬了个死人回来呢……“接着虎子娘便瞪了他一眼，虎子赶紧吐了吐舌头住了嘴。却又是好奇地看向他。
　　少年皱了皱眉，也打量着面前的小男孩，身量瘦小，看上去才7、8岁。锅盖头下大大的眼睛显得很机灵，长相与普通农村男孩比，有些秀气。但是明显是出去玩的比较野，一身麻衣弄得灰扑扑还有泥沾在身上。虎子娘接过水便扶他坐起身，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清水，眸色一低，但也不抗拒地舔了舔。
　　虽然他也不说话，明明渴的要命还是优雅地缓慢喝着。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虎子娘喂一口他便咀嚼一口，咀嚼的极其缓慢。虎子看的入了迷，怎么会有落魄的人还有这样的气度的。而且他还长得这样好看。看着看着虎子的肚子响起了咕噜噜的响声，他不禁脸一红。虽然以前他也会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但是在如此谪仙般好看的人面前，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为了掩饰尴尬，他急忙说：“哎呀我今天和二柱哥在池边还抓了几条鱼呢，娘，我先吃饭去了！”
　　虎子娘催促他快去，一边喂完了他一碗粥。待问他还需再吃一碗时，少年虚弱地摆了摆手，又闭上了眼。他双唇紧抿，身子紧张地绷着。虎子娘看着有些心疼，便说道：“你如今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莫再惦记着前事了，乖孩子啊。”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好看的孩子，有谁舍得下这么重的狠手呢？
　　虎子爹回来了，大大咧咧地进了屋，发现屋里出奇的安静。奇了怪了，平时这娘两一个比一个闹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他探头看了眼，发现虎子正认真且缓慢地吃饭，好像在模仿什么大人物似的。虎子爹忍不住噗嗤一笑，走过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了臭小子，今天还学起斯文人吃饭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虎子猝不及防，面上一红，嘟囔道：“这样吃饭真是急死人了，我可学不来。”然后就大口大口刨起饭来。不一会儿就吃饱了，这才舒畅地舒了口气。这会虎子娘看少年躺下歇息了，她也出来了。见丈夫回来了，就坐下和他一起吃饭。饭桌上，她向丈夫提起了少年醒来，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徐庚年笑了笑说：“既然人家什么都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也许他也不愿意回想起来，我们当年受了恩人恩惠，人家也什么都没问咱们，一厢情愿地帮我们至今。如今可能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让我们报恩。”
　　虎子娘点了点头。然后她忽然脸色一重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徐庚年安抚她：“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虎子娘喃喃道：“但愿吧…….”
　　吃完饭虎子便回了房里，捧起虎子爹从外头带来的小说看了起来，看的津津有味。窗外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偶有几声狗叫传入户，月光照在地面上，格外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