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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叔叔我不想努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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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识?”万子默停下来看A612,脸色不怎么好。
A612:“郎言的系统。”
得知系统身份后,万子默明显慌了,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你没陪着郎言?”
A612方才思考着的琐事一下子弥散了,他与万子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人一同冲向了传送门。
回到副本时,卧房的床头灯还是亮着的,郎言却不见了踪影。
A612和万子默把屋子找了个遍,甚至连衣柜和书桌底下都翻过也没有找到郎言。
“洗衣机里不能藏人。 ”万子默从卧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郎言掉在地上的那几盒健胃消食片,“抽屉里的药盒被动过了,他应该只是下楼买药,没走远。你现在先回他那里,帮我看着点他,晚上出去注意安全,买完药不要乱逛立刻带他回来。”
A612双手撑着立式洗衣机盖子两侧,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万子默,“我刚一回来就向郎言提交了申请,他没同意……我没权限强行进去。”
“不会,郎言不会拒绝这个申请……他现在状态一定不好。”万子默垂眸,让系统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总部方才召我回去谈话,希望我尽量少干预主线任务,私自接郎言到这里被算作重大违规,动用权限照顾柴母这类小事也不被允许。”
A612不满:“动用的又不是他的权限,他的要求怎么这么刁钻,方才给我们开会时也是这个烂态度。”这个“他”指的是总系统,某个假借监督任务窥探别人的伪君子。
“是严玉的意思,与总系统无关。”万子默疑惑地看着A612,“你是不是对你们上司有什么误会?”
“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人。”A612重重拍上洗衣机盖子,从里面拽出一件衬衣,是今天郎言从谭文家那里穿出来的那件。
万子默把衬衫接过来仔细翻看,并在衬衫袖口内侧摸到了一个薄薄的小方片。隔着布料,他用手捻了捻那个小块,“撕拉”一声使力扯开袖口,袖口针脚合得并不严实,微型的个人定位追踪器落在了他手上。
“谭文家来过了。”万子默把追踪器紧紧握在手心,再没有说一句话。
A612就势靠着洗衣机顺便用余光注意着万子默,在郎言十二岁的时候,万子默还是邻家大哥哥的角色,为什么现在却成为了郎言“敬重的长辈”
万子默默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支起一手撑着太阳穴思考问题,每到思考的时候,他总是无意识地点着左手食指,点弄的频率几乎契合秒针的速率。
A612走出去靠着墙发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万子默与十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个子现在已经到了一米八五,坐在沙发上的两条大长腿微微屈着,侧颜棱角分明,剑眉在上,或许是卧茧的缘故,一双桃花眼不显轻佻反加深邃,整个人自带着一种内敛温和的气质 。
短短几分钟,万子默对郎言的那种无以复加的关心像是洪流决了堤,四处溃散,万里流溢。
人类原来可以这样关心在乎另一个人,难怪说人的情分会随着岁月累加,没有巅峰,直至死亡。A612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人类,不了解他们复杂的感情,不了解他们复杂的关系,更不了解他们的心绪思维……
没过几分钟,万子默的担心终于压抑到了极点,什么成熟什么稳重什么内敛都被囫囵塞进了洗衣机里,他腾地起身慌乱地去找外衣出门。
A612看他有些关心则乱的意思,及时上前拦住他,“哎,那啥,我去吧,你这个身份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
万子默已经添上了外衣,正在换鞋,胳膊上还挂着给郎言带的衣物,似乎根本没把总部的警告放在眼里。
A612靠在门框上,单手敲了敲门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要是郎言真给你接回家里来,总部又不知道得怎么变着法子折磨他。”
“难道要让他再回谭文家那里?”万子默放下胳膊上搭着的衣物,不带一丝笑意地看着A612。
“这事儿不用你考虑。”A612留了一句话给他就出门了。
没走两步,A612又不放心地退回来,“找到人以后会通知你的,实在不行我把他带回你家,我来照顾。”
万子默:“……”
A612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实在让万子默感到不放心,他又有点压制不住想要去找人的念头,好在A612响声大如牛的关门声惊醒了他。
这是任务副本,本就是为了攻克郎言心病的,不能一直护着他。
A612帅气地甩上门,心想,自己肯定是追不上万子默关心郎言的程度了,尽管那种性质的关心在A612眼里就如同父母在等孩子高考成绩一样。
好在现实不允许A612分辨什么性质不性质的问题,他看着夜色心里发虚的不是一点点——世界这么大,该去哪里找啊,自己还没有摸清人类的交通规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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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84消毒液是兑过水才用来拖地的,但那股刺鼻的气味还是不由分说地钻进了郎言的鼻子里。
郎言被医院消毒液的味道呛醒了,他还没有睁开眼,就接到了系统想要回归的申请。他没急着同意这个申请,而是默默地理了理头绪,晚上四点自己胃疼去了卫生间,然后晕倒在地……这是被万叔叔送到医院里了吗?
私人病房拉上了双层窗帘,黑压压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线,恰巧这间病房上面有一块长方形的磨砂玻璃,楼道里安全通道标志发出的绿光通过这一小块照进来,将压抑的屋子变得更加恐怖。
惨白色的被子有些厚重,压得郎言有些喘不过气,他吃力地抬手掀开被子,睁眼看了一眼自己所处的环境……
“啊啊啊!”郎言头皮上面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紧绷的,他缩回床上,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还是克服不了对医院的恐惧。
不仅是对医院的恐惧,还有对明暗的恐惧,他就像一只见不得强烈阳光却又不能忍受长久黑暗的地缝小虫,卑微地唾弃着自己的生命力。
没事,没事,万叔叔一定在身边陪着呢。
郎言说服自己,凭着意志力把那种诡异的恐惧感压了下去。他再次睁眼,甚至大着胆子直视着门口的绿光,好笑的是,当他从心底不再害怕的时候,那绿光也变得随和了起来。只是这间病房太闷了,要不是只有这一个床铺,郎言都要以为自己被送进了太平间。
冷静片刻,郎言同意了系统的入体申请。
“郎言,你在哪里?”A612语气有些焦急,呼哧呼哧地吃着冷风。
“医院。”郎言把手放在自己胸脯上,询问系统,“统子,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没什么,回了一趟总部。”A612正在路灯下搓手,趁着四下无人,瞬移来了郎言这里,“医院?谭文家送你来的对吧。”
“是万……叔叔……吧。”郎言经系统这一提醒,也察觉出一些不对来,要是真是万子默送来的,他一定不会把自己一个人留在漆黑的病房里,更不会关着灯。所以,自己是被谭文家送来的?
“谭文家在你衣服上装了定位器,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了万子默家的,但在任务副本里,一切意外都不算意外。”A612尝试着隔空为郎言盖好被子,顿了顿才道,“万子默做了越界的事儿,被总部下发了警告,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量先找我行吗?”
郎言好久没吭声,就在A612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才缓缓应了一句,“好。”
“统子,我想跑,你帮我吗?”郎言睁着眼睛,漠然地看着天花板。
“不能回万子默家里了,总系统会监督你,而且这种行为算作弊。”A612提醒他。
郎言放空身体,想象着四肢就像一件普通物事一样摆在病床上,继而他开始思考解决办法,“我答应了朱百念这段时期不与谭文家同居,又不能回万叔叔那里去,系统你帮我预订一家酒店吧。”
A612:“直接留在医院里不就行了?”
郎言:“我呆在医院里就难过,一时呆着一时难过,一直呆着一直难过……”
A612:“订几星级酒店?”
由于系统谈到过自己权限太低,郎言也没有为难他,“小旅馆就行,三十元一晚的那种我也住过,不挑的,冻不死就成。”
A612:“……”孩子受了多少苦,你是怎么有钱来治疗系统治病的?
“我能体谅你权限低,实在不行,也可以在地下通道将就的。”郎言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A612是这届系统公认的贵公子,字母开头的他权限高于普通系统好几倍,初遇郎言时随口的一句话没想到被记在了心上,A612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为了圆谎,又撒了一个谎,“我权限也没那么低,昨天回总部升级过了。”
郎言:“那我还能禁你言吗?”
A612:“……”孩子你可真会聊天。
一人一系统打趣着,郎言不再那么害怕黑暗了,他接近门口,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缝。
病房斜对面是开水间,里面有一台微波炉,谭文家安静地站在微波炉前低头看着手机。微波炉里面是亮着的,食物在托盘里打着旋,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统子,谭文家是不是在给我热吃的?”郎言露出一个黄毛脑袋,小心地盯着那边瞧。
“好像是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给他自己热。”
其实谭文家守了柴小胡很久了,只是在刚刚才出去了一下。这事儿A612当然不会告诉郎言,而且A612还知道,谭文家除了在某些不可描述的方面爱好独特外,对柴小胡还算不错,拿钱和豪华别墅养着一个非法定配偶的人,至少说明谭文家对柴小胡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喜欢的。
相反在耐心方面,谭文家的合法妻子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不然像朱百念那样优柔寡断的女人,怎么会忍无可忍地选择同归于尽。
郎言看了一会儿又把脑袋收了回来,低头解开上衣把手伸进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系统:“你在干什么?”
只见郎言从上衣里揪出一个长方形小盒来,默不作声地收在了病号服兜里,“统子,你可以化形吗?现在。”
系统化了形,摆弄好了一身男装,自以为很帅气地双手撑在膝盖上坐在病床边看他,“可以倒是可以……你刚才拿出的是什么?”
“动态心电图记录器,今天两点左右,柴小胡不是胃疼,是遗传冠心病发作了。”郎言没多看系统一眼便开始解病号服扣子,顺便对A612道:“统子,借你衣服给我。”
A612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郎言看,一双桃花眼深邃有光,“小言,你可以叫我的编码A612,还有……我这副皮囊你看着合眼吗?按着你们人类的审美,仿照一个男星的相貌来的。”
病号服被郎言搭在了病床床尾护栏上,郎言回头看向A612,这个老爱吃醋的傻系统总是有意无意与万子默做攀比,比如他也是找了一个有标志性桃花眼的男明星。
A612顶着那张脸和郎言互换了衣服,等郎言整理好西服的最后一道扣子,A612徐徐道:“其实我可以直接给你找一套衣服穿,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郎言:“……”
这时,门开了,谭文家热了一杯牛奶同时腋窝还夹带了一个毛绒热水袋。
郎言反应极快地上床,拿被子把自己完完整整包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看到郎言还在休息,谭文家动静很轻地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又拿了新买的勺子出门去拿烫水消消毒,看样子做足了让郎言住院留查的准备。
等人走了,郎言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A612,我们走。”
A612再次现身,已经换了一套衣装,他自然而然地牵起郎言的手,两人悄悄地从病房溜了出去。路过茶水间时,郎言顺带看了谭文家一眼,谭文家背对着他们把餐勺放在保温盒里灌注了热水消毒,专注而细心。
这个背影让郎言想到了万子默,在照顾自己时同样专注又细心的万子默……
忽然,郎言想到了什么,不由地浑身一颤。
A612带他冲进电梯,缓缓合上门的那一刻,A612没有任何铺垫地说道:“其实,谭文家只有在某些方面才虐待柴小胡,平时他还是待柴小胡很好的。”
郎言不置可否:“嗯。”
“你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住在万子默他家的吗?”A612有点想要挑拨离间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怎么将话题过渡衔接得更自然一些。
怀疑一旦在心底生根,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出芽,尽管系统的话生硬又充满酸味,郎言还是顺着他的话思考了自己与万子默的关系。
A612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察言观色,看着郎言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有些得逞后的洋洋自得,于是没再打搅他,默不作声地带他出了住院楼。
住院部B楼的5层,谭文家站在电梯正对着的那块落地玻璃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路灯下牵着的两人,慢慢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