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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七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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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高中生像脱缰的野马,把旋转木马坐出了赛马的气势,在鬼屋里把NPC吓到辞职,直到贾振云扶着垃圾桶干呕:"不行了...玩点温和的..."
"摩天轮?"蓝湛指了指远处闪闪发光的巨大轮盘。
排队时郑俊明凑到董森越耳边:"死而复生的感觉怎么样?"他的呼吸烫得董森越耳尖发红。
"好久没这么..."董森越看着朋友们打闹的身影,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你们真好。"
贾振云突然转身:"到我们了!"他像只欢快的小狗第一个钻进轿厢。蓝湛和顾江涛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相邻的位置。
"这么漂亮的夜景..."郑俊明把董森越推进最后一个轿厢,"当然要好好享受。"他挨着董森越坐下,两人的大腿紧紧相贴。
摩天轮缓缓上升,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郑俊明突然说:"知道摩天轮的传说吗?"他的眼睛倒映着霓虹,像盛满了星星。
董森越当然知道。他盯着窗外越来越小的行人,心跳随着高度攀升—当摩天轮到达顶点时...
"快到最高处了。"郑俊明轻声说。董森越转头,剩下的话被温软的唇堵在喉咙里。他睁大眼睛,看见郑俊明颤抖的睫毛近在咫尺。
这个吻带着可乐的甜和爆米花的香,董森越终于闭上眼睛,生涩地回应。他悄悄许愿:求求了,让我们永远这样下去。
"呼吸啊笨蛋。"郑俊明笑着松开他,指尖擦过他被咬破的嘴角。董森越涨红着脸埋进对方肩窝:"...许愿了。"
"让我猜猜,"郑俊明坏心眼地捏他后颈,"是不是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说出来就不灵了!"董森越猛地抬头,撞上郑俊明含笑的眼睛。他们额头相抵,在手机镜头里留下模糊的合影。
轿厢落地时,贾振云狐疑地打量他们:"你俩怎么坐一起了?"
"人满了。"董森越面不改色地撒谎,手指偷偷勾住郑俊明的校服下摆。
蓝湛突然指向远处:"跳楼机现在没人。"
"不要啊—"贾振云的惨叫中,董森越大笑着拖着他往前跑。郑俊明看着少年飞扬的发梢,终于松了口气。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就这样走到地老天荒。
关静垚手术后的日子,贾振云和周毅恒再没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地往医院跑。谢锦凡倒是来过一次,坐在病床上心不在焉地,没聊几句就起身告辞,临走时目光在董森越身上短暂停留,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郑俊明却几乎天天来报到。他熟门熟路地董森越旁边,把关静垚哄得眉开眼笑,绘声绘色地讲董森越在学校的事—"阿姨您不知道,他月考数学全班第一,卷子发下来时还假装淡定,其实转头就偷笑了三秒。"关静垚听得直乐。
某个安静的夜晚,董森越刚和郑俊明通完电话,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对方最后发来的[晚安,明天见]上。他刚躺下,房门就被轻轻叩响。
"小越,睡了吗?"
董焱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而温和。董森越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只见他大哥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外,领带松了一半,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暖黄的走廊灯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刚忙完公司的事。
"哥?"董森越眨了眨眼,"有事?"
董焱宏轻笑一声,把牛奶塞进他手里:"找你聊聊。"他顺手揉了把弟弟睡得翘起的头发,动作熟稔得像小时候每次哄他睡觉前一样,"怎么,不欢迎?"
关静垚出院那日,郑俊明被家里临时叫去,只能隔着手机屏幕和董森越腻歪。视频里,他歪着头笑,手指在镜头前虚点两下:"真想亲自接阿姨啊,来亲一口。"董森越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凑近屏幕压低声音:"滚,我妈在呢。"
董焱宏在公司开会,董鑫海忙着办理出院手续。
病房里,董淼灏像只精力过剩的幼犬,把叠好的衣服又抖开重新收拾,林若溪在一旁无奈地叹气:"小灏,你这是在帮忙还是捣乱?"
董森越拿起桌上的病情报告,纸张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妈,这些报告不用了吧?"
关静垚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闻言回头:"放塑料袋里带回去吧,医院的东西别乱扔。"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行。"董森越顺手把报告塞进印着医院logo的塑料袋,动作利落得像在球场上传球。
回到董家别墅,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大理石地面上。
三人默契地分工—董淼灏提着洗漱用品噔噔噔跑上楼,林若溪把叠得整齐的衣物放进衣柜,董森越则拎着那袋报告站在客厅中央,正想询问如何处理,却见关静垚已挽着董鑫海的手臂上了楼,背影透着些许疲惫。
"哥,先放那儿吧。"董淼灏从楼梯扶手边探出半个身子,打了个哈欠,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
林若溪拎起包包,朝兄弟俩挥挥手:"我约了人,先走了。"她嘴角挂着温婉的笑,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有事随时联系。"
"嗯,大嫂再见。"董森越和董淼灏异口同声,一个语调沉稳,一个尾音上扬。
董淼灏揉着眼睛往楼上走,拖鞋在地毯上拖出沙沙的声响,像只困倦的小兽:"哥,我撑不住了,补觉去。"
"去吧。"董森越陷进沙发里,长腿随意地支着,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客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古董座钟的滴答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他望着茶几上那袋报告,塑料袋在穿堂风里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像在提醒这场风波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
董森越眯了会眼,突然想起医生说过,只有大嫂的血型和他妈相配。这个念头像根刺,轻轻扎了他一下。他伸手捞过那叠报告,纸张在指尖翻动的声响格外清晰。
第一份是董鑫海的。
他快速掠过那些晦涩的医学术语—白细胞、血小板,直奔血型栏:AB型。
下一份是他大哥的:A型。
然后是自己的:AB型。
董淼灏的:B型。
最后是大嫂和妈妈的:都是O型。
"怪不得。"他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他轻嗤一声,生物学知识在脑海中自动浮现—AB型与O型的父母,确实生不出O型的孩子。难怪他们三个儿子都不匹配。
他随手将报告扔回茶几,起身准备回房。却在迈出第一步时猛地僵住—
O型血的母亲,怎么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
他又猛地抓回报告,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关静垚,O型;董森越,AB型。
生物学知识在他脑海里炸开—上个月他才给郑俊明讲过这个,O型血的母亲根本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
他的视线突然模糊了,报告上的字迹像蚂蚁般扭曲爬行。他死死盯着那几行数据,仿佛多看几遍就能改变什么。
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
董焱宏和董淼灏都有董鑫海的那双凤眼,笑起来时眼角会微微下垂。
而他,从小到大都被人说"长得像妈妈",可现在想来,关静垚的鹅蛋脸、柳叶眉,他其实一样都没有。
报告从指间滑落,散了一地。
客厅突然变得无比安静,连座钟的滴答声都消失了。
董森越站在原地,感觉有股寒意从脚底漫上来。
他抬头环顾四周,墙上挂着全家福—董鑫海威严的眉眼,关静垚温婉的笑容,董焱宏沉稳的气质,董淼灏活泼的神态。
而他呢?他像幅被强行拼贴进去的剪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这个认知像记闷棍,狠狠敲在他后脑。
他不是董家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旦成形,便如野火般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如果董鑫海和关静垚知道真相,他会被扫地出门吗?
会流落街头吗?
郑俊明还会喜欢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吗?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发疯似地撕碎报告,纸片如雪花般落入垃圾桶。可这有什么用?事实不会因为几张纸消失而改变。
这个认知像把刀,生生劈开了他十六年的人生。
所有的优越感、安全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阳光依然明媚,可董森越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环顾这个住了十六年的家—昂贵的古董家具,墙上全家福里幸福的笑脸,楼梯转角处他小时候量身高刻的划痕...没有一样真正属于他。
董森越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
水渍在实木桌面上蔓延,像幅扭曲的地图。
他冲出别墅大门时,夏末的风正卷起庭院里的落叶。
董家的铁艺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咔嗒声。
多么讽刺,这样好的天气,他的世界却塌了。
在马路尽头,他忍不住回头。
董家的白色别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座遥不可及的城堡。而他,再也不是那里的王子了。
转身时,一滴汗从额头滑落,他抬手擦了擦,才发现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