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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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话音刚落，一道小小身影就闯了进来，向坐与窗边的老人扑去。
听见唤声，老人忙放下毛笔，伸手接住已经长大不少的小身影。
还未开口询问，六岁的小大人已经连珠炮地将让她如此气愤的原因道出。
“娘说晓春是赔钱货，养了也白养。晓春没让爹娘赔什么钱，晓春不是赔钱货。”她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娘的话，可也知道不会是好话。
面对孙女的愤慨，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慈祥的拿起桌上桃木梳，散开孙女因为奔跑有些散乱的发辫，轻责道：“女孩家是不能跑的，看，刚梳好的辫子又乱了，像个小疯子。”
被老人这么一说，小女娃嘴嘟的更高，不满道：“晓春才不是疯子。”
把发辫重新绑好，老人一改平日温柔，肃然望进孙女晶亮却懵懂的眼睛。
“对，晓春不是疯子，更不是赔钱货，你就是你，不是别人嘴里的陶晓春。懂吗？”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爷爷的话记在心里。
虽然爷爷的话和娘的话一样不是很懂，但有一点很重要。“晓春不是赔钱货。”
老人荡开满脸笑纹，一把把孙女抱上膝，顺手把毛笔放入小小手掌。“晓春把三字经默一遍让爷爷看看。”
“啊！”握住笔杆的瞬间就垮了小脸的小人儿，听见老人的话不由的苦喊出声。
“晓春写的字好丑，爷爷看不懂的。”不要啊，手会酸掉的。
“就因为丑才要多练。”老人露出狐狸笑，把着孙女小手润润笔，而后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大的三字。
知道没法躲掉，小小的身子大大地叹口长气后才认命般正身下笔。
字有着明显颤抖的痕迹，如一条条毛毛虫爬在纸上，却换来老人满意称赞。
得到称赞，小脸不由荡开甜笑，小手更加认真写着早已熟烂于胸的三字经，希望能换来爷爷更多的赞扬。
望着孙女认真的小脸，老人暗暗叹着气。
这么聪明的孩子生在他们这样的穷家真是可惜了，又遇上这样的父母以后不知道会怎样。
哎……要是老婆子还在就好了！
转眼冬去春来，大雁北飞，春天再次降临。
“……师父？！”
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小人儿惊呼出声，望望面前正好奇打量她的陌生人，又转回头看向坐于床头一脸慈祥的爷爷，小巧的秀眉微蹙。“晓春有爷爷就够了，不需要师父。”虽知道爷爷这样做是为她好，但心底直觉这个师父不能认，就好像……就好象认了爷爷就将立刻离开她一般，心竟莫明慌了起来。
老人像是早知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唇角弧度又加了几分，抬手招她过去，却忍不住喉间痒痛咳了起来。
“爷爷！”心一惊，小手忙懂事地上前拍扶着爷爷的背；望着消瘦不少的爷爷，她只觉鼻子一酸，泪已滚至眼眶。
“莫慌，爷爷……咳咳……好的很。”
哎，老了老了，就容易生病，而这次怕是——
咳声方歇，老人就拉住孙女小手，先安慰两句才悠悠说道：“晓春啊，爷爷能教的不外乎诗词歌赋，而这位是爷爷好友，他则会教晓春一些防身的功夫，以后就没人可以欺负……”话未完既又是一串猛咳，弓起的瘦弱到肩骨十分明显的背，像似要把五脏六腹也一并咳出般剧烈抖动着，让身边的人更为心痛。
“爷爷……”泪终是忍不住滚下，拍扶的小手再也无法平静，化成拳紧紧抓着爷爷衣袖，将欲出口的呜咽和不安咽入肚。
爷爷定在骗她，一连病了半月怎会很好！
“梁才，你还是跟我去城里看看吧。”多年不见此时叫他来却是让他收晓春为徒，他又病的这么厉害，怕不是——陶行知不敢多想，只能劝着好友去他家找个好大夫看看。
“不，咳咳，不用了，我的病，咳咳，我清楚。”哎，就因为太清楚才找他来。
“行知啊。”轻柔拭去孙女满脸泪水，老人慈祥的脸荡着笑，眼中是骄傲，疼惜和浓浓不舍。
“你可别看我家晓春是女娃，才智可不输任何男娃哦。”是遗传了他吧，就是顽皮了点，老是想玩，这点却是像他家老婆子。
望着此刻安静地任爷爷抹去眼泪的小丫头，陶行知点点头，由衷的道：“单看这只淌泪不出声就知道像你。”再痛再苦也能闷在心底，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况且，还是天性如此。“不过眉眼却像嫂子，长大后定是一个清秀可爱的俊俏姑娘。”
小巧的新月眉，大而圆的杏眼，怎么看怎么讨喜。
听好友这么一说老人不由笑开眉眼，脸色也红润不少。
“是啊！”温柔的手轻轻擦去孙女不断落下的泪，骄傲地神情仿佛已经看到晓春长大后的摸样。
这眉，这眼，连嘟起嘴撒娇的样子都像极了。
“我俩的优点怕是都到她身上去了。”说起来，他那儿子竟是一丝一毫也没遗传到，真有点不像是他家的孩子。如若不是晓春，他还真想怀疑一下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错了，书香门第竟会教出一乡野农夫来。
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命。
陶梁才在心里重重叹口气，脸上的慈笑却没减一毫，拍拍孙女小手哄道：“晓春，来，叫师父。”不管如何，今天这师父是一定要认得。而这，怕也是他能为这苦命的宝贝孙女做的最后的安排了吧。
“爷爷，我……”
“叫啊。”
眨掉满眶的泪，晓春听话的转头望向正笑看着她，那个爷爷让叫师父的人，用力吸吸鼻子张口：“师，师……”爷爷，为什么晓春总觉的一叫师父您就会离开，晓春不想叫，不想叫！晓春只要爷爷，不要师父，只要爷爷，只想要爷爷啊！
见晓春嘴张了几张，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师父却怎么都喊不出，陶行知也猜着大概原因，忙摆手：“叫爷爷也行，我正缺一个可爱的孙女，我那几个笨儿子只会生一群兔崽子……”
“不行，咳咳，晓春的爷爷是我！亲戚可不是乱认的。”哼，想他们好歹也认识几十年了，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深知他这好友臭脾气的陶行知也只能压下心中妄想，不满地小声嘟喃着：“只比我大四岁，又是平辈，为什么就不能叫一声爷爷。哼，小气……”
当没听见，老人接着低头温柔哄道：“晓春，爷爷希望你长大后能像爷爷一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遍大好河山——”
“喂，喂，她是女娃吧。”
没人理他
“晓春有了武功自保才能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地看遍山山水水。”
“喂，喂，你不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学武的吧！”
充耳不闻
“想明白了吗？”
透过朦胧泪眼望着爷爷那双慈祥的眼中少见的坚定，她突然明白这个师父今天是认定了。心一阵刺痛，如一根根细针生生扎入心脏般。
紧紧咬着下唇忍着钻心的痛，晓春轻轻挣开爷爷的手，抬手试去满脸泪水在屋当中跪了下来。
咚咚咚
“ ……师父。”
爷爷，就让晓春再任性这一次，这声师父也包括您在内，因为在晓春心里您不仅是晓春的爷爷也是晓春的师父。
——永远的师父。
“好徒儿，好徒儿。”陶行知忙弯身抚起又成泪人的晓春，在床上之人看不见的角度悄声说道：“放心，我是不会抢你爷爷的专用称呼的，比起师父来我可是更喜欢你叫我爷爷的哦。”
什么？！
意料之外的话让晓春吃惊不少，猛抬头用还在淌泪的杏眼惊疑地望着眼前正向她猛眨眼的‘师父’。
“你本来就应该叫我爷爷的不是吗？”语气里浓浓的不满让人一听就知道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撇嘴的神情就像要不到糖吃而向大人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噗嗤——”
看见她破涕为笑，陶行知也大笑起来：“这才对吗，瞧我家晓春笑起来多可爱，以后可不要再哭的像个小花猫……”
“晓春才不是花猫！”
“行知啊，我家晓春可不好惹哦。”
“呵呵，我已经在领教了。”
“原来晓春不喜欢变成小花猫啊，那以后可不许哭了哦。”
脸上的泪被轻轻拭去，是与爷爷不同的粗壮有力的手，却又与爷爷一样轻柔，像对待易碎娃娃般的小心翼翼。
抬起酸涩的眼望着眼前同样笑望着她的两人，刹那间竟有种时间停止的错觉——停在这时，这刻，永不流动。
没有生老病死，没有红尘俗世，没有悲欢离合。
可惜，没人逃的过命运，该发生的早晚会发生，就比如——死亡。
这年她八岁，在即将迎来落英缤纷的三月时失去了世上最爱她的人。
她没哭，爷爷不希望她哭，而且就像爷爷说的一样他只是去陪奶奶了，会时常回来看晓春的，只是晓春看不见而已。
娘骂她狠心她也不去反驳，陶爷爷带她离开时她也只是在那间已经挂锁的门前轻轻说了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家，离开——悲伤的源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