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补习班开课啦》竹下君

3、落水

　　“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
　　自由活动的时间，常慎君趁着没人注意，远远躲开人群，瞬间炸了。
　　刚才的冲突最后李明恒得意地走了，他被留在原地，各色眼神都往他身上扫，甚至他还看见了余子林。
　　“什么魔神，你能做什么！”常慎君道，“只会在这里飘来飘去地碍眼！”
　　拜蒙脾气好，也不和他生气：“刚才可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自由公约》发挥了效用。”
　　“什么鬼的公约！还能让人哑巴了不成？”
　　“根据《自由公约》，魔神是不能在普通人面前露出本相的，”拜蒙道，“包括名字，所以你不能在他们面前呼唤我的本名。”
　　常慎君勉强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但还是有些气不过，又问道：“那你刚才跑那么远干嘛？他们那样欺负人诶，不用我说你都知道该帮我吧？”
　　魔神眨眨眼，漂亮的脸上，满是无辜。
　　“他们太臭了。”他说道。
　　“……”

　　常慎君一直别扭到晚上。
　　下午的事太过丢人，他走哪儿都觉得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嘲笑自己，一身的戾气几乎都快要实体化了。
　　此时高一下了晚自习，他准备回家，结果一转头看见魔神躲得远远地，没好气道：“你干嘛呢？”
　　拜蒙朝他飘了几步，一脸嫌弃：“你身上味太重。”
　　“味？”常慎君不爽地低头闻了闻，“我身上没味啊。”
　　魔神抬手化了个法阵，倒映出常慎君的倒影：“怨气。”
　　镜中的少年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周围缠绕着阵阵黑烟，看着就透着股阴气。常慎君和镜中的自己对上眼，便见那双熟悉的眼中透着阴狠与怨毒，那眼神好似一盆兜头凉水，他整个人霎时从头冷到底。
　　“这什么鬼玩意儿！”常慎君抬手乱挥，没想到那镜子还当真就被他打散了，如一道烟般消泯在半空。
　　拜蒙摊了摊手：“你啊。”
　　“我怎么可能是那个鬼样子！”
　　常慎君又想起了镜子中的脸和眼神，打了个冷战：“我自己是什么样还不清楚吗？我又不是没照过镜子，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魔神的镜子总能照到些普通镜子找不到的，”拜蒙道，“人的灵魂是会影响到□□的，你灵魂怀着怨恨，慢慢的，你的外表就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
　　常慎君低着头不说话了。
　　拜蒙不着痕迹地勾勾唇，突然问道：“你觉得很丢人？”
　　“啊？”常慎君随即反应过来白天的事，脸又黑了：“你说呢？”
　　拜蒙又问：“想不想把面子找回来？”
　　常慎君瞪大了眼睛。他们学校坐落在河边，出了校门必要沿着河边走一截，此时只有高一放了学，一路人并不多。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左看右看了一番，低声道：“你有办法？”
　　拜蒙笑弯了眼。
　　常慎君还在追问，就听到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重物落水的声音，几声尖叫后便是人群吵嚷，大喊着“有人落水了”，还有数声“救命”。
　　河岸上多是学生，没人敢下去救人。机灵的有人跑回学校去叫人，然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才能来，何况此时天早已黑了，河道又宽阔，又深，谁敢下去，下去了又看不到，都是问题。
　　“怎么回事？”常慎君一听有人落水，便把先前的话题抛掷天外。他扶着河边的栏杆和周围的人都往河里看去，然后河岸里水面也远，天又黑，什么都看不到。
　　那呼救声似乎一声比一声弱，他急坏了：“怎么办怎么办！”随即想起来拜蒙，“你不是魔神吗？你快救人啊！”
　　拜蒙笑着问他：“你想救人？”
　　“对啊……啊啊啊啊！”
　　他刚刚答应，便被拜蒙一脚踢下水去。他虽会游泳，水性也就那样吧，扑腾几下勉强露出了头：“我杀！你……”
　　看着飘浮着水上的魔神，他一下子愣住了。
　　魔神脚尖下垂，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他手中捧着一团白光，身后四只黑色的羽翼展开。
　　“你……”
　　魔神手中的白光飞起来，常慎君顺着看过去，便见那白光一路飞到呼救的人的身边。
　　拜蒙道：“先救人吧。”
　　常慎君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不会往下沉了。
　　他掉头往掉水的人那游去，一蹬水便发现自己游泳的速度极快，几乎几下便到了那人身边。那人挣扎的厉害，常慎君一碰上他便被缠住往水利拽。也幸而他不会下沉，勉强脱出两只手，在白光的照耀下，慢慢摸到了楼梯边。
　　趴上台阶的那一刹那，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魔法真好。

　　常慎君一回到岸上，便被人围了起来，他满心的问题想问拜蒙，找了半天拜蒙，结果发现魔神又飞得远远的了。
　　好嘛。
　　常慎君无奈，之后头昏脑涨着被人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学校。
　　坐在医务室，又是裹毯子，又是送热水，常慎君这才发现他救的人是余子林。余子林状态不如他，这会儿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等着救护车来。
　　学生都被挡在了外面，常慎君被好几个老师围着嘘寒问暖，有表扬他勇敢的，也有批评他莽撞的，来来去去就是那些话。
　　他想到余子林落水之前和拜蒙之间说的话，心中便认定这事是拜蒙干的。
　　他从小就不是受人关注的那类，他成绩不差，也算不上特别好，长相一般，也不会来事，没什么特点，同学中默默无闻，老师也很少关注他。
　　人生首次享受这样的待遇，听着老师们的赞扬，门外来来往往的同学们的议论，他却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欢喜，或许是有些心虚，一时只觉得怪没意思的。
　　他在医务室里一直等到医院的救护车来接他们，也没看见拜蒙的身影，暗道不会刚刚那样自己和拜蒙的契约就完成了吧？
　　然后拜蒙就走了？
　　这也太敷衍了，他出卖的可是灵魂诶。
　　这种担心一直到他回家，洗完澡一回房间，便看到自己房间的窗帘被拉开，某个不见了大半天的魔神坐在窗台上望着天。
　　常慎君被赫了一跳，随即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拜蒙头也不回，懒洋洋道：“付款去了。”
　　“付什么款？”
　　“推人下水的报酬。”
　　常慎君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你干的啊。”随即又问道，“推人下个水还要找人？你不是魔神吗？”
　　“不是人。”拜蒙摊手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魔神没办法伤害人类。”
　　常慎君听得感兴趣，凑过去趴在窗沿上，问道：“那是什么？你的手下？不对，手下的话不需要付款。”
　　“一只小妖精。”拜蒙低头看少年亮晶晶的眼睛，了然地一抬手，指尖亮起点点荧光，一个大概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背后长着一对蜻蜓翅膀，浑身亮晶晶，就像小时候看过的《小飞侠》中的小妖精一模一样的身影便浮现在常慎君的眼前。
　　“卧槽，厉害了。”常慎君好奇地伸出手想去碰，结果指尖刚凑过去，那小妖精便消散了。
　　他也不失望，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向他打开，他激动地满手都是汗，问道：“刚刚那个是小妖精？那你呢？你是堕天使对不对？路西法的手下！宁在地狱为王那个！”
　　他言语混乱，毫无逻辑，只图痛快：“所罗门王，对，那是不是还真的有上帝？还有天使？那一定也有天国和魔界了？有龙吗？是长长的五爪的还是蜥蜴一样的……”
　　他说了一堆，却完全抓不住重点。
　　拜蒙静静地等他发泄完，才问道：“那么，你到底想让我回答哪一个？”
　　“呃……”
　　常慎君挠挠头，又抓抓脸，眼珠子转了又转，突然想到另一件事：“那个，那刚才你给我看那个镜子？”他比划，“我以后真的会变成那样吗？”
　　说这话时他是满脸的嫌弃。
　　拜蒙眨眨眼，怪道：“你不觉得很酷吗？你脑补的魔法师该都是那样的吧？”
　　“开什么玩笑！”常慎君跳起来，“魔法师不都该，都该……”
　　他想了半天，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他脑子里自然是有魔法师的形象的，什么神秘、强大，穿着黑袍，拿着华丽的法杖……等等，少年的审美总还是停留在这个层次。
　　但真要说出口的话，这些好像又不足以完整地表达心中的那个影子。
　　常慎君急得跳，跳来跳去，一转头就看见拜蒙在那里笑，一看便是笑他。
　　同时另一个想法脱口而出：“该像你这样。”
　　拜蒙愣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后，就像淤塞已久的河道被疏通，清澈甘甜的泉水不断地从心间涌出：“魔法师都该像你这样才对。”
　　阳光，优雅，从容，枝头折花，听雀低语，一举一动透露着的自信与强大，这些都是华美的衣饰所不能带来的。
　　呃，当然如果还有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以及天怒人怨的身高就更好了。
　　常慎君充满期待：“我要是成了魔法师，能长得和你一样高吗？”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脸呢？是不是也可以……”
　　“你可以自己试着做做药剂……”拜蒙托腮看着她做梦说道，“不过我并不是魔法师。”
　　“啊？”常慎君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脸懵逼道：“不是？为什么？因为你是魔神吗？”
　　“不，这事说来复杂，我应该算个战士？”魔神有些苦恼，“一般你们怎么称呼？我用的弓箭……”
　　常慎君呆滞：“弓箭手？”
　　“对，”拜蒙右手成拳，锤在掌心，“那我是个弓箭手。”
　　“……”
　　常慎君在脑内把刚才的对话转了转，然后又转了转，难以置信道：“你是个弓箭手？”
　　“对啊。”
　　“那你的魔法……”
　　“我用的是神术。”拜蒙道，“和你口中的魔法并不是一类。”
　　“那……”常慎君道，“那我能学神术吗？”
　　拜蒙摊手：“那没办法，神术只有天族和圣者能用。”他不等常慎君又开口道，“你真的想学魔法？”
　　“你能教？”
　　魔神笑了：“当然。”他又问，“你想好了？”少年肯定道：“想好了。”
　　“你愿意将魔法作为毕生的追求，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无穷无尽的知识的海洋之中，哪怕背离人群、饱尝孤独，哪怕从此□□被折磨，精神被摧残，也义无反顾？”
　　小动物的直觉让常慎君有些不安，然而那美好的前景、强大的力量、炫目的世界就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心动。
　　管他呢，经过自身努力修炼获成为强大的法师，正符合他幻想。
　　他激动地答道：“我愿意！”
　　拜蒙轻笑一声：“很好。”
　　他抬起双手，在身侧轻轻拍了拍，一道蓝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常慎君眼前。
　　少年为这火焰的美丽赞叹了一声，便见火焰的底部，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纸条探了出来。
　　“这是……”他疑惑地抓住纸条的一角，随着火焰的燃烧，纸条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火焰尽了，少年呆滞地看着从自己手上蔓延出去的几乎占满了半个房间的长长长纸条。
　　“你接下来的学习计划。”
　　外面起了大风，天空的黑云被吹散，一轮腥红的月亮照耀下，坐在窗前的恶魔笑得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