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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金屋藏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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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上一辆凌志SUV,是节目的赞助商之一,本来胡瑶在副驾驶坐得好好的,但卫铭恩侧躺在后座,一路上都在说梦话,说的鸟语又听不懂,跟外星人似的胡言乱语,弄得最后司机都烦了,暗示胡瑶去后座照顾着。
SUV车型够大,胡瑶一开始坐在边边角,并没有影响卫铭恩原先的体位。
可能是山路颠簸,他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双手无意识地试图抓紧什么,胡瑶看他可怜巴巴的,心一软,伸了手牵住他,顺便拍了拍他的背,哄道:“不疼喔,马上就到了,你再忍忍。”
“唔……”卫铭恩缩了缩身体,将她的手抓得牢牢的,半天不肯松开。
胡瑶有些放心不下,探手摸上他额头,忍不住一缩手:好烫。
她有些后怕,宋医生说得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烧下去,真的会出大事。
“司机大哥,麻烦出了山路开快些,Wine看起来不太好。”
“明白明白,我尽快。”司机说罢,脚下渐渐加了油门。
卫铭恩烧得厉害,整个人一会儿虚热一会发寒,他意识混沌,脚踝传来钻心的疼,不一会有双微凉的手搭在他额头,接着有凉薄的湿巾替他拭去薄汗,手心传来温暖的温度,不知为何觉得安心了,他沉下心来,彻底昏睡过去。
卫铭恩醒来的时候入目一片洁白,他浑身酸痛,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来。
“呃……”
嗓音沙哑得不似自己,他微仰起脖子,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清楚自己是在医院,半撑着手臂微微侧身,视角内出现正趴在他床边打瞌睡的胡瑶,女生手臂扣到了他的被子,而被子上还披着一件厚重的外套,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弹。
胡瑶眯了会,还是被卫铭恩吵醒了,她直起肩膀,望向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茫,好半天才聚焦到他脸上。
“你醒了。”胡瑶揉了揉眼睛,“好点没?”
“有水吗?我太渴了。”
“有,等着。”胡瑶拍拍脸,强撑起精神起身去给他打水。
卫铭恩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他这是睡了多久?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摔了跤,医生给打了针,有人在为他擦汗……接着醒来就到医院了。
卫铭恩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一壶体型矮胖的保温杯,他坐起来掀开了盖子,一阵奇香飘进他鼻息,好香,是鱼汤,汤头被熬成米白色,上头飘着一层好看的浅浅的金油,在白炽灯下闪着光,忍不住吸吸鼻子,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几声。
“这是我妈给我炖的汤,这下便宜你了。”
卫铭恩抬头,胡瑶端来一杯水,他接过,仰头一口气全喝完了。
“我能喝吗?”
“喝呗。”胡瑶给他倒出一碗鱼汤来,“小心鱼刺。”
“那你呢?”
“算了,你是病人。”
“茱蒂,你真好,谢谢你。”
卫铭恩很诚恳地道谢,目光充满感激。
胡瑶扯了扯嘴角,“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咱们这下算扯平了。”
“嗯,”他点点头,又重重“嗯”了一声。
“你别怪席佳人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叫Richard也别骂她了,大家都出来讨生活,怪不容易的。”
胡瑶发觉自己对美人委屈落泪都没什么抵抗力,想到席佳人满是泪痕的脸,心里顿时充满了同情。
此刻卫铭恩听话得像只狗,就差冲她吐舌头了,“嗯,好。”
胡瑶蓦地伸手探他体温:“我看看烧退了吗?”
卫铭恩没躲,心头却微微突了几下,他看着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精准地移动。
“茱蒂,下次再遇到那个男的,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虽然生着病,但卫铭恩沙哑低沉的声音多了几分磁性,十分动听。
“大哥,你喜欢当雷锋?别了别了,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别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下次别胡乱传照片了。你知道为了这事我最近过得多憋屈吗?”
说起这个,胡瑶真是满腹怨气。
卫铭恩委屈巴巴,认错道:“我也不想的……本来想跟大家解释,可公司不让我再登微博了……我错了茱蒂……原谅我好不好?嗯?嗯?”
“STOP!STOP!这事儿翻篇了翻篇了,你没完了是吧?”胡瑶比了个X的手势,拒绝卫铭恩更加过分的卖萌,“哦对了,说到这个……茱蒂到底是什么啊?”
卫铭恩知道胡瑶已经忘了自己,更久前的自己。但没关系,茫茫人海中,还能再次重逢,卫铭恩感到很高兴,重新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茱蒂,是专属于他的称呼。
不准备告诉她,决定将它埋藏到潘多拉的盒子里,变成秘密。
*
Richard真是十分不靠谱,明明说好随后就到,结果半天也不见人影,医生看卫铭恩情况还是不太妙,建议入院观察一天再说,她瞻前顾后安顿好一切,等卫铭恩睡着后才得以脱身。
今天恰逢周末,按惯例她要回傅家。
胡瑶到家放下包,察觉到窗外天色都亮了,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傅家所处小区是个高档小区,这个点周围仍旧静悄悄的。
没想到柳小文这个点居然还没睡,在客厅里看卫铭恩成名的网剧《走火》。
昨天胡瑶正在医院陪着卫铭恩挂点滴,柳小文给她打来电话,一听闺女在医院,就火急火燎地带着汤赶去找她了,结果在看见病榻上的卫铭恩后,惊为天人。问胡瑶这人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明星,胡瑶点点头,柳小文哦了一句,放下炖汤就火烧屁股一样离开了。
胡瑶回想当时柳小文的表情,跟自己第一次见到卫铭恩是差不多反应,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俩在美色当前,喜好真是出奇得一致。
柳小文看到电视剧的高潮,完全不顾一夜未眠的胡瑶的精神状况,硬拉着她一起看,一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一边手上拿着块糍饭团小鸡啄米一样地啃。
胡瑶觉得柳小文被傅聪宠得真好,快五十岁的人了,看电视的表情还跟十七八岁少女一样。
“傅叔叔呢?”胡瑶问了句。
“还在睡吧。”
“傅肖晨呢?”
“没回来。”
“他现在是在外面金屋藏娇了还是啥?”
“这有什么,你哥正常雄性,男人都爱打桩,你懂的。”
你看,这妇女还是妇女,一开口就是老司机。关键柳小文从来没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两人之间相处更像朋友。这些寻常父母孩子间习惯性回避的问题是一点都不避嫌,总在胡瑶面前直言不讳。
“我今天休息,一会睡个觉起来去逛个GAI吗?”
“不,我要看《走火》。”
“这有什么好看的呀,卫铭恩这么帅?这里面是男男CP,知道什么是男男不?”
“有你这么小看自己妈的吗?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没听过吗?肖晨就算是同性恋我也支持他。哎呦,卫卫跟墨墨演得真好,快把我看哭了,你说这该死的社会为什么容不下两个男人的爱情?”
胡瑶无言以对,能有这么一个思想奔放的老妈姑且算幸事吧,她快乐就好。
柳小文是个很乐观积极的妇女,尽管在遇到傅聪前,她的人生经历可以称得上是凄惨。
胡瑶记事比较晚,但自有记忆以来,柳小文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颜色——介于闷青和黑褐色间,终日盘桓在柳小文颧骨的周围。
她的眼睛始终是红肿着的,脸上身上经常新伤混着旧伤。
柳小文长得漂亮,是当地有名的村花,又是独生女,家里条件很不错。
只可惜生在小城镇,最后还是逃不了包办婚姻的枷锁,也逃避不了嫁给家暴男的命运。
胡瑶的亲爹已经不足以用渣来形容,世上多奇葩,在她心里,亲生父亲根本没有活着的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胡瑶对傅聪很敬重,她把傅聪当成救命恩人一样看待。
柳小文的第一段婚姻生活只幸福过两年,直到胡瑶呱呱落地,直到柳小文因身体原因无法再受孕,前夫的真面目便开始暴露无疑。
胡瑶觉得自己的身世很俗套,又很好笑,柳小文生下胡瑶时才十八岁,等到两人鸡飞狗跳,她已学会在角落蜷缩哭泣。
命运看似公平,又不是绝对的公平。
而在胡瑶即将上小学的当口,发生了一件当地家喻户晓的事。
那年柳小文不堪忍辱,偷偷去上访却接连碰壁,就在心灰意冷的绝望之际,遇到了一个姓傅的年轻摄影师,没错,就是胡瑶现在的爹——傅聪。
于是亲爹家暴的事被曝光,而傅聪也因为报道了此事,获得了褒奖与殊荣,事业蒸蒸日上,最后成就了如今的傅台长。
时年二十八岁且育有一子的鳏夫傅台长在三年后娶了带着一个“拖油瓶”的柳小文。
那年胡瑶小学三年级,绿领巾刚换成了鲜艳的红领巾,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大她五岁的哥哥。
她的生活突然飞升了,从拳打脚踢的恐惧,变成了其乐融融的安心。
她喜欢傅聪,喜欢傅肖晨,她终于能如其他正常小孩一样,有一个温暖的家。
只可惜傅肖晨不是很买账,他抗拒她,明显地讨厌她,捉弄她,引她羞赧,那段敏感青涩的少女时期由于见多了傅肖晨的风流韵事,她也因此对七情六欲方面的情事开窍得很早。
在初中时遇到了第一个喜欢的人,是高她一级的学长。
胡瑶当初觉得学长好清新好阳光好腼腆,骑自行车的背影消瘦,四肢纤长,给人一种清爽的春天气息,或许从那时候就笃定了她热爱温暖、温柔、笑容灿烂的男人。
总之,是跟傅肖晨完全相反的那种类型便是了。
然而来自少女的第一次暗恋,一贯都是以失败告终的,更要命的是,这段无疾而终的单恋,是在学长一看到她就满脸惊恐哭着逃走的情况下结束的。
随着时间过去,胡瑶逐渐领悟到何为以貌取人的偏见。
哪怕温暖阳光如郑世杰,一旦绝情起来,也是十分擅长欺骗和伪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