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部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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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ITV电视台的门口，胡瑶默然看了眼背包里打印出来厚厚一沓传单，复而拉上了包链。
这是一幢高达二十三层的办公楼大厦，ITV大大的LOGO装饰在顶层的玻璃外立面上，显得很气派，她微仰的脸上看着没甚表情，然而拘束和为难两个词很难将她的局促诠释完整。
总之，今天她被老板派来后爹的公司发传单。
这两年全国的大环境很差，社会就业率很糟糕，胡瑶从J大中文系毕业后，求职很艰难，同届的毕业生里找不到工作就这样一直待业在家的情况很常见。
好运气的是，几经波折她还是进入了一家当地颇有名气的广告公司。
六个月的试用期还没过，随时可能会被淘汰，哎，生活不易，大家活得这么艰难，不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嘛。
没道理别人能行的事她却做不到。
这么想着，胡瑶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经过宽敞明亮的大堂，走在平底鞋怎么用力踩都不会发出声响的大理石地板上，直面那位面带微笑的前台姑娘。
她隐下内心不安，“请问，傅台长在几楼？”
姑娘妆面精致，腮红涂得倒是有些夸张，绯红着一张小脸，“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我叫胡瑶，约了傅老师来开会。”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到自己的身份。
“抱歉，胡小姐，”姑娘低头翻阅预约记录，迟疑地说：“我这里并没有登记到您有预约。”
“那傅肖晨在吗？”胡瑶掏出手机，给姓傅的发了条消息。
很快，显示对方已读未回。
“傅部长吗？……等等，我问下。”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在看到对方回复后用讶异的眼神看向她，又拨了个电话，轻声说了几句。
挂完电话后她说：“您就是肖、傅部长的……，真是不好意思，没第一时间认出您。”
胡瑶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
看对方的表情，像是知道她的身份，又联想到她应该直接联系了傅肖晨，心里有了计较——大概又是傅肖晨招惹的一笔桃花债。
原本是一点都不想提到傅肖晨的，胡瑶不喜欢让别人误会自己在硬攀关系，毕竟连姓都不一样的陌生人说的话，谁会信呢？
前台妹子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卡递给她，抬手示意左边的闸机，“左边第一个口，23楼，上去后联系Lisa，她会带您去见傅台长的。”
胡瑶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过是提了傅肖晨的名字而已，听说上回前辈来这里因为忘记预约，结果被保安扛推出去的。
关系户果然是个好东西，她沉思。
上到23楼，周围空空荡荡，也没见到什么Lisa，她没了方向，靠在墙上发呆。
“你倒是真上来了，笨蛋妹妹。”
那人穿了件夏威夷花衬衫，噫，油腻。
没见到Lisa，倒先见到了傅肖晨这个冤家。
胡瑶和傅家父子并不常见面，母亲柳小文再嫁给傅聪后，两人搬到S市和他们住到了一起，但胡瑶从小便就读寄宿学校，而傅聪经常出差，即便傅肖晨也只有周末偶尔看到。
是以，她常常和柳小文单独吃饭、逛街，到了周日下午，柳小文会驱车送她回学校。
当年柳小文很有前瞻性地替胡瑶择了一处市中心靠中环高架入口的老式小区，六层，顶楼。因为房子买得早，贷了款也不过数十万，如今一线城市的房产市场几近畸形，这不动产已是千万身价。
柳小文还完贷后将户主易为胡瑶本人，柳小文说自己没能为女儿留下什么，唯独这一件希望她能接受。
S市发展迅速，满目高楼林立，但老龄化日益严重，许多老人住着公房，楼层一高出行不便，她的小区作为建造于九十年代的首批新公房，在政府的支持下于去年加装了电梯，之后她就搬去了那处。
男人走到她面前，高大身躯投注下形成的阴影挡住了胡瑶，也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抬头望向来人。
“傅肖晨，别喊我笨蛋。”
讨厌被喊笨蛋，也讨厌被他喊妹妹，总之，讨厌。
“把你嫌弃的眼神收一收，叫哥。”
“呸。”
“叫声哥。”
“我呸。”
“叫。”
“……”
“信不信我打电话给杨琛？”
胡瑶不是怕他的威胁，而是继续胡搅蛮缠会没完没了，忍了，妥协道：“……哥。”
尊严不能当饭吃，大女子能屈能伸，她宽慰自己。
胡瑶没有问傅肖晨干嘛装傻不回她短信，对方弯了弯嘴角，带着丝得逞的狡黠，“杨琛叫你来干嘛的。”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从背包里翻出一叠传单，“传单定稿了，杨总让我送过来。”
其实也并非一定要找傅聪，这些事他根本不需要操心，只不过杨琛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转交给傅老，再把盖章合同扫描发给他。
她没提创戎即将同ITV合作的事，但胡瑶想傅肖晨作为宣发部部长，理应是知情的。
传单花花绿绿的，又厚又沉，傅肖晨接过来，瞧了几眼，“这案子你写的？”
胡瑶老实回答：“写是写了，被改得面目全非。”实习生没有人权。
他耸耸肩，“写得挺好，有进步。”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自己想咯。”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里波澜不惊，带着不易察觉的、善意的嘲弄。
两人在楼层的公共区域走道里说话，身着正装面容姣好的Lisa终于出现，高跟鞋踢踢踏踏，从很远处就注意到了，她打断了两人，“抱歉，刚离开了一会，我是Lisa，胡小姐请跟我来。”
言语间瞧都没瞧傅肖晨一眼，这种无视彻底堵住了傅肖晨想要问好的嘴。
胡瑶抿唇憋了笑，看他吃瘪莫名有些痛快，傅肖晨风流的习性真是一点没改，在学校里如此，这恶习出了社会竟还是老样子。
“傅老师，胡小姐到了。”
“进。”
胡瑶踏进了台长办公室，见到了已是数月未见的傅聪。
“瑶瑶，我要是不找你，你就不准备见我了是吗？”
傅聪年近五十，看着比实际年龄更后生，他嘴角天生带着笑，此时正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这叫胡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记忆中温柔的笑随着年龄渐长，变得越发亲切柔和了，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傅肖晨乍看无害的外貌真是遗传了他的优点，可惜父子俩的性格却南辕北辙。
胡瑶心里对他很敬重，但半路家人相处多年，仍然带着别扭，她不太擅长与傅家父子的相处之道，很多时候也只能逃避，不如不见。
柳小文很能理解她，从来没有强硬逼迫过，大家都认为顺其自然就好。
“不是这样的，傅叔叔，最近工作挺忙的，我还在试用期，本来打算等工作稳定些再……”她笨拙地解释着，任别人听着都像蹩脚的借口。
柳小文嫁给傅聪已有十余年，原谅她依旧很难改口。
傅聪没有为难她，“那叔叔等着，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叔叔聊聊，或者问问肖晨。”
傅聪从座椅上起身，在一侧的档案盒中翻找出两份合同，“我们说正事，创戎的合同已经审核完毕，法务都盖章了。未来三年ITV的宣发部会和创戎战略合作，下周我安排媒体发通稿。”
ITV的宣发有自己的外包公关公司，创戎不过从中分一杯羹，主打广告洽谈及植入等相关合作。
胡瑶恭谨地接过合同，听到傅聪说：“听说小杨出差去了，你替我转告他，等他忙完手里工作，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吃个便饭。”
“好。”
“对了，我跟小杨提过了，你外派到宣发部，他同意了。之后肖晨会带着你的，好好做，多学点东西。”
“……好。”
胡瑶没有拒绝的权利，这话说出来已是板上钉钉，她只是个被通知的、等候发落的人。
胡瑶想自食其力，可惜能力和条件都不容许。
她仅仅只是一个月薪五千的文案助理，初入此行，根本没有经验，一个小小的实习生，非但进了创戎，Repo Line直接挂在杨琛名下，更遑论现在直接被外派到ITV驻场，又是炙手可热的新项目，已是十分叫人眼红。
公司的前辈们要是知道这些，一定更加讨厌她了。
然而这些担忧都比不上即将跟傅肖晨共事。
傅肖晨不喜欢胡瑶，其实挺好理解。
胡瑶刚跟着柳小文进傅家不久，就无意偷听到街坊邻居的对话，傅肖晨生母是病死的，傅聪三年丧偶期一过，便娶柳小文过门。
对于一个中二少年来说，瞬间多了两个陌生的家人，霸占了他的家，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
每次想到这，胡瑶对傅肖晨是同情又后怕——幸亏叛逆期的傅肖晨没有对她们母女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报复行为。
傅肖晨比她大五岁，那时胡瑶年纪尚小，很是天真，不懂成年人的世界，只知道傅肖晨这个哥哥长得清秀，笑起来又温柔，是很喜欢跟着他一道玩的。偏偏傅肖晨总爱在她面前搂不一样的女孩，当着她面做些叫人脸热的事，渐渐地看到他就不由得避开走了。
于是，从他们身边逃开，成了胡瑶下意识的习惯。
后来胡瑶终于回过味来，当年傅肖晨就是故意恶心她的，省得她天天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唤，害他被同伴们笑话，他压根就不想要一个便宜妹妹，厌恶得明显。
成年后，胡瑶越来越淡漠，反而是傅肖晨不再膈应她了，三不五时地找上门来，总是开口让她喊哥哥，不是请她吃个饭就说要陪她购物买买买，两人的立场好似颠倒了。
胡瑶不太会跟钱和好处过不去，十次里八次都会跟着走。
久而久之两人比少年时期的关系亲近了些，但这不妨碍她讨厌和法律名义上的家人一起共事的感觉，这只会让她更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从前到现在，她的人生轨迹全部按照“家人们”的指示在走。
胡瑶心里很烦躁，耷拉着脑袋从台长办公室里走出来，外面天气阳光明媚，她心里却乌云密布。
她身着一件素色连帽卫衣，没走出几步，被人冷不丁从背后扯住帽子，领口收紧箍住了脖颈，她防备不及，脚下一个踉跄，人不由得往后倒，惊呼声尚未来得及脱口而出，后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胡瑶惊魂未定，撑着男人的胸膛起身，喘着气捂住了胸口，心里很气，三字经脱口而出：“傅肖晨你有病？”
被胡瑶当了靠垫的傅肖晨咧着嘴从地上撑起身，控诉：“我救了你。”
“你那是救吗？你这是要谋害我。”
傅肖晨笑，“瑶瑶，你可比我想象中要重。”
这人也太幼稚了吧？
胡瑶无语凝噎，“你可以闭麦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不想继续待着被他取笑，也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胡瑶置气地准备坐电梯下楼。
“欸，你等等。”
傅肖晨步子迈得大，三两步跟上来，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了门，他走进来，按了“15”，再按关门键，电梯再次合上。
此时他和胡瑶并肩站立，两人一高一矮差得还挺多。
傅肖晨双手插着口袋，用一种笃定却欠揍的口吻说：“谁准你走了？老傅让你跟着我混，这么快就忘了？”
胡瑶心里飞快权衡利弊，半晌她面向傅肖晨，硬是怼出一个当下适当的职业假笑，咬牙切齿：“部、长、好。”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部长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