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若愚》野沁

1、大智若愚 楔子

　　楔子：

　　正午的阳光有点大。

　　他用干净的袖口擦了擦自额上滑落的汗水，提起水勺一勺一勺地为他亲手种的药草洒水。
　　盛夏正午的阳光总是如此炽热，他很怕这些药草会抵挡不住酷夏的炎热而枯萎，于是每天都会辛勤地替药草洒一点水。

　　忙碌了一整个早上，终于将工作都做完了。他又擦了擦额上的汗滴，提起水桶走进药圃旁，专门放工具用的小茅房，将水桶放进去后，才离开药圃回屋子里去。

　　一进屋便看见师父他老人家坐在大厅上，看那模样似是在等他。

　　「师父。」他清浅地喊了一声。略偏中性的嗓音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

　　「靳儿，你学医的目的何在？」身穿白色道袍，满头白发的老者笑笑地问着他。

　　兰靳的黑眸露出些微不解，偏头想了想后，才道：「因为两位师兄不肯学，只好由我来学。」

　　老者闻言差点没从椅上跌下，对最疼爱的小徒弟这种天生少根筋的个性着实没辄。他忍不住叹道：「三位徒弟中，就属妳资质最佳，虽然是个女孩家，可学什么都快也什么都肯学，不像妳那两个不对盘的师兄，成天你追我跑的，连武功也不好好学，为师现在只能看好妳了。无奈啊……妳什么都好，唯读对做人做事上的应对方式近乎愚，为师不知道妳是真愚还是假愚，但学习任何事可不是被动接受，而应感受需要而做。」

　　兰靳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完全不懂。」

　　浮云山上只有她和师父，每天她会遇上的人也只有师父，哪来的这么多人需要她学与人相处的方式？

　　老者听了她直接了当的回答，这次真的跌下座位，然后再不慌不忙地坐回原位，咳了两声后，决定采用单刀直入的说法：「去见识世面，什么才是妳想要的？什么才是妳会想主动而作的事？」

　　「……继赶出两位师兄后，接下来换我了？如不想要弟子留下说一声即可，不用说一堆我不懂的话。」

　　老者的嘴角隐隐抽搐着。若说她真不懂，似是真的不懂；若说她假不懂，看起来又很懂。那她到底懂不懂？

　　三位徒弟里，就属她最难沟通了。

　　「咳……我怎么可能这样想呢？等妳经历过后即能明白我的意思。」他这是用心良苦啊！这孩子怎么如此说他呢？真是太伤他老人家的心了。

　　「那两位师兄找到了吗？」她反问。

　　他嗤之以鼻：「以那两个蠢货的资质，说不定等你开窍了，他们还在撞墙。」

　　她点点头，暗吋：也对，这样一来他可以省下去找师兄的时间。

　　「那么你愿意去了吗？」他的表情里有点期待。

　　兰靳静静地看着师父，她自认她见过的人不多，但师父是她最了解的人，而她露出的这个表情隐含何种意义，她自然也晓得。

　　「师父。」兰靳轻轻地开了口。

　　「嗯？」老者以为他答应了，心里不觉感到高兴，谁知还未来得及心喜，就让他的下一句话给泼了整身冷水。

　　「其实你是想图个轻松才这么做的吧？」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进房收拾行李。
　　老者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就说唯独他这个徒弟总是令人难懂。

　　／

　　夏日午后的山上吹起一阵阵舒服凉爽的微风，稍稍缓和了近几日炽热的天气，建在山路边的一座小茶栈，专门提供过路的旅人一个歇脚的地方，虽过了用餐时间，茶栈里的客人仍然不少。

　　兰靳也跟着旅人们走进茶栈里，打算感觉一下什么叫做与人相处。

　　她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掌柜见她衣着打扮干净得体，想必是好人家的少爷，忙不迭地提了壶凉茶来招待她。

　　「这位客倌，您需要些什么呢？」

　　「几叠小菜和一碗白饭，麻烦了。」她略低的嗓音温温软软地说着。

　　她还有点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交谈，说起话来总觉得很别扭。

　　「马上来。」掌柜带着笑容离开。

　　她默默地观察自她离开浮云山后，第一次遇上的人们。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多半是江湖侠客或是欲上京赶考的秀才之类的过路客。

　　她收回视线，喝着掌柜倒的凉茶。

　　「……真正一位好的大夫，就是要有救人牺牲奉献且同时兼具爱国精神才是啊！咱们无强皇朝守在西线战场的大军正因为没有军医，而造成士兵大量减少，再这样下去，皇朝不用打战自己就先因为没有军医医治而让士兵全死光光了！」

　　坐在她身后说得如此愤慨的，是一位中年大叔，他正在与同行的朋友大肆抱怨。

　　只听那同行的朋友反问他：「喔？既然你知道，那么身为大夫的你，何不投身其中，将你的青春、你的热血抛洒在战场之上呢？相信以你这身医术，想要在里头混得如鱼得水般也是不难啊？」

　　「咳咳、你以为要当军医是这么件容易的事吗？除了医术要好、胆识也要很够啊！你想想，我一把老骨头了，进去当军医，给敌军知道了给人趁黑夜掳去，然后再把我咔嚓，我就去阎王啦！」

　　说到底，其实不就是胆小吗？

　　她在心里笑了笑，这就是人之常情吗？

　　她笑归笑，还是很认真地思考方才那位老大夫说的话，也许她可以去那边找到她想要找的。
　　不等掌柜送上餐点，她起身走至柜台，取了些铜钱给掌柜：「掌柜的，不用替我的餐点送上桌了，我要离开了，钱在这。」

　　说完也不等掌柜回话，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