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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在月光下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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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醉后我美美地睡了一觉，我从未睡得这样久过，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四肢有些酸痛，我从床上爬起来，詹桦不在，侍女也不在，我走出我的房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向父王和母后的寝宫。
奇怪，这条路我明明在记忆中走过无数次，却还是迷路了，王宫的路总是在相似中重复，又在重复中有所不同，兜兜转转，不知所踪。
最终，我放弃了寻找，走进了花园。
昨晚果然下了雨，花园里一股泥土的气息，我并不讨厌这个味道，但它总让我想起在山洞里的那些时光。
明明才过去一天，我却感觉过往的六年皆已成了前世，我终于从那山洞里走了出来，往后的日子将会是新生。
这个季节没有鲜花，唯有落叶铺满地，我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行走，踏着枯黄的落叶，从晚霞的余晖走到了月牙初升。
意外地，我在月光中邂逅了它。
它静静地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颤抖着张开第一片花瓣，阳光对于它太猛烈，月光对于它刚刚好，在这个并不适合开花的季节，它选择了开放。
夜晚，花园里有风，它唯一张开的一片花瓣在风中瑟瑟发抖，我蹲下身，为它挡住风，我不知道能为它挡多久，但如果可能，我愿意做它今晚的守护者，陪它等待日出。
“你是谁？在我母后的花园里做什么？”
我和它的邂逅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
我站起身，看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孩，那是皇室的纹饰，可我从没见过他。
“你的母后？”
“我的母后是出云的王后，是这世上最温柔漂亮的女人。”
他用天真无邪地眼睛打量着我，看到他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我们有着如此相似的模样。
“你今年几岁？”
“六岁，父王说明年就要册封我为太子。”
果然是这样，我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只有问出来，我才会死心，我心心念念的父王母后在抛弃了我之后，又有了新的寄托。
“我叫忘舒，是你的兄长。”
“兄长？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也从没听母后提起过你？”
她从没提起过我吗？我在她心中竟是如此难以启齿的存在吗？
我本以为这颗心早就和那山洞里的岩石一样冰冷无比，坚不可摧，没想到还能因为一句话而感受到心痛的感觉。
“没关系，我们以后会一起生活在这里。”
他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恐怖起来，毫不掩饰地表露着憎恨和愤怒。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你是那个被锁在山上的怪物吧，你怎么还没死？是想和我争王位吗？我告诉你，父王和母后都是我的，王位也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怪物……原来他们是这样看我的，原来这就是他们把我锁在山洞六年的原因，可我不是怪物啊，我不是……
“你不要以为父王放你出来就是认可你了，我明天就去求他把你重新关起来，最好直接杀了，父亲最爱我了，他肯定会答应的！”
不……唯独那个山洞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再也不要回去。
一阵冷风吹来，带走了我心中最后的温暖，我仿佛又回到了山洞中，回到了那面刻满正字的墙前，我捡起脚边的石头，用力砸向那面墙，每砸一下，墙上的刻痕便少一道。
我拼命地砸着，我想将那些屈辱的日子通通抹去，可那墙上的刻痕怎么那么多，无论我怎么砸都砸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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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找到忘舒时，他正一手掐着男孩的脖子，一手拿着石块，用尽全身力气向他的头砸去，我赶忙冲过去抢走他手里的石块。
可他还是不肯罢休，拼命掐着男孩的脖子，男孩的脸涨得发紫，恐怕支撑不住多久了，迫不得已，我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可还是将少年打到吐血，他终于松开手，瘫倒在地上，眼睛红得可怕，布满了吓人的血丝。
我把那个男孩扶起来，得知他们是亲兄弟。
能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杀手，不愧是邪魔转生。我的内心竟因此而产生了一丝兴奋，不是因为少年的残暴而兴奋，而是因为这才是邪魔该有的样子。
他就该是那个暴力残忍，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什么柔弱少年，悲苦王子，根本不适合他。
他越暴吝，我便越兴奋，这样的他才有值得被我杀的价值，这样的他才能让我在杀他时毫不留情。
可就在这时，忘舒突然哭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开口问道。
“为什么当我在山洞挨饿受冻的时候，他却能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父王母后抛弃了我，却选择了他？为什么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却还要在我面前沾沾自喜地炫耀？我恨他，我恨他啊！”
“詹桦，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受苦的人会是我？为什么上天要迫不及待地惩罚我？”
我突然害怕了，说话的人明明是少年，可我却感觉是他体内邪魔的魂魄在质问我。
我仿佛又回到了五百年前，回到我将断魂刀插进他胸口的前一刻，他曾开口问过我。
【詹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错了！你当然错了！大错特错！”
我下意识地吼了出来，声音回荡在深夜的冷风之中。
邪魔的影像消散在了风中，我的眼前只剩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他似乎被我吓到了，不敢再说话，只是小声地抽泣着。
唉，我对他吼什么啊……
他才十二岁，他今生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他却不得不承受这些苦恼，只因那是他前世的罪孽。
前世债，今生偿，罪有应得。
“如果所有仇恨都只能用杀戮来解决，那你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平复了情绪后，我开口对他说道。
“那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忘记这份仇恨？”
“你不用忘记，但你却可以选择宽恕。”
风吹起我们两人的衣摆，少年眼中的红雾渐渐褪去，泪水和眼神都变得清澈起来。
我仿佛闻到了一阵花香，和那晚的香味一样，带着丝丝鲜血的味道。眼前又浮现出邪魔的影像，我将断魂刀刺入他的胸口，他拥抱着我，将头靠在我的肩膀。
【詹桦，若有来生，你会宽恕我吗？】
【绝不。】
这个季节，没有花会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