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帝爱撒娇》山栖谷隐

6、珂烬

　　边宁异常激动，被七歌一脚踩上肩头，迫使他不得起身。

　　“珂烬他告诉我，我爹如今安好，不过是当年断了腿！小的此生过的孤苦，想必爹他一人在魔族，也一样被人欺凌。小的真的不是想要整个漠泽出事，当真是想要去魔族照顾亲人！”边宁声泪俱下，狠狠捶着雪地，拳头攥出来条条青筋。

　　奕晟眸光中微微动容，若他所言非虚，倒也是可怜了一片孝心。

　　“别动！”七歌脚上用力，呵斥激动边宁。夜深人静中，轻风中听到一声骨头微碎的声响，“当年你尚在襁褓，君上为救你，甚至还想把你爹娘也救下，险些落入魔族陷阱。最后你娘亲舍身护主，抱着你爹生生拦下珂烬，死无全尸，只留下一句无尽含恨话语——此生莫要让宁儿踏入魔族半步，若他生变，君上务必斩杀！”

　　边宁闻之，愣了一会，突然头部用力撞地，嚎啕大哭，“到底谁说得是真的，啊啊啊啊！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亲人，一个正常的家！我想要在有人恶意欺负我的时候，会有人护我，替我赶走他们！！我想要爹和娘……”

　　爹和娘……奕晟双目悄悄潮红，仰头看着黑夜，那月亮还差一个缺口就完美无瑕了。

　　边宁和自己一样，差个爹娘就完整了。

　　相同遭遇之人，总会生出怜惜之情。

　　都是孤儿，都是孤苦无依受尽苦难，只不过奕晟自觉老天眷顾，成了妖帝。有妖民敬仰臣服，有外族惧怕奉礼。多少能在这样的殊荣里，填补一些缺失的情绪。

　　可边宁，一无所有，连最基本的尊严都被践踏的七零八落。

　　奕晟示意七歌扶边宁起身，拂去沾染在他眼角眉梢和发丝衣领上的雪：“将功赎罪，我允你可在漠泽，为你魔族父亲立碑。”

　　这可是莫大的恩泽。

　　墨色夜空里不知何时多了几片薄云，交替遮住了幽凉月光，风也悄然停止。

　　边宁空洞眸中，闪过复杂神色。

　　奕晟摸着左手小指，问：“不信，还是不愿？”

　　不信我，还是不愿真的出卖珂烬？

　　七歌拎他起身，“不要给了脸面都不要！君上没取了你的命，你就该千恩万谢了！走！去朝醉找珂烬，让他放了漠泽妖民！”

　　——

　　朝醉妖界。

　　当奕晟跨进这里时，发现此处并没有防御结界，且一眼望去，房屋倒塌，树木尽毁，地上随处可见的深坑。许多身体残缺不全的魔界徒的尸体上，插满了熟悉的短刃，很明显，是兰曳手笔。

　　想必他与望晨已经与魔界厮杀了一番了，还是偷袭那种。魔界众人应该是正在奋力挖坑寻找泫云铃时，来不及反应就送了命。

　　奕晟琢磨，以他们二人实力，对付魔界尊主珂烬，一定胜。

　　但也不一定，他问边宁：“珂烬前阵子渡劫后，到了什么境界。”

　　边宁皱眉：“珂烬并没有渡劫……他已经恢复魔修修炼之法了，因为之前逆经脉修妖道，他身体许多地方出现问题，用了近千年时间，才恢复的差不多。但是仍有不通畅的地方，于是他抓来了药灵国的国君，替他诊脉抓药。那次雷劫，是落在天南星身上的。”

　　药灵国国君，天南星渡劫失败，当场失了许多修为，咳血不断，别说给珂烬看病了，自己都自身难保。被子民抬回去药灵国生死不知。

　　奕晟微微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摸着左手小指，幽幽月色下，微微沉思。

　　也不知是不是看多了残忍杀戮，血海白骨，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对很多事麻木不已，起不来什么太大的同情心。

　　记得自己刚刚被拥护成妖帝时，旁的小族有个什么伤亡，他总是要送点药，顺便救治一些伤员的，他当真是心怀整个灵修界。

　　现在，听着可能马上就要断气的天南星这般遭遇，他竟是有些不太想去同情。

　　生死有命，干他何事。

　　而这种淡漠想法，似乎是某一时刻突然严重起来的。

　　就是被兰曳拿走一截小指以后。

　　他甚至，连妖帝都不想做了，情绪越来越平静，想着归隐山林应该很是不错。

　　哪里还有当年雄心壮志要一统灵修的劲头。

　　浓烈的桃花香气打断奕晟出神。

　　遍地残像尸体中，非常与之违和的，是颇为清丽娇艳的桃花瓣铺泄，影映着幽白月光，说不出的诡异和华美。

　　边宁突然开口：“君上，我想听到珂烬亲口说出，我父亲已然不在世的消息，我也好能够彻底死心。”

　　“你哪里来的资格，跟君上谈条件！”七歌敲字里行间打着他，“你也自知身份低贱，你娘猫女私自与魔族私通，本就是死罪，她还生下来你，把你爹偷偷藏匿漠泽，妄图在君上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你一生下来，就该是被赐死的命！君上当年对你们手下留情，还亲自去魔族与珂烬商量，让你爹脱离魔族，给你们一家人光明正大生存的恩情。却没想到珂烬用君上与他成亲为条件，不然不仅不会同意除却你爹魔族身份，更是说你娘不知廉耻，勾引他魔族之人。”

　　说到这里，边宁情绪已经异常崩溃，整个人都在微微抖着。奕晟抬手压下七歌后边的话，做了个噤声手势。

　　叮叮当当一阵打斗声响，拖着暗红长袍的兰曳和一身戎装的望晨两方夹击，将黑雾缭绕的珂烬打的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奕晟既来之，就是收拾珂烬的。涅影剑出，踏着飞卷桃花腾空直上，边用手势示意七歌把边宁定住，藏起来。

　　你不是要听珂烬亲口说出你爹早就死了？好，你会亲耳听见。

　　他朝着伴随桃花飞落中的三道激烈交战身影飞去，神色渗着冷寒。

　　天空微微发灰，月已东沉，即刻就要破晓。

　　兰曳一身暗红长袍更加夺眼，奕晟见缝插针落在他身侧，快速与其步调一致击打已经受了伤的魔尊珂烬，他轻声淡语：“留命，有用。”

　　对方一口否决，极速逼着气急败坏却无力还击的珂烬，微微侧头低语：“珂烬围困起来的漠泽妖民，还有我朝醉妖民，已经转移虚空境中，安全无虞，珂烬必死！我看他经脉不畅，修为不妖不魔，病歪歪的，好打的很。”

　　“不能杀。”奕晟仍是重复着，随着兰曳夙盈扇一道击向珂烬时，一个倾斜，弹开他飞出短刃。

　　珂烬看着擦身而过的致命武器，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奕晟，咳嗽起来。

　　病入膏肓的模样。

　　奕晟好像明白了，珂烬为什么会突然要找泫云铃。

　　天南星已是病危，整个灵修界再没有第二个医术精湛能超越他之人。那么珂烬的身子就无人能医，任谁都不想死，修道者，大多数都希望自己长命不衰，青春永驻。

　　魔修亦是如此，想尽办法不入轮回。

　　那么泫云铃，传闻里的无上灵宝，一定能让珂烬身康体健！

　　只可惜，他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奕晟与兰曳自然是在各自妖界探索过，天材地宝翻出来不少，但唯独就没有什么铃铛。

　　他们守在家门口都找不到的东西，珂烬又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找得出来。

　　泫云铃，只是传闻罢了！

　　兰曳见奕晟态度决然，一脸的冷若冰霜，昳丽非凡，心道，就冲着你长得这么勾魂摄魄，你说啥我都乐意听。他停止对珂烬的攻击。

　　奕晟手中菱纱翩然，将珂烬手脚捆住，推给同样收手不在攻击珂烬的望晨，努力温和说道：“押他下去，交给七歌。”

　　兰曳：“晟晟你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温柔！”

　　醋精上线。

　　奕晟斜眸：“不要撒娇。”耳尖却是微微红了一些。

　　七歌藏好边宁，瞧着两位妖帝联手，压根不需要费力，便没有飞上帮手。

　　珂烬口中大声挣扎，其音像是破败的棉絮，丝丝拉拉，又闷哑如公鸭，极其难听：“奕晟，你我两族可是有过联姻之亲，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联姻之亲？奕晟于空中缓缓落下，风卷银发翻飞，衣摆长袖舞动，黎明的夜色朦胧，衬得他天人仙姿。

　　“可联姻的结果，似乎太过残忍。”

　　珂烬阵阵咳嗽，似是快把心肺咳了出来，他面上一阵难堪之色，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为自己狡辩：“这等责任可不是我一人独揽的，当年你若是同意做我的魔后，我怎么会拿着他们一家三口性命要挟。”

　　“你要脸面吗？”兰曳用夙盈扇给了珂烬一巴掌，“你当要挟这字眼，是什么好话？”

　　其实他是暗暗唾弃，救你这其貌不扬的模样，也敢贪图奕晟这等冰清玉洁的神颜？找打！他能看上你才怪！

　　珂烬满脸写着不服，吐了一口口水，还没来得及骂人，又是一阵咳嗽。一副撑不了多久就差不多归西的模样。

　　被扔在角落里的边宁听着珂烬的话，眼中充满希冀，当年只来要挟，是不是并没有杀死？

　　奕晟淡淡开口：“珂烬，要是你能让边宁的爹出来同我说一句，原谅你，我便救你，并让你安全离开。”

　　兰曳拦他：“放他走？还要救他？奕晟怎么了？”法阵可是他设的，他可是想要咱们的命！

　　珂烬一边咳嗽一边看傻子一样大笑：“奕晟你是失忆了吗？边宁他爹被我杀死了啊，他娘也是！说到底，你真是厉害，怎么就能让我魔族之人愿意为你舍命呢！”

　　奕晟一抹冷笑，目的达到，对七歌道：“亲耳听见了，让他出来。”

　　珂烬是个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