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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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肖战肩膀抖动，抖动着，肖战笑起来，笑出声。笑着笑着，他突然掉眼泪。
2017年7月14日，凌晨00:13。
——肖战明白了，他终于什么都明白了——应该说他终于什么都承认了。
他喜欢王一博的，原来，他喜欢王一博。
14岁的早晨，肖战把队伍带到操场上，大声地喊口令，声音刺穿清晨的阳光，放了学，他会最后一个走，关灯、关窗、关电扇、关门……肖战是被父母打大的孩子，父母教育肖战，要为他人着想，要以德服人，要守规矩。
郑笑笑转学来的那天早上，不吱声不吭气地站在班主任身后，班主任回头，吓了一跳，全班同学哄笑不止，肖战看着郑笑笑的头越来越低，整个人莫名其妙地显得零落、单薄，肖战心疼，便大声地喊了一句：“别笑了！”
郑笑笑说，她是因为自残才转学的。
肖战不信。
毕竟，郑笑笑很快地“红了”，她只是有点儿认生，是个一熟起来就近乎放肆的姑娘，笑得张狂，肆无忌惮，万众瞩目……
多年以后，肖战深深地信了。
肖战窝在学校二楼的阳台，翻《二十五史》，帮郑笑笑找汉哀帝和董贤的故事，一直翻到第86页，肖战觉得好奇，便先看了……结局是，哀帝去世、董贤自杀。肖战跑遍附近的文具店，帮郑笑笑给李瑶买了一支巧克力味的中性笔，道歉说《二十五史》被他弄丢了。
……
李瑶的母亲，当众扇了郑笑笑一耳光，肖战把郑笑笑护到身后，郑笑笑咬着嘴唇，就是不哭。
……
郑笑笑突然跑来找肖战，要肖战跟她喝酒，喝醉了，哭着说看到李瑶和一个男人在宾馆自拍，“所有人都围着我，所有人都宠着我，我只宠过她一个人，我只疼过她一个人，她为什么背叛我？！”
……
郑笑笑在日志里写：
（2009，10，26）昨晚发现了同类，喝醉了，于是就那么，差一点暴露…周围那些人的反映让我觉得害怕，我很伤心，有一个还不错的朋友在收钱时问他“你算男的还是女的”…所有人都笑了……
（2010，01，27）只是想说，翻看日记，忽然想起一直忘记讲一件事，瑶订婚了，和一个那样的人在一起了。
（2010，11，06）很久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开心到忍不住又打电话给战战，然后反复说：“战战，今天李瑶生日！”
（2012，12，20）昨晚梦见瑶心脏病去世了，醒来，泪流满面，骂自己胡思乱想。
（2013，03，18）遗忘的方式有那么多种，其中一种是把自己变成对方。
（2014，09，26）我问，其实发生了什么呢？只是9月9日，再也无法继续一个以为可以化解掉一切过往哀痛的梦罢了。医生说，瑶的心脏太复杂，是啊，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理解过她。
——李瑶去世了。
2012年12月20日，郑笑笑笑着问肖战：“明天世界末日呢，你最后一个愿望是啥子哟？”
肖战：“祝你平安？”
肖战听到郑笑笑的问题的第一反应，是想看王奕枫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一如郑笑笑在世界末日前，梦到李瑶去世了。
2017年6月28日，让王岩岩离开之后的那个晚上，肖战翻看了郑笑笑的网络日志。
最后一篇，写于2016年12月20日：
“……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健康、身体、心境、生命……我在那个年纪所能失去的一切。从此我成了一个平凡的人。毕业、工作、相亲。在有谁为我铺了一地蜡烛求婚时，或者有谁说来广东吧我养你时……很多时候，我经历后，自己一人放声大哭。我似乎从里到外的坏掉了。我想，接下来，就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好了。我开始在乎切实的事。而为什么，又梦见李瑶。在我已经把这种遗憾保存在世事中之后，为什么要让我明白，原来我还是爱这个人，或者是爱自己的这段回忆。”
肖战看得心口发疼，他想给郑笑笑打电话，最终没打出去。
肖战回复王一博的“你今天还好吗[呲牙]”——“刚收工，抱歉一直没回。然后，我挺好的，王岩岩就……嗯[对不起]”告诉自己：只是有一点反常罢了。
……
肖战迅速地、用近乎僵直的手指擦掉自己的眼泪，他离开门口，往床那边走，他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夜这么这么地深，怎么可以这么深呢？
肖战把自己摊在床上，狠狠地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对不起。’
肖战在心里默念着。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念了多少次，眼前又浮现了多少次王一博的脸：照片上天真笑着的脸、回头时与世隔绝的脸、休息室里冷淡着的脸、冷清清开口借包时的脸、油菜花田里不自在的脸、笑着学自己比枪的脸……
僵住的后背，高兴又慌张的样子，掌声雷动中的害羞，不好看但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字，滚烫又天真的眼神，“我……我是王一博吧。”“啊!啊!好……我已经定了饭店……”被归还满天星时快哭的样子……
坐在自己门口的侧影……
……
想到王一博来探班，肖战的心揪扯着，缩成一团，房间的四角仿佛丛生出杂草，肖战的灵魂被抽出来，一步一步地在杂草中走，一次一次被草划伤脚踝。肖战转身又转身，向房门，向窗外，向太阳落下的西边，向东。通红的心脏下压着铅灰的凝固的云，肖战不语，他用力地，抓紧被子，血液和汹涌而来的种种情绪滚在一起，滚成小小的球，铬在最敏感的神经下面。
渐渐地，世界变得缓慢，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肖战也好像睡着了。
他的床头，摆着一束水晶草——9号那天，剧组给小演员黄杨钿甜过生日，肖战特意抽空，去给小姑娘买了大捧的百合。花店里，肖战看到老板娘桌子附近的水晶草——跟满天星那么像。
“这是水晶草。”老板娘笑笑地说。
肖战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像受到了诱惑，他问老板娘：“花语呢？”
五十多岁的老板娘微微眯起眼，回想，喃喃，却像念一首惊心动魄的情诗：“是你给了我自信和勇气，也是你带给我一个全新的世界。拥有你，我无比幸福、无比快乐！”
老板娘顿了顿，说：“也表达我爱你喔，要不要给女朋友买一束，配上玫瑰？”
肖战的心怦地一顿。
刹那是满满的甜和酸楚，他漂亮的眼睛，渐渐染上点灰。
……
这束水晶草，像那束快要折断的满天星那样，静默着。
人，是否应该理智地活着？
一个13岁就做了艺人的人，如果有一天，不能做艺人了，他能做什么？
一个每天练舞练到把练习室的镜子都蒙上一层雾的人，如果有一天，失去了舞台，他的光芒和骄傲，要埋葬在哪里？
如果有一天，被舆论湮没，要怎么抽身架骨，再扬起头颅？
如果有一天，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还会有爱么？
……
可以被原谅么？原来是，在他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将全部的感情都投射在他身上，在他未满20岁的现在，怎么能，原来是，想和他在一起……
未来、舞台、父母、家人、粉丝……所有期待着王一博、期待着肖战的人呢？
假使有一天，跌落……假使有一天，怨恨……
肖战一想到，如果有一天，如果王一博因自己而跌落……如此渺小的自己，和那样年少的他……
在恍惚的迷糊里，王一博的灵魂仿佛正用淡蓝色的相似于黑夜的眼睛，凝视着王一博。然后在恍惚的迷糊里，王一博听到清晨鸟儿叫的声音。
他坐起来，忽然想把那些清晨的鸟的音色，录下来。
但王一博没有录。
他爬起来整理自己，还得飞回北京，接着拍杂志。
王一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眼看到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满天星，他身体晃了一下，点了点头，翻回去浴室洗澡，用冷水重新洗。
水停下的那一刻，王一博突然想起李沁她们的事还没处理，虽然，应该，谁都不会多嘴。
王一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彻夜未眠后，脸显得苍白，但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特别红，病态的红。眼白也带一点红。眼皮肿了。
王一博勾起的嘴角僵住了。
他匆忙地转身，收拾东西，他又看到那束满天星，走过去，把它拎起来。拎了一阵，往垃圾桶里扔，快要扔掉，王一博又抱回了怀里。
王一博心里面响起快要背过气去的一声叹息。
他坐下来，在椅子上坐下来，很仔细地、小心翼翼地，整理那束花——有些地方，已经折断了，死气和苍白纠缠在一起。泛起了鱼肚白的天空，微微透出一丝纷杂的颜色，静默的阳光像投影似的，在地板上，投放了交叠在一起的、花和人暧暧不清的影子。
‘你知道他会拒绝你的。’王一博想。
王一博终究还是带着这束满天星上了飞机，一路上，他一直一直听歌。听“一双手紧紧放不开，心中的执着与未来，忘不了你的爱，但结局难更改，我没能把你留下来，更不像他能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幼稚的男孩……”“我还在做梦，以为你会喜欢我，我的希望落空……你说不爱我，放我在夜里难过……”“我试过完美放弃，的确很踏实，醒来了，梦散了，你我都走散了……只能说我输了，也许是你怕了……你的不安赢得你信任，我却得到你，安慰的淘汰……”“当你沉浸，天空那条冰冷的银河，粼粼的波光够不够暖和你……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你的身体，藏在众多孤星之中，还是找得到你……”
空姐走过来，要求王一博把耳机摘下来时，王一博抬眼看她。
那么好看，又冷清的一个人，无措地，把头朝没人的方向转，眼泪顺着白得透明的脸，滑落在画出来似的下巴上。
7月14日，《天天向上》照常播放，王一博对着像虫子标本似的棒棒糖，一惊，皱了鼻子，张大嘴，快要吐出来似的弯下身，然后迅速地管理好表情，站回自己应该站的位置，被要求吃一根，为难后，无奈地笑，汪涵让王一博选，问：“蚂蚁还是蚂蚱？”王一博选了他以为是螃蟹的一根，嘉宾说难道不会是蜈蚣么？王一博忍着，拿好，在镜头前努力地完成他作为MC应该做的工作——不管他其实有多恶心虫子，该做的事情他会做好。
肖战完整地看了整期，在下戏之后的主动将自己与众人隔绝开来的深夜。
他跟着王一博笑，跟着王一博受惊。他明白王一博有多怕虫子，也明白王一博的责任。
宁波多云的有些暗的天，让肖战在盛夏感觉到冷，又疲惫又冷又想倾诉又谁都不愿意理。连李沁若有所指的询问，都只是弯弯曲曲地绕过了。
7月15日，肖战完成X玖的工作——发照片。
照片是11号拍的。
作为门面，公司安排给肖战的服装，有些暧昧的意味，妆容也是近乎素颜的具有透明感的妆容。肖战趴在床上，猛一看，会让人觉得，雪白棉被下的身躯，是裸着的，刚刚洗完澡的那种。肖战穿着像浴衣的白衬衫，盖白色的被，周围放着白色的枕头。看向镜头的眼神，在摄影师的要求下，轻软、透明、暧昧。
拍摄时找道具，肖战鬼使神差地，用了他不该买却终究还是买了的，像极满天星的——水晶草。
他甚至让修图的工作人员，把其中一张照片中的自己的脸也模糊掉，只让那束“满天星”在画面中绽放着。
那些隐隐绰绰的，甜蜜又揪心、忐忑又自我否认的自欺欺人的心思，在肖战拿到成片的7月15日，在他终于承认原来自己对王一博，是一场漫长的、不断逃开的喜欢之后，成了一把穿心的刀。
肖战看着画面中那个自己——他突然无比的厌恶，感到难堪，不耻。
肖战一张一张翻照片，不说话，面无表情。
他像静默的、易碎的一件玻璃制品，在片场的一角，被众人或多或少的视线包裹着。王大陆忙着喝茶，被李沁打断，李沁问王大陆：“男孩子长那么好看，是不是也不太好？”王大陆一脸懵，顺着李沁的视线，看到肖战，八卦道：“我朋友说他像王祖贤那挂的，跟我要微信来着。”被李沁狠狠地瞪了一眼。
肖战忽然像是抖了一下。
李沁注意到。
肖战翻到了他特意让工作人员模糊掉一切只留下“满天星”——水晶草的那张图。
肖战怔怔地盯着这张图看。
照片中的水晶草，和满天星那么相似——郑笑笑说：“遗忘的方式有那么多种，其中一种是把自己变成对方……”
“……遗忘和记得一样，都是留给彼此的最好纪念。”
都是一样的。
‘忘了吧。’
肖战在心里，默默念，然后一遍一遍重复，心脏从密密麻麻地觉得疼，到渐渐地、似乎不那么疼痛。
终于，16:57，肖战发了微博。
他放了三张连起来看像是做了一个慢慢将脸转向镜头的动作的照片，最后一张，放了那张仿佛满天星的水晶草。敲打删改了半天的文字是“送你满满盛夏[微风]”
[微风]这个表情，是随风飘荡的树叶——叶波、一博。
这是肖战对他和王一博的2734天的纪念——愿带来了生命中的风的你，拥有满满的，即将到来的盛夏，和盛夏一样美好的未来。
对不起。
谢谢你的喜欢和一切。
我喜欢你。
我一定会，忘记你。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