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球鞋与白衬衣》树索索

5、傻子

　　燕航从繁华的X市来到这个简朴的小镇，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嫁接过的植物，重新抽条发芽，虽然有不便的地方，但是周围土壤养分极佳，让他很快适应了新生活。

　　四中是一所很普通的中学，一般的教学质量，老化的硬件设施和不高升学率，总体来说跟燕航之前读的学校没法比，不过他是美术特长生，倒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每个学校的教学程序不一样，燕航适应了几天才跟上进度。而在学习之外，他还非常受女孩子的欢迎。

　　之前夏烈虽然学习不怎么样，凭着身高和颜值在学校也算个风云人物，平时没少被女孩堵在教室门口塞小零食小纸条的。

　　自从燕航转来后，这帮女孩瞬间转移了目标，夏烈打完篮球甭说可乐了，现在是连瓶矿泉水都没人递。

　　九点半下了晚自习，燕航徒步回家，夏烈骑着自行车跟他并行，燕航扭脸看他：“干什么？”

　　夏烈一只手撑着车把，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头，模仿两条腿走路的样子，贱兮兮的问：“两公里，就这么走回去啊？让夏叔叔给你买辆车。”

　　燕航下意识往自行车的后座瞄了一眼，是一辆越野山地车，没有后车座，他揽了一下书包背带，继续往前走，黑暗中扯了扯嘴角：“没事，不会骑车。”

　　为了跟燕航并行，夏烈骑的很慢，车身歪歪扭扭的保持不了平衡，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到地上，他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咋回事啊，这年头还有不会骑自行车的。”

　　“一直都坐校车，或者公交车，没机会骑。”燕航语气颇为遗憾，羡慕地瞥了一眼夏烈□□的山地车。

　　夏烈心里一动，把车横在燕航跟前，抬腿下车，推给他：“你试试。”

　　燕航看着他抿了抿唇，接过车把，“但是我不会骑。”

　　“这玩意儿哪有不会骑的，你坐上去肯定会，我教你。”夏烈踢了一下后轮，催他，“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那行。”燕航心里发笑，翻身上车，还不忘回头叮嘱他，“那我骑了，你帮我扶着点，谢谢。”

　　“又没有后车座，我往哪扶啊。”夏烈一手拽着他的书包带子，“行了，开始蹬。”

　　燕航开始晃晃悠悠骑了几米，回头说：“你放手吧，我自己骑试试。”

　　“我就说这玩意儿是个人就会骑。”

　　夏烈松了手，看着燕航骑着他的自行车从七扭八拐的曲线，瞬间加速成直线，然后猛踹脚蹬子就这么蹿没影了。

　　只留下傻乎乎的夏烈在路灯底下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完了就开始往家里跑，虽然明白双腿难敌俩轮，还是想着在燕航进家门之前把这个黑心老外痛扁一遍。

　　燕航出人意料的没进去，在大门外坐自行车上等着，两条长而直的腿杵在地上，指间有个闪烁的红点，是一只将要燃尽的香烟。

　　夏烈冲上去照着自行车就是一脚，燕航没躲开，连人带车一起摔到了旁边的草坪里。

　　初春的草，又短又硬，扎的脸生疼，但燕航却感到有些畅快，他趴在地上，手里举起烟，闷闷的笑起来，“我只是借你车去远一点的超市买烟。”

　　“买烟罪加一等。”夏烈扑上去夺过他手里的烟，两人扭打在一起。

　　虽然燕航之前没怎么打过架，却也是血性少年，两人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打架是男孩子的一种本能，也是他们之间增进感情的一种特殊渠道，没互捶多久两人就累了，后来你一拳我一脚的更像是两只小老虎在嬉戏打闹。

　　月凉如水，他们并排躺在草地上看星星，黑暗里两个少年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不知道的以为有人在这里私会偷情。

　　夏烈时不时在地上薅一把草扔在燕航脸上，以解心头之气。

　　燕航抹一把脸只是笑，摸了摸他短硬的发茬，“你好幼稚。”

　　“你他妈说谁呢！”夏烈坐起来又想要动手，看到燕航嘴角上的伤口硬是忍下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燕航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掏出一根点燃，吸了两口递给夏烈。

　　夏烈突然有点扭捏，黑夜里也能看出他不怎么白/皙的面孔红了起来，他没接，燕航也不勉强，刚要递回嘴里，夏烈劈手夺了过去，没抽两口就剧烈的咳了起来。

　　燕航看他这副狼狈的模样，似乎心情不错，帮他拍了拍背，“第一次抽？”

　　夏烈缓和过来，将烟屁股按灭在草丛里，闷声闷气的回答：“不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偷我爸的烟抽过，后来被他发现给我揍的两天下不来床，之后就再也没抽。”

　　燕航从小到大没挨过家长的打，并不能想象揍的两天下不来床是怎样一个情况，不过看夏钊那副魁梧有力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打的不轻。

　　燕航忍不住笑起来，“有人管挺好。”

　　“你没人管？”夏烈斜眼看他，“你妈呢？”

　　“闹掰出国了。”

　　夏烈一脸问号，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你妈不是要跟我爸结婚吗，出哪门子国。”

　　“谁告诉你他们要结婚的，你爸？”

　　“我……我猜的。”夏烈底气不足，声音小了下来。

　　燕航斜了他一眼，“别瞎猜，我一点也不想当你哥哥。”

　　“谁他妈稀罕个傻老外当我哥，要不要脸。”夏烈觉得有被冒犯到，一脑门火，说话口无遮拦。

　　燕航脸色沉了下来，扭过脸，落寞道：“其实我是中国籍，户口本上只有妈妈跟我的名字。”

　　夏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无奈嘴拙，憋了半天，出来一句，“你先说我的。”

　　燕航站起身来拍打身上的草屑灰尘，不理他。

　　夏烈着急了，“在学校他们都认我当老大，叫我哥，你还嫌弃，真是暴殄天物。”

　　燕航嗤笑了一声，“你真是二，赶紧进屋吧，我等一会儿再进去。”

　　“一起进去。”夏烈扯他的书包。

　　燕航抬头看了眼，一楼的灯还亮着，夏钊可能在厨房给他们做夜宵。

　　“我们俩这一身脏了吧唧，目标太大，你爸一瞧就知道我们打架了。”燕航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顺便推了他一把，“你先进去，我在外边散散烟味。”

　　夏烈皱眉，随后伸出手冲燕航摊开掌心，“把烟拿出来。”

　　“干嘛？”燕航捂住了兜，“你抽上瘾了？不行，你想抽自己买去。”

　　夏烈执拗的看着他，眸中仿佛酝酿着一蹙火苗，明亮的少年之火。

　　燕航面上很平静，心里却擂鼓一般的响，随后乖乖掏出烟盒放在了夏烈的手中。

　　夏烈扔到地上踩了两脚，随后捡起来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回头臭着脸对燕航说：“要是没人管你，我来管。”

　　夏烈扶着自行车走进那泛着柔和光晕的小洋楼里，燕航看着，两只手摆了个相框将画面收进来，笑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