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7、第七章

　　天愈发的开始寒冷起来，常戎在长宁宫的奏折堆中迎来了他称帝后的第一场雪。他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门前，伸手去接住那随意散落的雪花。
　　白色的脆弱，瞬间融化在他温热的手中。他看过去偏殿的方向，想起了唐清平。前天过去看他的时候，他为了一群奴役冲撞了自己。他在盛怒之下，把人压在身下一整夜。尽管再痛，那人也是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常戎更怒。
　　他不能接受被人这样漠视，但他没有意识到，正是唐清平这样宁折不弯、威武不屈的骨节，让他对唐清平欲罢不能。申州之大，天枢不过是天地一角。比唐清平容貌好看、比唐清平身段柔美的人多的是有，但为何他就偏偏放不下，偏要把人圈在身边。无非就是唐清平是唯一让他尝败绩的人，更是因为唐清平那刻在骨子里的忠良节气。
　　想玷污他、想毁灭他，更想得到他。

　　偏殿的内侍已换了新人，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对里面的人不上心。远远看过去，内侍又是火盆又是被褥热食，倒有点儿勤奋过了。
　　常戎忽然看见小五带着一位老者，匆匆进了偏殿，定眼看清，不正是太医院的那位老太医么。
　　他生病了？
　　常戎不知不觉打开了步伐，向偏殿走去。宫人内侍好像知道这君主的怪脾气，见人过来，也未通报。或许，他们是觉得就算了通报了，里面的人也起不来接驾。常戎也不怪罪，他就是不很待见这些所谓的宫廷礼节。那天莫不是那些人怠慢了事情，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常戎放轻了脚步，进了殿内，却在外间未有进去。只听见老太医语气凝重，与小五吩咐了好些话，又从药箱里拿了金针出来。
　　常戎看着他拿着金针，一根一根刺进唐清平的胸膛前穴位，人却没有一点儿反应。走近一看，方看见唐清平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嘴唇还有点开裂，一看就是烧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常戎忽然怒道，把里面的人皆吓了一跳。
　　老太医稳住最后一根金针，起身跪下，回道：“回皇上，侯爷他……”老太医明明知道这就是常戎把事情做得过了，可偏偏又不能开罪，犹豫再三方道：“侯爷身子单薄，情事不能过分，此番事后未有清理得当，就发了热。老臣另有一事须禀报皇上。”
　　“说。”
　　“皇上可曾听说过‘雾山云族’？”
　　“没听过，怎么了？”
　　“传说雾山云族人体质与常人不同，偶有男子可孕。”
　　“申州这么大，鲛人鱼人的传说多的是，男子可孕有什么稀奇的……”常戎忽然一个激灵，仿佛知道了老太医想说什么。他低头看着老太医，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唐清平他……？！”
　　“皇上猜得不错，唐大人确实是云族后裔。”
　　“你是说他有孕了？！”
　　“回禀皇上，是！”
　　“我的孩子？”
　　“按脉象来看，不足两月，这与皇上破城那天的日子相当。”老太医说得煞有其事，然而只有他与唐清平知道，这孩儿在腹中已有差不多四月，幸好唐清平身材偏瘦，显孕不明显，且云族男子怀孕乃是云族之秘，外间不见记载，但愿这能忽悠过去。
　　“你说，朕有孩子了？”
　　“恭喜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竟然有了我的骨肉？我的孩子？！
　　常戎不自觉上前去，牵起唐清平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明明在发热的人，手却一阵冰冷，冷得刺痛常戎的骨头。他吩咐老太医必须全力把人治好，不然灭族陪葬，吓得老太医一身冷汗。但见常戎这般紧张，心想唐清平的计划是要成功了，先帝的这个孩子，算了保住了。
　　常戎见着昏睡未醒的人，忽然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这个人、这个本应在天上的人，终于来到我的身边了。唐清平，我不会放手的，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我都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