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恶魔没犄角》寒江雨霏霏

1、第 1 章

　　第十个十万年过去了，魔界众魔已经忘了阳光的样子。
　　若是用一个字来形容魔界，那就是黑。
　　天空是黑色的，泥土是黑色的，花草树木是黑色的，不时飞起的乌鸦和蝙蝠也是黑色的。
　　自从魔界被封印以后，就陷入了彻天彻地的黑暗中，无法适应的植物和动物都相继灭绝，至今还存活的只有少数一些变异的魔植和小型动物。
　　魔界最常见的植物就是黑魔树了。那是一种遍布魔界每个角落的顽强生命，它长着蜿蜒分叉的枝干和零星的几片针叶，还会结出樱桃大小的黑色果实，味甘微苦，不仅是小恶魔们爱吃的果实，也是魔鸦最爱吃的食物。
　　同时也是魔鸦们最喜欢筑巢的树木，每天睡完觉，只要一张口就能吃到可口的食物，那是最幸福不过的。
　　树顶上传来啾啾的鸟叫声和蛋壳破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森林中格外引人注意。
　　一窝魔鸦破壳了，四枚卵孵出了三只黑色的魔鸦和一只从来没有过的白色魔鸦。
　　那只白色的魔鸦正一脸呆滞的缩在角落里，没有注意到它那一对魔鸦父母怪异的眼神。
　　在前一刻他还是一个名叫白栾的人类，正在熬第三个通宵加班，做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任务，终于抗不过去合上了眼皮……
　　再一睁开眼就出现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四面都是光滑湿润的墙壁，他着急的喊叫，却听到自己嘴里发出啾啾的鸣叫，还伴随着四壁反射的回音，让他想要假装听不见都不行。
　　足足花了两分钟才确认，他真的变成了一只鸟儿，还是一只没有出壳的鸟儿。
　　他心中竟然闪过一瞬间的欣喜：他终于不用再加班了，也不用因为完不成额外的任务而挨骂了。
　　过了一会儿，蛋壳里面的氧气快要用完了，他开始感觉到难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想起来他得破壳了。
　　白栾笨拙的用鸟喙将蛋壳啄开一条缝隙，他兴奋的尖叫一声，以为终于可以看到光了，然而外面还是漆黑的一片。
　　原来是个晚上啊，白栾遗憾的想。
　　在母鸦的焦急催促下，白栾好不容易爬出蛋壳，就看到两个凑到眼睛前头的愕然的鸟脑袋，他们仿佛受到惊吓了一般，尖锐的嘶叫过后，将白栾推到鸟窝的角落里，离那三只黑色魔鸦远远的。
　　就算魔鸦是一种不吉利的鸟儿，他们也忍受不了异类的存在，打死也不想承认他们竟然生出了一只白色的魔鸦，那是他们的耻辱。
　　白栾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是一身洁白漂亮的绒毛，其他鸟儿都是通体黝黑的。
　　白栾呆在角落里一边发呆一边看着魔鸦父母给小魔鸦喂虫子吃。
　　咕噜—
　　白栾的肚子发出饥饿的鸣叫，母鸟闻声看过来，吓得白栾仓皇后退，一直退到鸟窝边沿上，被眼前望不到底的黑暗吓得不敢动弹。
　　不过母鸟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心情复杂的衔起一只虫子就要喂给他：好歹也是自己孵化出来的崽儿，就在扔掉他之前喂他最后一餐吧。
　　是的，他们已经决定要掉这只异类的白色魔鸦，而没有父母投喂的幼崽儿是活不了的。
　　白栾站在边沿上紧紧闭着嘴巴不松口，他望着母鸦叼着的还在扭动的黑色蠕虫，心里一阵恶心，他宁愿饿死也不要吃虫子。
　　好在母鸦并不勉强他，见他拒绝了就只把他往窝里拨了拨，又回去喂那几只啾啾待哺的幼崽了。
　　白栾长叹一口气，望着头顶交错纵横的黑色枝干，侥幸的想，也许饿死就能穿回去了吧。
　　幼崽儿比他想象的要脆弱得多，他又饿又累，没过多长时间就沉睡过去了。
　　白栾再次醒来，已经不在魔鸦的巢穴中了，他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来，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一只鸟儿，远处还不时有蝙蝠飞过，他们睁大血红的眼睛，在漆黑的空中不时闪烁，显得诡异而又恐怖。
　　白栾不是个胆小的人，连鬼屋都没害怕过，可是在这阴森森的气氛中，他愣是吓得把脑袋藏到身子底下，不住发抖。
　　可是，从出壳开始他就没有吃过东西，实在饿得不行，只好忍着惧怕，在肚子的咕噜咕噜声中，爬起来找吃的。
　　好在离他不远处就有一串红彤彤的果子垂下来，白栾看的眼睛冒光口水直流。
　　果子离地只有一尺高，但是对于一只新出壳的鸟儿来说，仍旧太高了。
　　白栾用力的跳起来去够，却怎么都够不着，他着急得啾啾直叫唤。
　　他越跳越高越跳越高，眼看就要够着了，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白栾低头看了一眼，像是人类的手，却又长着长长的黑色指甲，指甲闪烁着锋利的冷光，白栾吓得眼睛一闭，心中凄凉的想到：吾命休矣。
　　“红色的果子是有毒的，不能吃。”头顶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年音，接着白栾的嘴边就被塞了一条小小的肉干。
　　肉干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白栾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将肉干吞下，噎得脖子一哽，眼睛翻白。
　　少年控制着力道，轻轻摸了白栾的小绒毛一把，轻笑道：“真是可怜的小东西，慢慢吃，别着急，我这里还有。”
　　说着他又递给了白栾一条肉干。
　　这一回白栾不敢着急了，慢慢的啄着吃。肉干也不知道是什么肉的，味道醇香，筋道得很，白栾开心得啾啾叫唤。
　　两条肉干，白栾已经吃饱了，他砸吧砸吧嘴，有些渴了。
　　少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取下水壶，给掌心倒了一团水，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将就着喝吧，魔界的叶子大多都是针叶形的，没办法给你用别的东西盛水。”
　　白栾没好意思嫌弃，乖乖的低头喝了。
　　白栾深切的意识到，他一只幼鸟是活不了的，为了活鸟命，必须要赖着少年养他。
　　吃饱喝足之后，白栾开始打量那少年，清秀俊俏目含星子，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扎在后脑勺上，耳边还垂下两缕，唇角微扬笑容初绽，尽显少年意气。
　　他穿着不知道什么野兽皮毛做的衣服，背后背着一把弓箭，腰间还别着把乌黑的砍刀，是标准的打猎装扮。
　　白栾睁大他的豆子眼儿翻来覆去的朝少年看，焦急的在少年掌心蹦跶，可惜只能发出啾啾的鸟叫，不知道该怎么向少年表达想要他养的意愿。
　　长这么大，少年还是第一回见着白色的鸟儿呢，魔界好像一直只有黑灰紫的主色调，偶尔能见到黑红的果实，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颜色，少年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漂亮的白色鸟儿，打定主意要带回家养的。
　　也不管鸟儿能不能听懂，他谄笑道:“鸟儿呀鸟儿，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天天给你吃美味的肉干，给你做柔软的窝。同意的话你就叫一声。”
　　白栾听到少年的话，激动得在他掌心直蹦，却高兴得叫不出来了。他内心着急极了，生怕少年把他扔下不管。
　　少年在心里默念三个数，见鸟儿不叫，他立刻欣喜道：“不叫就是默认了，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真是自恋的中二少年，白栾心里吐槽。
　　但是为了未来的口粮，没有什么不能低头的。
　　白栾讨好的在少年掌心蹭了蹭，发出几声愉快的啾啾叫。
　　少年果然高兴了，呵呵的傻笑着戳了一下鸟儿的脑袋，白栾被一指头戳倒了，整只鸟儿都陷入了呆愣中，深深的为自己柔弱的躯体而仰天长叹。
　　少年尴尬的笑了笑，被白栾懵逼的表情愉悦到了，乐呵呵将白栾塞到胸口处捂着。
　　暖烘烘的热源让白栾舒服的舒张开羽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睛睡觉。
　　和冰冷的泥土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天堂了，温暖又柔软。
　　伴随着心跳声，白栾不由自主的放下心防，一会儿就睡着了。
　　少年揭开衣服看了一眼，圆滚滚的鸟儿正睡得两脚朝天，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往森林里走，他决定了，今天只打两只魔兔好了。
　　白栾做人的时候习惯仰躺着睡觉，变成鸟儿之后也下意识的那么睡了。
　　魔兔是魔界最蠢最容易捕猎的动物，恶魔的胃口都比较大，两只魔兔勉强够他今天吃了。
　　魔界没有种植的习惯，恶魔也不爱素食，他们都是打猎为生的，就算没有武器，凭借锋利的指甲，他们也能抓住不错的猎物。
　　他担心动作大了鸟儿被挤压到颠簸到，连拉弓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
　　咻的一声破空声，一支羽箭直奔魔兔的脑门而来，魔兔头也不抬的抱着一丛草叶狂啃，一点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魔兔就是那么蠢，根本不知道逃。但是魔兔的肉比较粘口，恶魔们都不爱吃，而少年却是吃习惯了，他经常抓不到厉害的猎物，只能拿魔兔来填饱肚子。
　　少年很轻易的就猎到了一黑一灰两只蠢魔兔，他提起两只长长的兔耳，抚摸过柔软的兔毛，自言自语道：“今天的魔兔小是小了些，好在皮毛够软和，给鸟儿做窝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他没有做过鸟窝，若是做的丑了，丑也不许鸟儿嫌弃。
　　想到鸟儿，少年又忍不住揭开衣服看了一回，白绒绒的小毛团子，越看越可爱，这可是魔界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白色呢，是独一无二的。
　　少年的笑容快咧到耳根了，哼着一曲欢快的魔族小调飘飘忽忽的往回走，身形轻快得像飞一样。
　　路过大树的时候，他偶尔还会用锋利的指甲在树干上划出一道深沟。恶魔们最喜欢这样玩了，还能磨指甲，有的恶魔更喜欢用石头磨指甲，来展示自己的力量。
　　而少年其实是一个很弱的恶魔，从来比不过其他的族人，也猎不到凶残的老虎狗熊大猩猩，这时常成为其他恶魔取笑他的地方。
　　因为自己太弱了，打不过其他恶魔，他每一回都只能默默的忍受着，不能反抗也不能反驳。
　　所以，少年从小有一个梦想，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变得强大起来，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他。
　　他被恶魔遗弃，鸟儿被魔鸦遗弃，他们注定要相依为命的。
　　白栾在少年怀中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耳边似乎有隐隐约约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