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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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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凌安筠的父亲凌成也是大周的一位名将,战功赫赫,名声远扬,北方的草原蛮族都对其有所忌惮,不敢轻易逾越大周军部架设的防线。
那年凌安筠还算是个纯真可爱的豆蔻少女,十四岁,梳着垂鬟分肖髻,光洁白皙的脸蛋,眉毛被修得弯弯的,宛如天上的峨眉月,与别的家中闺女没多大区别,谁也不会想到后来的她竟然也成为了军中一员。
而严厉管教的母亲还早早地便给她定下一门亲事,不过凌安筠从未见过对方,也对其私自决定抱有不满。
那天,父亲战死的消息被一个疲于奔命的探子送回。凌安筠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场景。
当收到家书时,母亲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可探子竟说了一句“节哀顺变”。霎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心思各异。而母亲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手抖得根本止不住。
信里说,父亲亲自带兵上阵,遭到歹人的埋伏,本就艰难危险,而军中竟有人通敌,给父亲整了个腹背受敌。最后,再如何英勇的父亲也只有两双手、两条腿,怎敌得过数十人的围攻。那叛军之人还留有一点良心,说精忠不二的凌将军死后应该留个全尸,不许砍下头颅去邀功。
呵,真小人假忠义。
从前皆是父亲保护一家十几口人,父亲没了,军中自有人想要斩草除根。为了不让年轻的弟弟妹妹受难受苦,作为姐姐的自己挺身而出,毅然加入军中,即便让人鄙夷,让人轻视,也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挚爱之人。
唉,怎么又想起这些陈年旧事了?
凌安筠的眼睛微微发红,不服输似的鼓着气,将软弱无能的儿女之泪吞回肚子里。
长潇出门了,大约已有两个时辰。
闭目养神的凌安筠睁开眼睛,疲软疼痛的身体逐渐恢复,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感觉,能感受到滚烫鲜活的血液在身体里的每一处流动。由于喝了药,她嘴里都是苦的。因此,她艰难地仰起头,往木桌那边看。那边有一个茶壶和杯子,应该能喝。
屋里没别人,凌安筠也未曾想过需要他人相助,用手肘慢慢地撑起躯体。动作幅度已被她压到最小,可还是触及了胸前的伤口。
疼,撕裂的疼。
可她太渴了,粗心大意的长潇也没想过给她床头放杯茶什么的,或许他是觉得这位女将军不会叛逆,应该会好好睡觉休息的。
只是,凌安筠就是这样倔强,倔到连自己都说不服自己。
她好不容易才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胸前的里衣,低头看了这个伤口两眼。伤口没有恶臭的味道,不过血都是黑色的,结了痂,仿佛像一汪浓稠的死水,躺在自己胸前。
要是蒙面人的箭法再高明一点,可能就是一箭入心,顺便把毒直接带到心脏,或许就当场毙命了。
也许,阿爹在天上保佑我呢。
单是坐直身子,已经花费了不少力气与时间。凌安筠掀开被子,发现小腿被两块木板夹着,用布条简单地绑在一起。她在军中的医师大营里见过这种绑法,是骨头折了才会这样。难道,自己的腿还折了?可她一直只觉得全身酸痛,未发现腿上的异样。
她动了动自己的腿,好像还有知觉,也还有反应。只是心生疑惑,为何会恢复得如此之快。难道说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神医?长潇难道就是话本里描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天天住在山野树林里的神医?
看来,阿爹这会真是对女儿不薄。
树林里穿来呼呼的风声,仔细一听还有点悚人。凌安筠几乎是拖着那条折了骨头的腿,手扶着一旁的柜子,一步一个脚印,像个老得快入土的老太婆似的,慢慢地往木桌那边走。
其实,长潇的小屋如其名一般,的确很小。从床走到木桌也就六七步。待到凌安筠千辛万苦地走到了木桌少,连忙喘了几口气,讶异于自己中了个毒,折了个骨,还被人追着打了一顿之后,怎么身体差到这个地步?自己也看不上自己这副柔弱女子的模样。
正当凌安筠准备拿起来茶杯倒杯茶来润润喉之时,门被人一脚狠狠地踢开,嘭的一声打破了这个静谧的夜。手中的小茶杯差点就被吓到摔到地上了,幸好凌安筠还是有学过几下的,左手连忙在空中抓住茶杯,只是这个迅速的动作又扯到了胸前的伤口,让她疼得直吸气。
“ 啊,你醒了?”还是长潇熟悉的问候。
凌安筠看到是长潇的脸,安心地叹了口气,刚才还担心怕有山匪,好奇地问道:“为何用脚踢门? ”
“ 你看这个。”
原来,长潇晚上去找吃了,找的还是肥美的小兔子。他举起双手,每只手里抓着两只兔子的长耳朵,而小兔子貌似已经昏过去了,一动不动。
“ 你大晚上的,去打猎?”凌安筠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长潇转身去找了个竹藤编成的笼子,把兔子都放进去,关好笼子。他微微一笑,略弯的眼角也带了点笑意,故作高深地说:“ 我知道一个晚上抓兔子的妙计,祖传秘方呢,绝不外传。所以我都是入夜了才出门。”
凌安筠听后,将信将疑,不过长潇的确带回不错的收获,也只好先听着他说的。
“ 听着蛮厉害的。”凌安筠想起皮脆肉香的烤兔子,嘴馋起来了,问道,“ 我会烤兔子呢,要不我们明天烤一只一起吃?”
“ 哈哈,好啊,”长潇开怀一笑,话锋一转,“ 不过你只能烤不能吃,毒未完全退散之前,还是喝大米白粥为佳。”
“ 喝白粥…”只可烤不可吃的凌安筠可惜道,“ 当是给恩公长潇的报答吧。”
说完了玩笑话,长潇的表情变得很正经,笑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他微微低头看向凌安筠的腿,摸了摸下巴,问道:“ 腿好了吗?”
“拖着它走过来的,不算太疼,”凌安筠低头看向夹着木板的腿,试探地问,“长潇,你医术果真高明,究竟是用了何药?”
长潇却开始打起了太极,答得模模糊糊,只是说师傅当初给了自己一味药,特别好用。然后又说了一大堆药材的名字,还加上了如何煎药的技巧,听得凌安筠云里雾里的,心说难道长潇年纪轻轻就成了神医,难怪是个少白头,想事情想太多了。
“凌将军,你坚毅过人,也从不为痛苦呻/吟一声,女中豪杰。”长潇蹲下,用手指头戳了戳小兔子的脸蛋,可爱又好吃。
虽然受到了长潇的夸赞,凌安筠却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叹息道:“都是被迫的,要是我死了,奸人得逞,如愿所得,我偏偏不能让他们笑得安心。”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水喝完了,我继续休养。”便继续闭目养神,调整呼吸。
在一边拨弄小兔子的长潇看向凌安筠一步又一步地走回床褥,动作缓慢,眉头紧皱,却未向自己发出一声救助,便说:“要我帮你吗?”
“不用,小事一桩。”便继续闭目养神,调整呼吸。
由于长潇是蹲着看向凌安筠,这是一个从下而上的角度,像是君臣交谈时的模样。他能看清她说话时的模样,与眼里的落寞。她的眼神里没有逃避闪躲,却带着一丝不可说的孤独。
长潇想,这或许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高傲自信,偏偏不服输,貌似与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