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公不是人》轻珩

1、相遇

　　幅员辽阔，人烟稀少，连飞鸟都不爱光顾的南疆却是军家必争之地，因易守难攻，以天然要塞闻名天下。

　　大周乾通皇帝陆氏，讳思达，登基不过数年，北伐伐得国库空虚，周边的小国自然会有混水摸鱼之徒，遂派遣副将凌安筠，亲自带领十万大军前往南疆，借着驱赶打家劫舍的山野土匪之名，实际上是给南疆以南的易国一个下马威。

　　只是，凌安筠不知此行竟让自己处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凌安筠芳年二十五，别的姑娘家早已相夫教子，可她在二八那年不顾母亲的阻挡，毅然入伍，说要成为父亲那样的兵，保家卫国。

　　当一名大周的战士，的确光宗耀祖，只不过她的父亲最后战死沙场，落下了精忠不二，壮烈牺牲的结果。凌安筠的母亲于心不忍，尽力阻拦，可最后也是没拦得住女儿的倔强劲儿。

　　大周民风开放，百家争鸣，女子既能沙场上阵杀敌，又能朝堂舌战群儒。只是这属于难中之难，有尊贵清闲的少夫人不做，去做那朝堂的仕人，每天面对着沉重的民生百态，谁会这么傻去让自己吃苦头？而女子参军，那更是少之又少，百里未必能挑一。兵营中不谈男女有别，训练也好，实战也好，皆为统一规格。

　　而凌安筠率领大军到达南疆之后，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剿灭大清山上残暴凶狠的土匪。

　　“将军！前方来报！”报信的士兵飞奔入营，并未提前通报。

　　看着如此狼狈匆忙的模样，凌安筠身边的亲信训斥道：“放肆！军纪何在？！”

　　凌安筠倒是认为必有大事，才会慌慌张张，便问道：“何事？”

　　“大清山中土匪集结，看似兵强马壮，预测三万匪。”

　　凌安筠听后，眉头微蹙，挥手示意让探子退下。

　　统领林召忠忧心忡忡地跟凌安筠说：“将军，山野土匪为何会兵强马壮呢？探子会不会有问题？”

　　“普通山匪的确不会，可别忘了南疆以南还有什么？”凌安筠站起身，目光坚定，“传我命令，明日我将亲自带兵上山剿匪。林召忠、陈飞留下，商议明日之计。”

　　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无知土匪，最好的办法就是扮猪吃老虎，让部下先带着寥寥数十骑去逛一圈，还得装得漫不经心、淡定从容，让山匪头子高兴得鼻孔都对着天了。接着，凌安筠再带一批精锐部队从后包抄，直捣贼窝，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清早的大清山，那还真的蛮清净，连早起采摘中药的老中医都不敢贸然上山，一是担心有贼，二是山脚下已有戒严的消息。

　　“报告将军，陈飞指挥使已带队上山部署完毕，将军一声令下马上就能上山剿匪。”

　　今日的凌安筠一身戎装，乌黑如墨的长发用特别的手法扎好，无论动作多大都不会轻易散发。带上盔甲，手持长剑，手下将名为慕风的骏马带到她身旁。她身姿矫健，熟练地一蹬就坐上马鞍。

　　“传令下去，陈指挥使午时佯攻，其他将士与本将从后夹击。”

　　说罢，修长的双腿一夹，骏马就跑到了军队的前头。

　　此时，大清山上的匪窝里人声稀少，只有零零丁丁几个下人在做饭炒菜，大部分土匪睡到日上三竿，想必是昨晚都顾着莺莺燕燕，左拥右抱的。而土匪头子此时却清醒得很，他刚得知消息，山下数十大周骑射，看似来势汹汹。

　　“大王，该不会是大周派人了吧。”一个肥得像猪头的土匪脸上愁眉苦脸，慌得发抖。

　　而那个所谓的大王，也就是土匪头子，这年头连土匪都要给自己一个大王的名号，也真是趣味低俗。只见那个“大王”抱着貌美如花、穿着暴/露的夫人，手里拿着酒杯往嘴里灌，不知轻重地说：“怕什么？也就是新皇帝登基，派几个人在山脚做做样子。”

　　“可看上去都挺骁勇善战的，就怕来个出其不意。”

　　“还出其不意，”土匪头子拿起一颗圆滚滚的葡萄放进娇媚的夫人的嘴里，“来就打呗，我们前一阵子才得到了增援，会怕？”

　　午时已到，陈飞带着数十轻装将士冲上大清山，一路飞奔，光明正大地在匪窝门口往里射箭。这个佯攻还的确挺蠢的，蠢到土匪们还真的信了他们装备破烂，战术或许就根本没有。

　　“大王说得对，大周的人就是来装模作样的，打算凭这种武器就能吓退我们，”一个贼眉鼠眼的土匪跟他的手下说道，“我们拿起刀枪，直接迎击。”

　　好一个直接迎击，正中了凌安筠的计。

　　在土匪打开大门冲出来的时候，陈飞的部下一个个装作根本打不过，四散逃去。待匪军懈怠之时，凌安筠带着精英人马从贼窝后方发起进攻，打一个措手不及。

　　才一柱香的时候，土匪们便从喜气洋洋变得惊慌失措。惊讶于这个意气风发的女将军怎么会突然进攻，还是亲自挂帅上阵。

　　战场永远没有手软的时候，只允许进攻，一旦有了后腿的念头，丢掉的就是自己的小命了。凌安筠也不是闺房中的弱女子，面对着比她高大强壮的土匪，也毫不退缩，手起刀落，有一个土匪甚至被她砍掉了双臂。鲜血染红了她的戎装和长剑，也爬上了她的眼眸。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土匪头子，她接过部下手中的弩//箭，对准土匪头子的头颅就是一发。

　　很可惜的是，这一箭没有命中，准确地说，是没有命中土匪头子，而是命中了他的夫人。

　　兵败如山倒，何况这也不是兵，只是乌合之众的匪。匪头看大势已去，贼窝都被捣得个底朝天，心里早就有做逃兵的想法。眼看凶狠的凌安筠还要给自己一箭，他连忙拿倾国倾城的夫人做挡箭牌。好险，死的是夫人，不是自己。

　　女人，有用的时候是夫人，没用的时候不过一具好看的皮囊，而且还是能拿来挡箭的好皮囊。

　　可怜了这个死的时候还满脸惊讶的压寨夫人，样貌倒是挺惊艳的。不过，这是沙场，是上阵杀敌的地方，再怎么美丽也无法保护自己。

　　凌安筠的想法也是如此，谁能护自己一世周全，什么许你一世繁华皆是妖言惑众，欺骗女人的甜言蜜语罢了，唯有自己的能耐才是最大的武器，因此，她义无反顾地参军，做一名说一不二的女将。

　　“这种男人呕心透顶，危难之际，推夫人送死，让本将送你去见阎罗王吧。”

　　一发直入眉心，匪头应声倒下。

　　“将军的英姿真是举世无双，那动作比男人还来得爽快。”跟随的士兵无一不拍手称快，心中感叹凌安筠的实力与逼人的豪气。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收拾干净，明日下山。”

　　“是，将军。”

　　这山匪的巢穴还蛮多金银珠宝的，想必是做了不少奸/淫掳掠之事，一大群臭男人抱着抢回来的女人夜夜笙歌，真是想想都恶心反胃。

　　凌安筠让部下清点钱财数目，搬回去充公，也算是给当地的百姓一个交代。

　　虽说是午时让陈飞开始佯攻，可真正把土匪剿灭完毕已经天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夜晚也有成群的豺狼和鬣狗。凌安筠只好让士兵们今晚先在此安顿，明日一早下山。

　　一只小麻雀在窗台处吱吱喳喳的，吵醒了睡梦中的凌安筠。昨天的剿匪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她毫发无损，昨天晚上还饱餐一顿。

　　睡眼惺忪的她揉了揉眼睛，她的肌肤由于征战沙场和日夜训练，谈不上白皙，可也细腻光滑。睡不醒的样子与领家小妹无异，要不是知道她是一名女将军，或许会觉得她不过是一位相貌出众的普通妇女，相夫教子就是她此生的命运。

　　“将军，你醒了，不多睡一会吗？”凌安筠身边的婢女捧着个脸盆进来了。

　　“睡够了，”凌安筠洗了把脸，问道，“士兵们准备得怎样？还是提前下山吧。”

　　凌安筠一醒来，左眼皮就跳个不停。虽然大家都说左吉右凶，可她觉得以自己这条命来说就没遇到过什么吉事，还是早回军中大营为上策。

　　声势浩荡的军队走在绿树葱葱的大清山上，毕竟刚刚打完漂亮利落的一仗，士兵们神情放松，不过也怕将军的责骂，因此还是保持了整齐划一的队形。

　　奇怪，为何山匪已剿，而山脚处连个村民都见不到？惴惴不安的凌安筠往树林里瞧了一眼，静悄悄的，周围除了穿林而过的风声，就是士兵走路的脚步声。

　　咻~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箭射中了队伍旁的士兵，整个方队瞬间沸腾起来。

　　“肃静！”

　　凌安筠的声音震耳欲聋，惊慌的士兵们也不敢再窃窃私语。她翻身下马，亲自检查士兵的伤口。箭射中了他的手臂，可流出的鲜血却是暗红色的。

　　这是什么？！

　　凌安筠撕开士兵的里衣，伤口已经发黑，还有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糟了，箭上有剧毒。

　　“兄弟！醒醒！不能睡！”凌安筠在这个倒地士兵的耳旁大声喊叫，“军医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相似的毒箭从幽深的树林处无声地射、出，铺天盖地般，同时还有大批蒙面黑衣从暗处冲来，拔刀相向。顿时，凌安筠的军队被十面埋伏。

　　“有埋伏！各就各位，准备反攻！”

　　将军一声令下，士兵们气势汹汹地不断打飞暗箭，可暗箭实在太多，像是漫天飞雨，体力不断被无数的毒箭消耗。

　　箭上的毒液虽不能让人马上致死，却可以造成麻痹意识的效果，再英勇善战的战士也毫无办法，一个又一个的精兵应声倒下。而凌安筠拔出佩剑，以一棵参天大树为掩护，不断打掉朝她飞去的毒箭。

　　正当凌安筠砍掉了冲向自己的敌人的头颅，一支暗箭终于射中了她的左胸，霎时间，血锈味充满了她的鼻腔。毒液瞬间麻痹了凌安筠的心脏，心跳变得缓慢，她眼前发花，觉得头有千斤那么重。

　　“将军，埋伏太多，我们损失惨重，将军你还是先逃吧！”身边的亲信一边杀敌，一边为凌安筠牵过她的马。

　　凌安筠义正言辞地说：“逃？！你叫我做逃兵！”

　　“将军，你再怎样英勇，一个打十个，可对方数量也不知多少啊！”亲信苦苦哀求，“留得青山在，将军！”

　　眼前部下的脸越来越模糊，她仿佛失去了听觉，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她翻身上马，前方的队伍已经溃不成兵，暗红色的血泊一个接着一个，山路上全是士兵们的尸体。

　　凌安筠不是个只会上前冲的傻子，她清楚这个时候再奋不顾身也只是中了敌人的奸计，便咬咬牙怒视前方，用力一拍马的屁股，离开了乱成一锅粥的大清山。

　　弟兄们，我凌安筠终有一天会为你们报仇！

　　马仿佛也有性子，不知劳累的一路往前飞奔，凌安筠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感觉似乎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毒素在她的体内游走，她四肢无力，终于失去了意识，在一个不知名山上摔下马了。幸亏，这匹马没继续跑，而且守在了凌安筠的身旁。

　　我要死了吗？一次埋伏就能杀得掉征战十年的凌安筠吗？

　　树林的风声很大，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一个男人在拍着自己的脸，声音有点陌生，却是悦耳的：“姑娘，你醒醒啊？受伤了吗？来，我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