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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外2 ...

  •   番外二.孟嘉
      某一天的下午,阳光很好,段子君看着花园里生长茂盛的花草,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打理过一幢房子的围墙,当时围墙上种了一圈植物,自己在每一个早晨都会拿着水壶细心的浇灌,那时自己会穿着干净的家居服去打理那些花草,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肮脏的泥土会把自己的衣服鞋子弄脏,一副对生活充满热爱的样子。但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当时他在等一个,这些都是做给他看的。
      后来那个人果然来了。
      再后来段子君没过多久就平步青云,那幢房子也随手处理了,当时好像不想看到,不想留下任何一点和那个人有关的东西。
      段子君觉得近期腹部总是涨涨的疼痛,这种疼痛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但是并不强烈。现在的段家有自己的私人医生,段子君也每年都会做全身检查,但是他就是不想说腹痛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
      段子君看着眼前的植物突然很想去看看当年自己打理过得围墙。
      不想惊动任何人,段子君自己驾车去往当时的街区,但是等到了地方却觉得怎么也找不到当时的房子了。也对,都快40年了,各地都在重建,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当时的住宅区已经变成了商圈,一幢幢商场,写字楼伫立在哪里,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心中失望不已,段子君不想回家,总觉得自己要找什么却没找到,突然很想开车到处走走。也没有刻意定要去哪个地方,甚至没有去想要往哪个方向,就是这么漫无目的的驱车前行,等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一处略有些繁华的街道,仔细看看周围的路牌,竟然到了西城,自己跑了好远。
      找了酒店住下,给家里去了电话,随便找了个加班的理由,说今晚上不回家了,虽然平时家里只有管家和佣人,但是如果自己突然不回家,也找不到人,很快就会被儿子知道,到时候他们找起人来又要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就算是这样到了晚上,儿子的电话还是打了过来。
      “爸爸,身体最要紧,工作不要太累,有事多安排手下的人做,自己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是大儿子王伯铭。
      段子君一边答应着,一边还在想自己怎么就到了西城。好不容易大儿子挂了电话,二儿子又打来。
      接通电话,段子君叫到“孟嘉”。
      “爸爸,身体重要,我与哥哥已经成家立业,爸爸也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了。”
      “孟嘉,这些我都知道,我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没事的,前几天孟医生刚刚来过,没事的,孟嘉,爸爸心里有数。”
      段子君颠三倒四的重复着相似的内容,心里却想起,前几天家庭医生说他脸色不好,让他有时间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心里胡乱想着些事情,儿子在电话另一端细细叮嘱生活上的细节,段子君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嘴里孟嘉,孟嘉的胡乱答应着。
      “爸爸,我对现在的事业很满意,并没有想要和大哥比。”
      儿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的段子君心中怔怔。

      “爸爸,以后的事情有我,爸爸从一无所有开始,到创下现在的事业,爸爸一生太辛苦了,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创造,我比爸爸当年已经条件好了太多,爸爸和妈妈的健康对我来说最重要,爸爸请务必保重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儿子挂了电话,段子君忍不住想,珍珍是一个好母亲,教育的两个儿子都很好,真正的兄友弟恭,真正的体贴孝顺,世家的小姐果然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刚离婚的时候网上很多人都在猜,王珍珍移情别恋一脚踹了自己这个寒门的丈夫,商场上也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仿佛离了王家,他段子君就要变成人人可以踩一脚的狗。
      但是他们都忘了,在追求王小姐的时候,段子君也并不是一无所有,当时的他是香港最大品牌珠宝商的总裁,名下资产几个亿,这些都是身为孤儿的段子君前30年奋斗得来的,段子君人人可以踩一脚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人见过。
      其实最难的是15岁之前,他从有记忆以来就在孤儿院,据福利院的妈妈说,他被送来的时候衣服上用马克笔写着个段字,所以他姓段。子君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虽然他叫子君,但是当时的自己并不想当个君子。
      孤儿院的日子是难熬的,只有在有人去参观的时候他们才会洗干净脸,换上干净的衣服,可以吃一顿饱饭。他们要在参观的人面前表现的开朗,活泼,一副很幸福,对生活很热爱的样子。
      有时候又会有人想要到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这时他们就要极力讨好那些人,表现的又天真又懂事,既感激福利院的妈妈,又渴望新的妈妈。这真的很难,所以当他能装的像真的一样的时候,他已经过了被收养的最佳年龄,太大的孩子没有人会收养。其实他并不聪明,甚至还有些笨,不然为什么其他孩子小小年纪就那么会讨好大人,可以被人收养,他却一直被留着孤儿院。
      当时他还不知道,其实对于长得好看的小男孩来说,有时候不被收养也是好事,也并不是所有要收养孩子的人都是因为喜欢孩子,或者说他们也喜欢,只是不是别人以为的喜欢,甚至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好看的。
      当时觉得福利院生活残酷,孩子之间充满竞争,从吃到穿,各个方面。福利院的妈妈是严厉的,非打即骂,总是给他指派干不完的活,现在想想当时的福利院竟然是最好的福利院,毕竟没有把他们卖给什么人,而是养着他们一直到能自己养活自己。
      段子君从10岁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自己挣生活费,当时他不愿意回福利院,睡过公园也睡过桥洞,也会在放学后偷偷藏起来,在学校住一夜,一开始别人只能偷偷用他,后来很快他就长高了个子可以伪装已成人的少年,能做的工作越来越多,其中也有人告诉他怎么来钱快,怎么来钱轻松。但是他并没有接受那样的工作,他总想自己要成为人上人,不能有那样的污点,所以后来他可以用别人去换事业上上升,却从来没想过用自己,再到后来,他发现,不是不接受,只是别人出的价不够。
      等他上了大学,他就伪造了自己从小被收养的身世,还专门回了福利院花大价钱堵住了福利院妈妈的嘴,后来他又到处说自己从小就是孤儿,一切都是自己奋斗来的,又回福利院捐了大笔钱,从此自己成了别人口中白手起家的年轻才俊,就算身处泥潭也保持自身的高尚,终得老天的庇佑,一遇风云就化龙,现在他的发家史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励志故事,在世人眼中他是真真的谦谦君子,不论是贫穷的少年还是辛苦的青年,他都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过,没有行差踏错一步,他的人生完美的没有一个污点,仿佛是古代的圣人。而他的隐忍和努力,他的坚持和大度也得到了上天丰厚的奖励,他的一生就像最完美的传奇故事,故事中努力就有回报,善良的人能得到人们的尊重。
      只有他自己知道人们放在他身上的赞美之词是多么的可笑,善有善报,简直就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夜间段子君躺在陌生酒店的床上盼着自己能尽快入睡,多年来他每天入睡时总是充满期待,他不敢想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想起儿子打来的电话,心里默念,孟嘉,孟嘉,孟嘉……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了梦,和之前很多时候一样,他总是梦到自己的童年,梦到自己少年,梦到自己的青年,自己好像在找什么,但是多年来从来没有找到过。
      半夜突然惊醒,心中帐然若失,又默念,孟嘉,孟嘉
      很久才又入睡,依然是不断的寻找,不断的失望,醒来不知道自己梦中要找的是什么。其实他在30岁前总是忙忙碌碌,为了一些世俗的金钱蝇营狗苟,不能得闲,哪里有什么时间找什么人,梦中找不到醒来也不愿意深想,找不到就找不到,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看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二。
      许是换了地方不太习惯,段子君第二天醒的很早,年轻的时候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夜,年纪大了倒是矫情起来,四十年的养尊处优还是在这个身体里留下了记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人生的前30年纷乱的记忆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全都是纷乱的画面。明明知道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却还是仿佛赌气一般的躺在那里,总觉得好像等着就能等到自己想要的。
      隐约觉得看到一张清俊温雅的面孔,想要再仔细去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近来渐渐习惯的腹痛今天来的格外猛烈,之前一直隐瞒不去检查,今天正好来了西城,不如干脆就去医院看一下,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
      这些年的经历让段子君养成了一种习惯,不管身体上再怎么不舒服都能做出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来到医院,挂了号,和医生讲述病情的时候都是一派不急不慌的样子,仿佛是带其他人来检查,那个说着腹痛难忍的根本不是他,惹得医生频频看他。之后就是各种抽血,各种仪器测验,折腾到了中午,医生让两天后来拿结果。
      草草吃了午饭,吃了一些止疼的药物,腹部的疼痛不再像早晨一样凶猛。段子君开着车在西城闲逛,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总是偷偷的四处打量。转了大半天,没有任何一处能和自己的记忆重叠,最后在一座山脚下停下来。
      段子君看了看周围,想起来,这是西城的某座山,西城周围大大小小的山不少,好像就数这一座风景最好,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开发个旅游景点什么的。
      在山脚下待了很久,有保安人员来询问,段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才知道这竟然是座有主的山,还是有人打理的,打理的人竟然还认识自己。
      打消了上山的念头,开车回到城区,找了一家段氏的餐厅吃饭,刚停车就被认了出来。老板突然到访惊动了整个餐厅,从门童到后厨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餐厅的经理快步从餐厅里迎了出来,仿佛受他的影响,段氏的中高层都努力往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发展,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西装革履,肉眼能见的精英范。
      餐厅经理跟他身后,声音细细的汇报近期餐厅的经营情况,最新推出的产品,顾客反馈情况,挑选了几道买的最好的特色餐点向段子君推荐。段子君挑了几道青菜,一份南瓜汤。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吃素,餐厅经理看了他的菜单又轻声推荐最近新出的一道鱼汤,据说用了野生的龙利鱼,鱼肉无刺,鱼汤凝白,鲜美香醇。餐厅经理极力推荐,段子君就答应了。看到上来的鱼汤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吃过的一顿饭,年轻的自己不喜欢吃素,喜欢吃鱼,有人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鱼,清蒸,红烧,还有一碗鲫鱼豆腐汤,当时的鱼汤也是这样浓白香醇的样子。
      邀请餐厅经理一同吃了晚餐,段子君了解到餐厅经理是土生土长的西城本地人,本来一直在不着声色的想要打探他这一次来西城的目的,但是见段子君对西城这几年的发展好像很感兴趣,就开始着重介绍西城这几年的变化,哪里又被推到重建,西城又向四周扩展了多大,原来地处边缘的郊区已经纳入城市的范围,原来边远的山村也已经到了城市的脚下,开始发展郊区农家乐,村民都盖起来乡村小别墅,再也不见原来的落后茅草屋。
      段子君问,既然周围发展旅游为什么风景最好的那一处山缺没有人开发。餐厅经理说,听说被一个富商承包了下来,多年了一直有人看管,却没有动工。
      “有人看管?”段子君问,“是已经定好开发项目了吗,不然看管什么?”
      餐厅经理听他这么问,突然神神秘秘的说,“那处山风水好,听说山上有座墓,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买来要做墓地的。”
      新社会了哪有什么风水好不好,段子君刚想训斥,有突然想到自己突然到访,下边的人本来就心中惶恐,好不容易觉得找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自己再出言训斥,年轻人不知道要心里惦记多少天。
      虽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但鱼汤也十份美味,不知不觉喝了大半,觉得是近几天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
      又在餐厅里看了一会儿,各处的员工鼓励了几句,好好干,承诺年底有红包,听的餐厅的员工一个个干劲十足。餐厅经理问自己晚上住哪里,明天要不要派人接自己过来,段子君拒绝了,说要在西城这几天,只是散散心。餐厅经理说要把一日三餐送到他住的酒店,段子君也没有答应,说想到处走走。
      餐厅经理实在想不出来段子君来西城想要做什么,觉得自己工作一直兢兢业业,餐厅也经营的有声有色,自己最近并没有什么纰漏,就放心的随他去了。
      餐厅打烊前餐厅经理亲自开车把段子君送回了酒店并一再表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忙碌了一天,早早睡下,梦里梦到晚餐吃的那碗鱼汤,孤零零的被放在桌子上,即使冒着热气也让人觉得孤单。

      三

      第二天早上醒来依然是熟悉的帐然若失和腹痛,段子君在酒店吃了早餐,准备在酒店待一天,不想去看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城市,却也不想回香港。
      酒店书桌上放了西城的地方志,方便旅客了解西城的情况,和其他地方不同,西城的地方志不完全是介绍旅游景点,而是真正的地方志,从古代开始讲了西城是怎么从一个小村落发展成了现在的国内二线城市,中间还穿插了西城流传的民间小故事,说了西城清代有个大户姓沈,家中善行商,却又宅心仁厚,清代末年国家危亡,沈家多方救助西城贫苦百姓,家中儿女多有志之士,到解放前,家中财产已尽散空,儿女多死在战场,唯留体弱的小儿子,小儿子和一个逃难到西城的外乡女人过了一生,临死前留下遗言,后辈子孙不再以沈家人自居。直到改革开放多年后,台湾方面找过来,大家才知道原来当时的外乡女人是国民党留下的特务,虽然她一生没有往外传递一条信息。再后来大家就不知道西城姓沈的到底谁家是原来的沈家后人,由于先祖留了言,有人出来说自己是沈家后人也没有人相信。
      地方志看的段子君津津有味,心里想姓沈的果然都是一副呆板又长情的性子,发现自己的妻子是特务就觉得愧对国家,愧对祖宗,又舍不得举报妻子,只能死前留话不做沈家人,真是傻得可以。
      到了中午完全不想吃午饭,虽然睡不着还是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了一阵,心里总想着故事里姓沈的那个小儿子,说不定他的妻子都是骗他的,当时就是利用了他,姓沈的都是傻瓜。连个女人都不如,女人都比他们聪明,识时务,只有那些傻瓜才不管不顾,觉得遇上了真爱就舍得什么都付出,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一旦遇上背叛就承受不住……,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下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本来说两天之后取结果,但是才一天就通知他过去,并在电话里反复确认有没有家属陪同,得到没有的答案,医生又表示最好能带一个。
      自己这一生什么没有经历过,都这么大年纪了,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来到医院,拿到检查结果,是肝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医生建议立刻住院,段子君不同意,是自己家在香港,想要回港治病,医生只得同意,建议他回去后做个更详细的检查,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基本可以确认病情,误诊的机滤非常小。
      拿着报告单,段子君非常平静,甚至有些放松又有些高兴,你看我也得肝癌了,都是因为你,还不来看看我。
      路上把报告单扔进垃圾桶,又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起床才驾车回家。
      一连在外边住了3天,再不回去估计管家就又要像儿子汇报了。
      四
      从西城回来段子君心情很好,总是显得兴致高昂,亲手准备自己的一日三餐,每天打理偌大的花园,花园中新添了好几盆君子兰,细心的培育着,甚至准备重新休整围墙,想要种上记忆中的植物,连管家都频频问,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好的事情要发生,段子君就神神秘秘的摇摇头。
      一连过了半个月,段子君的情绪慢慢低落了下来,不再自己做饭,甚至吃的都很少,花园也交给了花匠打理,每天只是去看着那几盆君子兰,围墙的工作早已经完工,甚至种上的植物都已经成活,只等它们慢慢长大,长成记忆中繁茂的样子。
      段子君丝毫没有像别人提起自己的病情,但就像别人说的那样,绝症一旦发现就会发展的特别快,段子君蜡黄的脸色已经遮掩不住了,甚至管家在多次沟通无效后通知了二少爷段孟嘉。
      孟嘉先是请家庭医生到家里来做了检查,医生几乎没多久就强烈要求他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段子君的病最终是瞒不住了。
      确诊的时候大儿子也带着妻子来了,两个儿子眼睛通红,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就要死了,毕竟在他们这种家庭,70岁还可以说是正当年,他们的外祖父还健康的活着。
      医生建议住院,但其实住院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了,其实还可以试试换肝,但是王家不会允许自己的外孙割肝去救段子君,即使他是外孙的父亲也不行。
      段子君不想化疗,也不想最后的时光在医院度过,所以医生和护士住到了段氏的家宅。只做保守治疗,尽量让老人死前少受些罪。
      王珍珍听说后从国外赶回来看他,段子君问,“那个导演还没放弃吗?”
      “没有,其实我只想和他做朋友。”
      段子君嗤笑一声,“男人和女人怎么能做朋友,朋友会天天和你偶遇,一遇就是十几年?”
      “我的魅力就是这么大。”王珍珍理了理自己的长发说到,她才是真正的保养得当,从内到外的透着有钱人的健康,那是多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身体,不但看着比实际年轻了不止20岁,就连身体机能都一直运行良好,而且身上那股岁月沉淀出来的从容优雅是二十几岁的小女孩不能比的,真正的人间富贵花,怪不得能引来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国际知名大导演的追求,而且一追就是十几年。不像他,就算生病前也仅仅是样子看起来年轻,其实早年身体遭的罪早早就反映到了自己身上,从五十岁开始身上就小病不断,只是自己惯于隐藏,最终成了肝癌。
      “差不多就行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找个人照顾你,做人要往前看。”段子君熟稔的规劝。
      “你劝我?”王珍珍眼中漏出玩味,“你怎么不找一个?”
      “我是男人,我有伯铭有孟嘉就够了”
      王珍珍看着段子君,抿了抿唇,嘴角轻动,像是不想接话,却突然忍不住了一样说“孟嘉,孟嘉,为什么要叫孟嘉?”
      “为什么叫孟嘉?”段子君很诧异王珍珍的问题,“因为他哥哥叫伯铭,所以老二叫孟嘉,有什么问题吗,我还想问为什么叫伯铭呢。”
      王珍珍没有回答,起身告辞,说最近都会留在香港,有时间会尽量多来看他。其实即使在婚姻中的二十年,他们也更多的像朋友。
      王珍珍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段子君没忍住,出声叫住了她,“珍珍,是你做的吗?”
      王珍珍转身走回来,问“什么?”
      “这么多年,我完全找不到他的痕迹,当年的录像一夕之间也从网上消失的干净。甚至当年山村的人都说不知道他当年的情况,之前霍可达说他得的是肝癌,可是后来我再去查,医院都没有了他的就诊记录,时间太久也就算了,可当时就几年的时间。”
      “那也有可能是他太穷了,根本就住不起医院,所以才没有就诊记录”王珍珍面色平静的说,等于承认了当年确实调查过那件事。
      段子君听到她的话,心中一阵闷痛,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心上,也有可能,只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根本不敢想。
      “是我做的,当年你追求我,爸爸怎么会不调查你,当年你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在王家人眼中不算什么,想查自然查的到,尤其是你有一段时间还那么高调,都去餐厅追求了。”
      “你也不用太难过,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治,也开了些止痛的药物的,从发现到去世也就大半年,不算太遭罪。”毕竟认识多年,王珍珍还是不忍心看他太难受。
      “你都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选了我?”段子君喃喃的说,他这种人不应该是一被揭穿,马上就被排除在王小姐择偶番外之外,甚至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吗。
      “我并不想替谁讨回公道,但是你当时死不悔改的样子确实挺让人讨厌的。其实你追求我的那三年,我是有男朋友的,只是时机不成熟,还没有和家里说,你也算挡箭牌,所以爸爸调查你,想让我离你远一点。后来他知道我有男朋友,只等他做出一点成绩我们就公布恋情,虽然王家不再需要和谁联姻获得利益,但是王家的女婿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可是后来他死了,完全是意外,就像老天开了个玩笑,当时我很伤心,后来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想要这个孩子,就答应了你结婚 ,其实当时还有其他人选,但是我就是选了你。”
      段子君楞楞的听着,其实这么多年也多少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她会隐藏那个人的痕迹。
      “爸爸问过我为什么选你,我说因为我不可能爱上你,爱上一个这样人面兽心,自私卑鄙的人。”王珍珍说完这一切,不等段子君反应就转身往外走。
      “珍珍”段子君叫住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孟嘉,梦家,这么多年你梦到他了吗”说完王珍珍真的走了,没有回头看一眼呆在房间里的段子君。
      五
      病情从确诊开始迅猛发展,最近段子君开始发烧,持续的低热,脑子也开始昏沉,时常觉得有人来看自己。
      佣人来的时候就会问,家明来了吗
      问的多了佣人去问管家,先生总是问,家明是谁,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他来一下?管家去查,没有查到段子君社交圈里有叫家明的,只好告诉了王小姐。
      王小姐打电话给霍可达,告诉他,段子君快不行了,让他来一趟。其实霍可达早就离开了,段子君和王珍珍结婚后不久,霍可达就说要离开,其实他们从大学开始霍可达就是段子君的助手,可以说段子君是霍可达看着一步一步爬上去的,踩着无数人的肩膀,甚是后来踩着别人的鲜血。霍可达要离开,段子君没有亏待他,给了他丰厚的报酬,之后的近四十年他们都没有联系。
      但是王家找一个人还是容易的,尤其他现在也大大小小算个富商了。
      霍可达来到段子君的病房,段子君看到他,像他这么多年并没有离开一样,平淡的招呼,你来了。之后就像打开话匣子一样,絮絮叨叨。
      “她承认是她做的,怪不得我这么多年我找不到,你说有钱人就是怪,明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要让我做女婿。”
      “你说她做的怎么这么干净,我连张照片都没找到。我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了。”段子君小声的抱怨。
      “想看他的样子还不容易,你手里不是有两份录像带,他的墓地你也是知道的。”霍可达说,他并不想刺激他,但是提到那个人他心里也是抑郁的,就想让段子君难受。
      “我不想看录像带。”既不想看他在别人身下幸福,又不想看他在别人身下痛苦,尤其是和富商刘的,当时自己也是录了像的,旅店吊灯上的针孔摄像头,准备必要的时候能派上什么用场。当时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很少和他合照,实在躲不过拍的照片也在后来全都烧掉了,一张都没有漏下。
      “富商刘都死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他欺负他,我就整垮他,我都给他报仇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都承认他赢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我都在心里向他道歉了,他怎么这么小气,你看我现在也生病了,他也不来看看我,他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段子君口里喃喃自语,像是向霍可达抱怨,抱怨自己的情人实在任性,一点小事就让自己反复道歉,费尽心思的讨好,却总是任性的不肯原谅。
      霍可达一阵无语,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段子君却像找到了两人多年的好友一样不停唠叨,声音越来越小,之后两人沉默的坐了半晌,霍可达起身要走,段子君也仿佛没有看到。霍可达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段先生,我走了。”
      段子君抬头看着他,多年的朋友,最后叫他段先生,看来他果然没有什么朋友。“你还会来看我吗”段子君问。“先生需要我可以随时过来。”段子君点点头,却没让他走,霍可达只得再等,有些后悔没有趁他发呆直接走掉。
      “你说他怎么这么狠啊,这么多年,做梦都不让我梦到,他的心好狠。”霍可达不想再听,转身走了。
      六
      段子君病的已经完全吃不下饭,只能靠各种仪器维持生命,两个儿子轮流守着。糊涂的时候非要让人准备一张两个亿的支票,说是自己欠别人的,会有人来取,儿子问他是谁,是可以打到对方账户,段子君神秘的说要亲手给对方,说一定要等到人。
      清醒的时候却又不承认,但也不把支票还回去,只是拿在手里发着呆。王小姐来看过他几次,带了一本相册给他,是一个人从小到少年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清俊温雅,颇有气质。
      段子君一遍一遍的翻看,觉得高兴却又觉得和记忆中略显忧郁的青年人不太一样,照片上的少年神采飞扬,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既不像自己刚见时心如死灰的忧伤,又不像和自己在一起的幸福满足,更不想自己最后一次看到时的讽刺讥笑,当时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如金纸,却依然祝自己一生荣华富贵。当时的自己逃似的离开了,之后果然一生荣华富贵。却再也没有见过那张清俊的脸。
      段子君清醒的时候越看越少,昏迷的时候总是叫“家明”。
      这一天段子君精神格外好,身上的管子拔下来了一些,他想去看看他种的围墙和君子兰,二子孟嘉用轮椅推他到花园,晒了会儿太阳,他说想见霍可达。
      霍可达下午到了,同时来的还有王小姐。
      段子君依然显得神采奕奕,见了霍可达说,我的后事可以托付给你吗?
      霍可达吃了一惊,看向王小姐,王小姐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霍可达说,可以。
      两个儿子被打的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反应。
      段子君丝毫没有注意两个儿子的异样。
      “给我找处风水好的地方安葬。”
      “爸爸,你的后事自然是我们操持”儿子们说。
      “不,听我的,就让霍可达办,他能做好,他知道我喜欢哪里。”段子君挥挥手,打断儿子的话。
      之后表示,遗嘱早就立了,虽然大儿子将来要继承王家,但也是他的儿子,他资产的所以珠宝,字画,香港的两处房产给老大,剩下的公司,餐厅,还有现在住的家宅给老二,这是早就说好的,孩子们都没有意见。
      之后段子君说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本来只是借口,躺下之后才发现是真的累了,护士来打上麻醉的针剂,药物起效,并不觉得身上疼痛,觉得全是懒洋洋的,就要睡过去,天全暗了,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久,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有人说人死之前自己的一生会想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他有些期待能在画面中再一次清晰的看到沈家明,更期待死后能到达沈家明所在的地方,自己可以好好向他道歉,还要告诉他自己爱他,以后永远不负他,不弃他,不践他,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想着想着,突然看到前面仿佛有光,光芒的另一端隐约有笑声传来,他突然能够起身,他迫不及待的朝着光芒走去,他要穿过这道光芒去找寻那个自己找寻了一生的人,找到他,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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