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若秋寂》秋叶三碎

51、春（21）

　　漫天大雪，这长夜苍寂的。
　　他没戴围巾，没戴帽子，更是没戴手套，跺着脚争取着一点热量，脸和肩膀一起用力夹着电话，哈出一口气在手掌心里，随后互相摩擦着取暖。
　　路灯下一个顶壳被贴了好几个小广告的电话亭下，全昭秋打着第三遍电话，这是金泰汶第一次离他那么远，都跑到美国了，走前都说好了，每天晚上都打电话的，工资还没结，电话没费了，只能大半夜跑到电话亭去问候金泰汶，哪怕这夜太冷，这雪太大，什么是能阻止全昭秋的呢。投进去三个硬币了，金泰汶还是没有接通，全昭秋并未多想，他以为金泰汶肯定是还没落得闲工夫。
　　不负他受冷受冻，金泰汶可算是接了。
　　“呼……咳咳……您好，您是？”急促的呼吸声。
　　“我呀，你怎么在咳嗽，感冒了吗？”听他一声咳嗽，似是自己得了病一般，不对不对，自己生了病，也没有金泰汶生病时那么焦急。
　　“没有，不是，小秋不要担心，刚才没有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我跑到厕所来的。”再次示意身边的人闭嘴，然后语气更温柔一点，“小秋那里是晚上了吧，吃饭了没？”
　　“还没有，我想着今天还没给你打电话，就打了，结果手机没费了，我就下楼想去买电话卡，但是可能太晚了，小卖店都关门了，我就跑到咱家附近那个车站附近的电话亭来了，怎么样？还顺利吧？别人没为难你吧？”实在冷的不得了，全昭秋冻的脚趾头都发麻，漏出来拿着电话的手冻的通红，已经快没了知觉。
　　还是金泰汶会玩，那身边的小妖精主动含着冰棍儿，显然是故意要羞辱全昭秋了，金泰汶把电话小心放到床头柜上，放慢动作，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拭去他嘴角残留的雪糕汁：“没为难，谁能为难到你汶儿哥呢。”
　　“好的，要乖乖吃药，早点睡觉别熬夜，少喝酒，解酒药都放在那个绿色的小包里面了，还有些抑制剂和暂时抹除信息素味道的药，你记得睡觉时带上耳塞啊，要不然半夜会被吵醒……”话还有很多说不完的，他总是嘱咐不够，一阵强风吹拂来，雪开始潲到电话亭里，冻的他有了些哭腔。
　　不要闹了。
　　金泰汶食指抵在小情人的嘴上，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那你亲亲我。
　　小情人拿下他手指贴近他的脸。
　　“泰汶儿？还在听吗？”
　　“嘿……啊，啊，是的，在听的。”
　　“我很好笑吗……”委屈，全昭秋抹去泪的时候都觉得眼泪是热的，手上暖和了点。
　　“不是，不是，是李圣来了，你知道的，他这人没正形。”
　　“好的，还有三天就回来了是吗？到时候我去接你，给你做米粉肉。”那是一点点的疑心也没起。
　　两个人小心着，转身，那小情人被金泰汶压在身下，缠绵着。
　　“喂？”
　　“好滴老婆。”
　　电话是金泰汶挂断的，全昭秋傻傻的：“我这里都挺好的，过几天就发工资了，奖金也快了，咱房子就快可以交齐尾款了。”
　　电话哪头连不易叫人察觉的电流声也没了，全昭秋这才看见那电话的显示屏上写着“通话已结束”，眼神都涣散了下，无奈把电话挂了回去，又交了十几块钱的电话费，大步流星的往家赶。
　　后来高烧发到了四十度，全昭秋浑浑噩噩的窝在床上，之前强撑着煮好的姜汤放在一旁，他没一点儿力气拿起来，都已经放的凉了。
　　面色不是红润，是已经透红的，眼白烧的也是爆红血丝，哽咽着，多希望金泰汶赶快过来照顾自己。
　　全昭秋以为的那男人赚钱养家，便不与他说自己这点儿小病，哪能知道，金泰汶其实不过就是出了个国去花天酒地。
　　又是全昭秋的心里活动，又出现在金泰汶的脑子里。
　　紧闭的双眼，一行泪顺着泪沟流了下来。

　　再醒来，金泰汶恢复了正常，黯淡无光的那双眸子，撇着天花板，几秒后又看向窗外。

　　小秋啊？公司正在极力澄清，我这边得留在公司讨论发布会，这几天你在家乖乖的。
　　——爱你的阿尹呐~
　　是他一星期前留下的纸条。
　　又是个浑身发痛的不眠夜，全昭秋擦拭掉流下来的鼻血。对准垃圾桶投，还是没投进去，把叹息留在心底，走下床将纸团了结掉。
　　“近日，知名男星千哉尹黑历史一事件，可谓轰动了粉丝界。你的爱豆表面光鲜亮丽，那你知道他们背后的一面吗？有其公司职员内部泄露，公司决定将其雪藏，一代青春就要落幕，你有何感想呢？”
　　看着早间娱乐新闻，全昭秋药都吃不下去，那股心里的自责，简直就无法压抑。
　　“因为我和千哉尹在一起吗？毁掉我就好啊，和他有什关系……”又在自言自语了，可能是一个人久了，唯一的消遣就是和自己说话。
　　千哉尹养的那只猫走过来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着实把他吓一跳。
　　猫搂在怀里软乎又温暖，他看着猫，想到曾经也说要养一只，和金泰汶……
　　点滴曾经的甜蜜，曾几何时，那个年少的金泰汶去八大处祈愿，祈求全昭秋长命百岁，到如今这般田地，兴许是他当初没去还愿吧，一切都变了。
　　那里能知道，金泰汶的爱狭隘到要毁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了，自己当初到底是看上了个什么玩意儿。

　　“不好吗？我走不好吗？万一我真死在他身边……他伤心怎么办……”对面楼的姑娘出来打电话，看表情是很幸福，全昭秋挺羡慕的，皱起的眉毛又舒展，漏出勉强的笑容，“不，他不爱我。”

　　那天首尔下完初雪，十二月没有给全昭秋留下个奇迹。日子就像一年前一样，在他身边或不在，全昭秋已经毁掉的余生都是一片死寂的。有千哉尹的话，日子还有点指望。
　　在那个空气里蔓着雾霾，冷飕飕的清晨。
　　他没选择回到死灰复燃的那个人的囚笼，也没选择那个人给他的温柔乡，带着平时看的几本关于血内科治疗的书籍，乘坐了飞往土耳其的航班。

　　走之前给千哉尹留了句话：三生有幸识尹郎，此生无缘拜天地。
　　而金泰汶也在一周后醒了过来，大疯一场后，他的脑子恢复了。

　　“总裁啊，上班真的可以吗？纱布都还没全拆掉。”自李圣和尹徕大吵一架，他便不放心李圣接送金泰汶，亲自上阵。
　　男人倚在后座的最右边，将自己拘在了个不大的三角区，转动手上带着的破戒指。额前略长的碎发也没遮挡住他绝望的神情。
　　“嗯……好的吧……我会定时间叫你吃药。”在前方无车的间隙，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蔫儿了的男人。
　　“全昭秋他……今年要去维和部队做军医来着吧？”既然脑子清醒了，就开始加固自己对全昭秋的监视。
　　“嗯，已经提前去了，四天前报的到，他的专业不适合前线，给他分配到了友好医院。”
　　“住的……吃的还好么……”
　　“在员工宿舍里住着，派过去的人说那里挺潮的，他不怎么吃饭。”
　　想着全昭秋的体质，受潮就会起湿疹，况且是前线，他真想不到全昭秋怎么会过得好那小日子。不一会儿，泪就顺着泪沟流下。
　　“妈的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