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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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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正式进入考试月,徐微吟忙着复习,运动会的事还好之前提前准备,目前要做的事不多。
七月初考完最后一科,在别人忙着收拾行李回家时,徐微吟收拾好行李到北京理工和球队会合。
每天负责记录训练情况,处理杂事,临近比赛和组委会联系赛事安排、住宿安排等等所有情况。白天在球场,晚上整理材料填报表格,还要负责把球员脏衣服送去洗。
所有的辛劳在领到工作牌时化为乌有,她作为球队的一份子,和球队一起共努力同进退,最后的荣誉也有她的一份。
“我可不可以叫你微吟?”叫韩磊的球员拎着脏衣篓和徐微吟一同去洗衣房,他是北京理工的学生,今天也大三。
徐微吟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可以啊。”她放点洗衣液,摁下启动键。
“晚上一起去散步,可以吗?”韩磊小麦色肌肤,睫毛尤其长,眼睛也大,有种少数民族的别样俊俏。
“晚上我还要核对资料,可能没时间。”徐微吟是真的没时间,大赛将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他小心翼翼问。
徐微吟拿出手机,“来吧,你扫我。”
像韩磊这样相邀吃饭、散步、赏月的球员已经有两三个,刚来时付铭恩提醒她,“球队里大部分是北京理工学生,学校里女生少,他们要是纠缠你,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当时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夸张。”后来慢慢体会到,她这种平凡长相的女生居然也可以这么受欢迎。
“不,你不知道,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平凡。”付铭恩认真道,“在我心里你跟平凡是脱钩状态。”
“你得了,少在我面前贫嘴。”徐微吟不理会他。
傍晚,徐微吟将领到的套装和队服送到宿舍,有刚出浴的男队员一脸慌张扯过条毛巾躲进洗手间,另一名队员怒吼,“你用我洗脸毛巾捂哪呢!”
“徐助理,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队员胡海靠在门口问道。
徐微吟还没回答就被路过的付铭恩拉走,走出寝室大门他才开口,“以后没什么事别进来。”他喘口气,“男队员都要被你看光了。”
“我又没看你。”徐微吟不以为意。
“你,想看?”付铭恩一侧眉梢挑起。
“不想。”她一口回绝,转身回自己寝室。
“没事,我不在意。”付铭恩在身后喊,徐微吟假装没听到。
足球队提前一周出发去熟悉场地,徐微吟忙着订票联系大巴,临行前两天女队助理归队,是个北京理工的大一女生,叫徐微微,自她到来连领队也分不清她俩名字。
“微微,车票是不是在你这领?”徐微吟低头翻找车票递给来人,“我是徐微吟。”
“对不起对不起,又弄错了。”
听了太多次徐微吟已经见惯不怪,在出发当日她拖着行李从寝室楼梯下来,男队队员忙抢先上前,“微微,我帮你拎。”以为是他们又叫错名字,徐微吟松开行李站在原地,谁知这几个家伙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只听身后徐微微带着苏州烟雨般温润酥软的语调,“谢谢你,学长。”
几个大男人拎着粉色行李箱将白净瘦小的徐微微围在中央,有说有笑上了大巴。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付铭恩站在楼梯下背着双肩包,一手放在行李箱拉杆上感叹。
徐微吟拎起行李,“见异思迁。”
“我可没有。”付铭恩一拍胸膛。
大巴车上徐微微站在车门口,一手在额前搭起凉棚,“学姐,学长,上车了。”
“来嘞。”付铭恩堆起璀璨笑容,“外面晒,快上车里去。”
徐微吟默默放好行李,默默上车坐好,坐在对面的徐微微周围被男队员围个水泄不通,直到汽车开动也不见消停。
到火车站转乘高铁到达上海,打开车门高温瞬间侵袭,不出几分钟衣服被汗水濡湿。到组委会安排的财大住宿区安顿好,徐微吟到志愿者服务站领取纪念品、宣传册还有地铁卡、洗衣卡、餐券等等,东西装了满满两筐,她和徐微微一人一筐拖到宿舍楼挨间分发,下午又和教练到几个比赛场地了解情况,回到财大已经晚上九点。
瘫倒在床上,呆愣仰望天花板,耳边是嗡嗡声。组委会将腾空的学生宿舍改造成运动员住宿区,在每栋楼安排了服务站和医疗室,校园随处可见志愿者,食堂里的饭菜也精心搭配过,生活很便利。
徐微微洗漱完躺在床上敷面膜发微信,她穿了短衣短裤细长白皙的腿露在外面。手机里传出付铭恩的声音,“学妹,出来吃点水果,刚切的西瓜,倍儿甜。”
徐微吟拿出手机,手指飞快,给付铭恩发过去一条信息,“不准吃西瓜!担心拉肚子影响比赛!”
付铭恩回复一个吃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不吃多,就一点点,新鲜的,没事,你别跟教练说。”他可怜巴巴地发过来一条。
徐微吟十分坚定,“不准!”
“知道了。”他回复。
放下手机,徐微吟心里还是感觉不踏实,第二天清晨还没起床手机铃声打破宁静。
徐微吟的话应验了,学校医院输液大厅里并排躺了四名队员,清一色虚脱样。
沈彦泓立在中央脸色铁青像一尊罗刹,“他们昨晚吃烧烤、西瓜,你知道吗?”
徐微吟很诚实,“我只知道他们要吃西瓜。”
“知道你还不阻止!”沈彦泓咆哮。
“我已经警告他们了,谁知道他们躲宿舍里偷偷吃。”徐微吟看一眼耷拉着脑袋的付铭恩,这挨千刀的居然没听她话。
“你在这里守着他们,他们啥时候恢复你就啥时候回去。”沈彦泓丢下一句离开。
“教练,教练!”徐微吟要追出去,这边付铭恩哎哟哼起来。
“微吟,搭把手,我要去厕所。”他努力撑起身子。
徐微吟没有动,抱着双臂看他,“大哥,你是不是故意整我?我都说了不准吃,你没听到吗?而且徐微微也知道你们吃西瓜的事,怎么就只有我被追究责任?”
付铭恩自己挣扎起身,将一卷纸夹在胳膊底下,一手举着吊瓶着急忙慌去厕所。
余下三人在徐微吟的注视下默默偏过头,她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你们也是经历过大小比赛的,就这么由着他胡来?你们今天是代表北京来比赛,假如代表的是国家呢?也这么胡来吗?荣誉不分大小,望你们能珍惜。”
输液室里静悄悄,付铭恩身形轻松很多,他将吊瓶挂好,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徐微吟在他身边坐下,眼中寒芒一闪,“你是来旅游的吗?”
付铭恩没赶上刚才的训话,一派实诚地答,“来比赛的啊。”
“来比赛的那你还这么胡来?还要约妹子?”徐微吟紧紧相逼。
“不是,约学妹是帮他们几个约的。”他还试图解释,另外三人给他使眼色少说点,奈何他就是看不懂。
“那你还挺怨?”徐微吟眉梢一挑。
“我也奇怪啊,平时吃多少烧烤西瓜都没问题,怎么这次就吃一点全放倒了?”他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徐微吟脸色僵住,她一手揪住付铭恩耳朵,“出发之前教练就说过饮食要注意,不要吃烧烤辛辣的东西,你没听见吗?”
“听见听见。”他偏着头,手去掰徐微吟的指头,“微吟微吟,你放手,疼!”
“听见你还吃!你自己吃也罢,你还带着别人吃,耽误比赛你担得起吗?”徐微吟咬牙切齿。
“我错了,我就是嘴馋,想着还没到赛期,我真的错了。”他声音低下去。
徐微吟看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将手松开,目光一扫其余三人,他们一哆嗦护住耳朵。
“你们肚子饿吗?”她低头看表,八点,食堂开始卖早餐了,拉了一宿的四人整齐划一点头如捣蒜。
“你们互相看着点,我去买早餐。”徐微吟到食堂买了四盒粥五盒馄饨,四人胃口极佳吃得飞快丝毫不见刚才委顿的模样,她还没吃完那盒馄饨,四人就将粥和馄饨一扫而空。
“我觉得你们挂完水可以直接去球场。”徐微吟舀起一个馄饨。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脚下有点虚。”付铭恩坐直身子。
这时候闻言打电话过来,“我的夏令营结束了,大后天才是无人飞行器比赛,明天你有时间吗?”
徐微吟沉吟半晌,“请假有点难,还是留在你比赛那天请吧。”
“那我明天去找你?”闻言说道。
“好啊,这几天还在训练事情没那么多。”她一口应下。
好在四人年轻,身强力壮,喝了药输了液还真跟没事一样,徐微吟才得以回到岗位上。
闻言来的时候,她正在球场边做记录,他走到她后面弯腰看记录表,感觉到身边有人,她一抬头正巧撞上他的下巴,他吃痛捂着下巴退开两步。
“抱歉,你来也不打声招呼,我看看。”他个子高她垫脚才稍稍拉平视线,他瘦削的下巴被撞红一块。
“疼不疼?”徐微吟手指碰上他的下巴,指尖下是肉眼难辨的微硬触感。
“没事。”他在她身边坐下,休闲五分裤白T,衣服前面印着米老鼠图案。
“夏令营怎么样?好玩吗?”徐微吟问道。
“又不是去玩,是去学知识的,参观了中科院微小卫星创新研究所,了解了新一代北斗导航卫星、暗物质粒子探测卫星等等诸多科研成果,收获很多。”他望向远处,说着徐微吟听不懂的名词,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细碎刘海在额前随风拂动。
一个足球滚到他们脚下,付铭恩小跑过来起脚远射,转身时视线在闻言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刚才的是你们学校球队的队长?”闻言回过头问。
“你怎么知道?”她挺吃惊。
闻言一笑,“感觉。”他目光落在她脖颈处,笑意晕开,让闷热的天气吹过一片清凉夏风。
球场边沈彦泓一吹哨子球员们聚拢过来,主教练点评几句解散队伍。
“去吃饭吧。”徐微吟收拾好资料表格,拿出太阳伞撑开,闻言很自然地接过伞帮她撑着。
去往食堂的路上饱受关注,不仅有来自队员的目光还有路过小女生窃窃的视线,这些关注的落脚点都是闻言,而当事人却不为所动,好像已习以为常。
“学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徐微微端着餐盘走过来。
“好啊。”徐微吟挪个位子。
徐微微坐下,餐盘里米饭只有她拳头大小,菜也多是蔬菜,还有盒酸奶。
“你够吃吗?”徐微吟咬着块排骨问。
“够啊。”她细细嚼着米饭,“学姐,你男朋友是在上海读书吗?”
“他是我弟弟,在武汉上学。”徐微吟这才想起,给闻言介绍道,“这是我们女队的助理,徐微微。”
“你好,我是闻言。”他点头问好。
沈彦泓在邻桌坐下,扒了几口饭,“徐微吟,下午你不用来了。”
“那我干嘛去?”徐微吟着急,不会是要开除她助理一职吧?
“放你半天假,想去哪儿玩就去哪。”他一抹嘴边的油,“顺道帮我带两包烟。”
“教练,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她可不相信沈彦泓有这么仁慈。
“那你不休也行。”沈彦泓无所谓。
“休休休。”徐微吟将信将疑,“谢谢教练!”
付铭恩端了餐盘在闻言身边坐下,他低头扒饭一言不发。
“闻言,这是我们校足球队的队长付铭恩。”徐微吟向闻言介绍。
闻言点头示意,“你好。”
“你就是闻言?”付铭恩喝了口饮料。
“你知道我?”闻言好奇。
“听微吟提起过,待会去训练场逛逛?”付铭恩提议。
“下午我休息,我们要出去玩。”徐微吟乐呵呵地炫耀,“教练特批的。闻言,我们待会去哪玩?”
“天气那么热,海洋馆怎么样?”闻言建议。
“好啊!”徐微吟还没去过海洋馆,一听说立马赞成。
吃完午饭,他们就出校门坐公交去海洋馆,上海海洋水族馆位于东方明珠电视塔附近,属于科普性的海洋馆,大多是家长带孩子来参观。管内分区展示海洋生物,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海洋动物煞是有趣。
买了小鱼投喂开放展示区的海豹,一只只圆滚滚的花斑海豹争先恐后抢小鱼,惊得徐微吟小鱼一丢转身就跑,被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不屑嘲笑。
“现在的小孩不讨喜。”她向闻言低声评论道。
闻言只笑,“去那边看看。”
“企鹅!”她一路小跑到企鹅展区的大玻璃前,指着在水中穿梭遨游的企鹅拍照。
后部分的海洋全景隧道里徐微吟连声感叹,光顾着看头顶游过的鲨鱼脚下没留意踩上电动步道身子一歪没站稳,眼看要摔被人一把揽过肩膀站定。
出手相助的是闻言,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两人突然面对面,只是身高的差异让徐微吟目光所及是他胸前的米奇图案,米奇扬起手在跟她说嗨。只一念之间,闻言旋即收紧手臂,她的脸被印在他胸膛,和米奇来了个亲密接触,隔着衣料传来他的体温。
“抱歉,情急之下没控制住力道。”他松开手,面上却无歉意。
他绝对不是没控制住力道,他俩已经是稳住了身形,稍有停顿后他又手臂发力将她摁在胸膛的。所以,他是故意的,徐微吟做了定论,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看向前面高大的背影,她第一次生出异样感。
参观完馆内展区,徐微吟还在思考这个问题,闻言走进纪念品店拿起一个海豹公仔,白绒绒的细毛,嘴边翘着几根胡须,样子呆萌可爱,他付款买下拿在手里把玩。
“我在网上看到附近有一家餐厅挺不错。”他将小海豹装进袋子里。
餐厅是在背街的一条巷子里,两层的红砖房,装修简单却别具一格,窗前有垂下的芭蕉叶子。
徐微吟要了份冬阴功面,一份披萨,一杯原味奶茶,她吃着块披萨目光落在小海豹上,这个小公仔不会是要送给我的吧?她心里这样想着,闻言有所察觉,问,“喜欢吗?送给你。”
她摆摆手,“你那么喜欢,我怎么能要?”
“就是买给你的。”他一脸坦诚。
她垂下眼,“我不太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他只是一笑,“是了,我给忘了,看着可爱就买下来。”
徐微吟用勺子搅动奶茶,煮得软烂的红豆被翻搅浮起又沉下去,试探着开口,“你喜欢的小姐姐是不是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
他想了想,“不喜欢,她喜欢运动,喜欢热血的东西。”
心中塌陷一块,她不敢去看他,心中涌现出往昔的种种,心跳凌乱,连呼吸都乱了阵脚,胸口是气息冲撞的痛感。她以前从未在意过的,如今变成另一番景象,她从来只站在她的角度看他,如今后退一步所有事情如迷雾般散开露出原本的面目。
徐微吟抿一口奶茶,她并不是傻,只是从未在意,原来那个愚蠢的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何等的可笑,难怪唐筠总笑她。
她抬眼,对面的闻言靠着沙发翻看餐厅菜单,柔软的发丝垂下,只露出下巴简约的线条,抛开一起长大的视角看去他是个不错的男孩。
“还要点点什么吗?”他抬眼问。
她摇头,“不用。”
“待会去东方明珠看夜景吗?”他问。
“好。”
他们登上东方明珠时太阳在天际留有一角光芒,待完全落下万千华灯接替阳光点亮整座上海,光亮延续到夜的深处,黄浦江上轮船悠悠驶过。
徐微吟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远眺这壮丽夜景,视线缩短焦距,窗户的倒影上他站在她的背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在倒影里看他,他模糊的眉眼如今才依稀看清。
他们在车站道别,闻言拎着小海豹,“回到宿舍跟我说一声。”
徐微吟一脚踏上公交车踏板,他在背后说,“路上小心点。”
“嗯。”她轻声应答,登上公交车,隔着车窗玻璃跟他道别。车子启动,他站在灯下看着她,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徐微吟回头看去,他还站在灯光下,有种落寞的感觉。
回到财大,徐微吟坐在书桌前给闻言发微信,“我到了。”
“我也刚到酒店。”他回复。
“后天下午记得来看比赛。”他紧接着又发一条。
“好。”
“晚安。”
她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如今这幡然醒悟的境地让她很是为难,她心里他一直是跟在她后头的弟弟,有无其他想法她也说不清,总之脑海中交缠错乱的思绪让人烦闷。
“在想什么呢?”徐微微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根雪糕,“给你。”
徐微吟接过雪糕,“没想什么。”
“你弟弟回去了?”她问。
“他是来参加夏令营和比赛的,住酒店。”徐微吟回答。
“你弟弟长得真好看。”她咬着雪糕,“你表弟吗?”
“没有任何关系的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弟弟。”徐微吟咬一口雪糕,奶香味很浓。
“这样啊,难怪。”她若有所思。
“难怪什么?”徐微吟问。
徐微微咬着雪糕棍,视线摇摆不定,“感觉他对你挺好。”
“他对我一直挺好。”徐微吟承认。
“不。”徐微微一口否决,“是那种男生对女生的好。”
徐微吟挠头,“有区别吗?”
“有啊。”她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徐微吟对面,“男生对女生,弟弟对姐姐,这可不是一个概念。”
是啊,这是有区别的,这就是她今天醒悟的道理。
“有点累,我要睡觉了。”她起身去洗漱间。
最近的事有点多,让人身心疲惫,睡一觉也许能让思绪清楚些,徐微吟这样想着,躺在床上玩手机,无意间点开假期到主题乐园游玩的照片。背景是鲜花组成的动物形象,她抱手站在中间,闻言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大家笑得开心。
为什么她总是后知后觉?让付铭恩伤心,让闻言这么多年默默付出,无意是最伤人的刀,不知不觉深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