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双生》菜虫卿

2、夜魅之贰·龙谷居馆·下

　　“我家老头子孙仲财是城东的猎户，小儿富荣只有十岁。我们老来得子，也算是承蒙祖上庇护了。”
　　“十日前，富荣突然半夜惊醒，还哭个不停，说是梦见了两只妖怪。我和老爷不以为意。唤个婢女去哄他入睡。”
　　“没想到第二日，富荣就发起高烧。我们请来安仁堂的周大夫，开了许多药方，可是医治了八天都不见好。最后周大夫束手无策，说是，富荣可能沾染上了邪魅。”
　　妇人越说越伤心，举起帕子擦拭眼角。
　　“现在富荣终日昏昏沉沉的，老是说胡话。道长，我们孙家世代安守本分，从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富荣怎么会遇上邪魅呢？”
　　“道长，请务必救救小儿！”妇人呜咽道。
　　“孙夫人不必太难过……”
　　赵楚一素来惧怕女人的眼泪。见妇人这般，他有些手足无措，试图劝慰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悄悄望向内屋，只见门帘半掩着，师妹正在内屋打扫，无暇顾及客厅的情况。

　　这是个好机会。他想。

　　于是他走近正在流泪的妇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
　　“孙夫人，会没事的。”
　　妇人抬起头，只见一对清澈如水的眸子正望着她。他与她的距离如此之近，使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冰冷的鼻息。
　　“会没事的，夫人，我和师妹自会鼎力相助的。”
　　他的声音温柔细腻，仿佛上好的丝缎在耳畔轻轻摩擦。
　　“是，是的。”
　　妇人已经几乎不能说话了。
　　“夫人请记住，世上没有任何的鬼魅能战胜我和师妹。”
　　赵楚一继续靠近。
　　“是的……”
　　妇人感到心跳都要停止了。

　　突然，内屋的门帘 “吱啦”一声打开——言小池就站在那里，素白的脸上无怒无喜，只是细长的眼睛里分明闪着寒光。
　　“师兄你……”
　　这个女子的言行总是冷冷的，妇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抱有好感。
　　而赵楚一却像做了错事一般悄然退开。他来到言小池身旁，远远地又向妇人作了一揖。
　　“失礼了，孙夫人。”
　　“不，不……”妇人感到怅然若失。

　　“夫人请留下地址，我与师兄择日会到府上除妖。”
　　“奴家就住在孙家巷口的枯井边，很容易找到的。”
　　“这包药草请夫人收好。用水煎，早晚各一次，每次用四钱。请夫人记好。”
　　说罢，言小池掏出一小包药草递与妇人。
　　“这里边有生石膏、板蓝根、大青叶、柴胡，和僵蚕，可以去温病和伤寒阳症。应该可以控制几日你儿的病情。”
　　“多谢道长了！”
　　妇人没想到言小池会这么快准备好药材。方才她都在里屋，究竟是如何听到他们谈话的？
　　“我与师兄今日还有要事，夫人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言小池终于下了逐客令。
　　妇人有些讪讪，这个女子将一切处理得滴水不漏，她确实找不到赖着不走的理由。
　　于是她再次谢过两位道长，就转身告辞了。

　　出了龙谷居，妇人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
　　回想刚才屋内的种种，她感到自己实在有些失态。而龙谷居的两位道人，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妇人回望了龙谷居大门一眼，褪色的门板上长着一片暗绿色的苔藓。
　　此时，门内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屋内的人像在谈论着什么。
　　妇人心生好奇，于是靠近门边细听。

　　“你看看你，方才竟然对那位夫人施展魅气！”
　　这尖细的声音明显是言小池的。
　　“啊哈，师妹你在生气？”赵楚一讥诮道。
　　“我自然是在生气的。”
　　“那你是气我，还是气那位夫人？”
　　“那位夫人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
　　“哦，原来是在气我。”
　　“明知故问。”
　　“气什么？那位夫人哭得那么厉害，我都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那你也不能……”
　　“不能诱惑她，对不对？”
　　“……是啊。”
　　“原来，师妹你是在吃醋啊。”
　　“胡说！你这个自恋的师兄。”
　　“难道不是？”
　　“才不是。”
　　虽说是否定，但言小池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明白了，以后我的魅气只对着你用。如此可好？”
　　“不要！”
　　“哈哈，你害羞了！”赵楚一笑了起来。
　　“你……不说了。”

　　原来龙谷居的两位道人是一对啊！
　　真是罪过罪过。

　　这是，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猛拍了下妇人的背，
　　妇人大惊！回头，发现原来是先前为她指路的那位白发老者。
　　“夫人找到龙谷居的两位道长了吧？”
　　白发老人对她笑着，一种使人看着心虚的笑容。
　　“找到了，还要多谢老先生。”
　　“谢什么。夫人可觉得这个道馆有些诡异？”
　　“先生此话怎讲？”
　　说到诡异，妇人觉得这个词更适合用在这位老者身上。
　　“这两位道长可都是长生不老的。”
　　“奴家听说他们在修炼驻颜术。”
　　“而且他们连饭都不用吃。”
　　“什么？！”
　　“老先生说的对，”此时，在龙谷居门口乘凉的一位老妇附和道，“我们邻里边从没见过他们家生过火的。”
　　“可不是，连柴米油盐都没见他们买过呢。”路旁的小贩也凑了过来。

　　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路人们瞬间变色，四散而去。妇人转过头，原来是龙谷居的大门开了一条缝，言小池正从门缝里盯着他们。
　　她的眼神冰冷锐利，仿佛可以刺入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