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她重生了》语风

8、俏晴雯

　　“姑娘从前做副小姐时是何等风光，万万没想过还有今日罢？”

　　“要我说呀，人也莫太要强，太过要强，这心也就大了，才做出那等子腌臜事。仗着脸蛋长得好，有几分姿色，成日家做出一副轻狂的浪样！”

　　榻上一身着红色亵衣，蓬头垢面，原本恹恹弱息的女子听了这话，挣扎着坐起来，面色蜡黄，菱唇煞白，即便使足了劲仍有些气若游丝，一句三喘的恨道：“你······你把话说清楚，我做了，做了什么腌臜事了？”

　　那婆子见她落到这步田地还敢还嘴，更来了劲：“姑娘做的事，那是好做不好听呀！你能做出来，我老婆子可说不出。要不是太太英明，还不定出什么事呢，打量爬了少爷床，再弄出个孩子，好母凭子贵？幸好太太看不上你这狐媚子样，不然还有我们底下人活路？成日里调三斡四，打了这个撵那个，如今遭了报应，自己被撵出来，二爷可有替你说一句话？挑唆着主子不干好事，好好的爷们都让你勾坏了！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德行，便是挑姨娘，前头还有人袭姑娘站着呢，轮得到你？”

　　晴雯本就平白蒙冤，那屋子里若说只有一人与宝玉之间是清白的，那也必定是她！

　　且谁使坏，她心里也不是没有猜测，如今被人指着鼻子辱骂，话里话外自己比不得袭人，晴雯直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指着那婆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里“嗬嗬”直喘，那婆子见状害怕了，才一甩手帕，啐了声“晦气”出门跑了。

　　晴雯见她走了，强撑着的那口气陡然泄了，整个人往前扑到床沿，半个身子都出去了。

　　此时晴雯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生生熬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不甘的咽了气的可怜女子，蔻红的指甲几乎把手心都掐破了。

　　要她如何能放过花袭人！

　　灯火明灭，晴雯深深呼出一口气，放开攥得死紧的手。

　　揉着刺痛的掌心，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主屋暖黄的灯光下映在轩窗上的几个人影，晴雯露出一个轻笑：你想靠身体上位，我便成全你，只看你能不能受得住最后的结果。

　　***

　　第二日，晴雯亲去门外接了吴贵入府。先去管家处签下卖身契，便领着人往西北角去了。

　　吴贵原还喜得什么似的，惊叹贾府华贵，一路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待到了那处院子，他便笑不出来了。

　　“妹妹为何带我来这种地方？”吴贵捏着鼻子，指着一地恭桶，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晴雯。

　　“这里是圊厕行，表哥以后就在这里做事。”

　　“什么？！”吴贵一听果然炸了，“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差事？你让你的哥哥在这里刷恭桶？”

　　晴雯道：“表哥，我给你找的差事在赖府，是你非要进国公府，这差事说到底，是你自己求得的呀。”

　　吴贵一想，还真是。可他哪管这些，立马瞪起眼睛：“我要来的是国公府，可不是这种地方！这么大的国公府，就没有别的差事了？你是主子跟前得脸的大丫头，就不能给我找个体面些的？”

　　见晴雯不语，又道：“你是不是记恨我当日卖你？当日咱们兄妹走投无路，我把你卖进赖府，也是为你好！若不是我把你卖了，你哪里能有这机遇，到国公府里享福！这会子确要我来吃这个苦？”

　　晴雯面露难色，可怜道：“我原也不想的，管家说府里只有这处缺人，因着辛苦，月钱高，也有不少人排着队。表哥说为了我不怕苦累，又执意不去赖嬷嬷家，我才当了真去求了管家好久，管家才答应把这个差事留给表哥，没想到······若是表哥不愿，那我去同管家说，另派了别人就是。”

　　见吴贵面色转晴，欲要答应，又道：“只是，府里这会子实在也没什么空职，表哥只好再出去等等。”

　　吴贵忙道：“那赖嬷嬷······”

　　“赖嬷嬷那里我已回绝，想必早已有人填了空。”

　　吴贵当初之所以要进来，还非进荣国府，盖因他初到京城，见这里繁华富贵，晴雯又供给花销，每日里无所事事，管不住手的进了赌馆，这会子欠下巨债。

　　因还不上，赌馆的人要打断他另一条腿沉河呢。

　　他想得好，进了国公府躲起来，靠着表妹有个轻省体面的差事，看那些人敢不敢来国公府抓人行凶。

　　可不成想是这样的差事，他好吃懒做，无事时还死要面子，哪里肯？又想起赖嬷嬷背靠贾府，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了。

　　却被晴雯一句话堵死。

　　眼珠乱转，又挂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妹妹，我打听过了，你如今是宝二爷房里最得脸的丫头。要是你去求求宝二爷······”

　　“表哥，二爷不掌家，我求他，他还要求太太和二奶奶，太太严厉，若知晓是为了你我，还有咱们的好？”见他要说话，晴雯抬手制止，“表哥就先在这里委屈一阵子，等过段时日府里别处有了空子，我再求管家把你调过去。一定给你求个好差事！”

　　吴贵闻言，只得答应。

　　晴雯料定他也没胆子非要出去，便把人交给圊厕行管事，也不管他苦着脸直瞅自己，径自回了碧纱橱。

　　***

　　这日是二老爷生辰，宁荣二处上下人丁皆齐聚庆贺，热闹非常。

　　小丫头们贪玩，都四处野去了，几个大丫头也各有去处，就连袭人也被史大姑娘拉过去吃酒了。晴雯重活一世，这些都是经历过了的，对这热闹意兴阑珊，却不拘着别人，便放她们去玩，自己守在屋子里。

　　托腮望着窗前一株红梅，耳畔鞭炮声此起彼伏。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因着这些世俗之物烘托，无端端添了喜气。

　　晴雯知道，马上就要到来的好消息，将使荣国府锦上添花，愈加尊贵。

　　她原本就无力撼动的人即将成为贵妃之母。

　　晴雯缓缓放下手，看着那在风中簌簌颤动的红梅，孤伶伶一枝，却满身坚韧，迎着清冷寒风也能傲然自立。她不如这红梅，自重生那一刻，她就没把王夫人当做仇人。

　　王夫人所作所为可能是受人蒙蔽，可能只是单纯不喜于她。晴雯对王夫人看自己的憎恶眼神记忆犹新，却实在不明白原因何在。

　　重活一世，她早已不好奇，也不在意。不论如何，王夫人虽然撵了自己出府，却没有想要她的命。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没有重要到让国公府主母杀之后快的地步。

　　虽然这些都是晴雯不把王夫人当仇人的理由，可她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她之所以如此，还因为无论做什么，她都动摇不了王夫人的地位，不能给她同样的反击。

　　只是看着王夫人如今步步升高，这般得意，到底意难平。

　　伸手把花移到避风处，晴雯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震天响的鞭炮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就连敲敲打打的唱戏声也消失了，整个府邸都静悄悄的。

　　晴雯走到廊下，正遇一群看热闹的小丫头们跑回来，见了她忙都消声，低着头快速跑过。

　　随后宝玉手中拿着一根枯黄野草，一路抽抽打打过来。到了近前，晴雯见他口中嘟囔着什么，有些垂头丧气的。

　　“二爷这是怎么了？”

　　宝玉正烦闷，忽闻清凌凌一把声音，抬头看见红衣俏丫鬟立于门前，一脸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

　　那股烦闷暂离片刻，宝玉走近道：“你说林姑娘何时回来？”

　　晴雯接过他手中枯草掷于门外，推了人进屋，笑道：“我道是怎么了，原是念着林姑娘了。二爷放心吧，我记着日子呢，算算路程，林姑娘应是快要回来了。”

　　宝玉闻言喜的一把抓住她：“当真？”

　　晴雯笑着点点头：林姑娘可不就是大姑娘封妃旨意下来时回来的。

　　宝玉这些日子因着林妹妹不在，每日里无趣的很，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想要找人说说话，可宝姐姐她们都不同他说林姑娘，连袭人也只劝他多与宝姑娘和云姑娘亲近，真是没趣的很。

　　也只有晴雯了，她从前就与林妹妹好，也时时记挂着。

　　想到此处，宝玉看着晴雯的眼神仿若知音，看了看四周没有旁人，握着她的手悄悄道：“她们都玩去了，你伺候我洗澡吧？”

　　晴雯心中一顿，莫名有些抗拒。她虽然打着坐实污名，可一直没有行动。临到这会子，才发现，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用了些劲抽出手，勉强笑道：“二爷说什么呢，青天白日的洗什么澡？今儿二老爷生辰，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寻你呢。你若想洗澡，等到了晚间叫袭人服侍你洗。”

　　宝玉听她提及袭人，面上一红，讪讪松开手：“是，是我忘了。”向后歪在锦被上，又道，“不过今儿生辰是过不了了，老爷进宫去了，好像是大姐姐要封妃······”

　　晴雯故意问道：“咦？这也奇了，这等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宝玉翻了个身，侧躺着道：“有什么可开心的，大姐姐困于宫中······”

　　晴雯不妨他如此直言，忙道：“二爷慎言！”

　　宝玉噘噘嘴，又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