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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凤归来 ...

  •   “太太说这话可叫我怎么受的住,媳妇侍奉婆婆原是最要紧的,从前是我疏忽了,请太太莫与我一般见识罢。”凤姐心知邢夫人对自己有怨气,遂抱着大姐儿站起来,恭谨道。

      邢夫人还欲再说,忽然大姐儿白嫩的小肉手伸到了眼前,小小的手掌摊开,里面攥着一朵鹅黄色的不知名野花,已然有些蔫了。

      小丫头奶声奶气的道:“祖母,花儿给您,您快些好起来吧。”

      邢夫人一愣,似有动容,却并未伸手接。看着大姐良久,转向抱着她的凤姐,便带上了责怪:“你做什么把她带过来,小孩子家家,若是过了病气可怎么说。”

      凤姐忙道:“不知太太病了,因我说要来给太太请安,大姐儿听见闹着要来。我想着她是您孙女,也正该过来请安,便带过来了。”

      邢夫人便道:“既来过了,便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吧,我这里不要你伺候。”

      凤姐知道自己原本做事不周全,让邢夫人心中不快,也没想着一时便能消除芥蒂,闻言便点头道:“是,那我先带姐儿回去,晚间过来陪太太用饭。”

      邢夫人阖上眼,并不搭话,凤姐见状,起身将巧姐儿放下,欲领她出去。

      谁料小姑娘歪着脑袋看着床榻上的人,忽然挣开母亲的手跑过去,翻过邢夫人搭在床沿的手,将手里蔫了吧唧的小花放进去:“祖母,这个花不好看了,下次给您带我的甜果儿,有了甜果儿就不怕吃药了!”

      邢夫人感到那柔软温暖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手,睁开眼看着一团稚气的小丫头,原本的迁怒怎么也不能发作,略有些僵硬的笑着应了,只用眼神示意凤姐。

      凤姐诧异过后,笑着上前抱起女儿:“大姐儿真乖,祖母要休息了,咱们明天再来看祖母。来,跟祖母再见。”

      大姐儿乖巧的挥挥手,奶声奶气道:“祖母再见。”

      邢夫人在贾府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白的示好,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不大自在的抬起手挥了挥,看着母女俩出去,目光有些恍惚。

      她知道府里都说她悭吝贪婪,为人愚昧不好相处。

      原怪不着别人,她也知道自己有时过于计较。可她孤身一人在这府里,不多攥些银子在手里,往后靠谁去······

      她想的出神,王善保家小心道:“太太,二奶奶可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的就这么走了?”

      邢夫人瞥她一眼,冷哼:“大约哪根筋搭错了,”顿了顿又道,“便是有事,我也是一概不理的。”

      ***

      回到家,凤姐陪女儿玩了一会子,哄着她睡下交给乳母,叫仔细照看,便起身往迎春处来。

      这二姑娘虽木讷不知与人亲近,可到底也算是正经小姑子,生病了她很应该去探望关怀一二。

      迎春现下跟着王夫人,和探春惜春一起住在荣禧堂的一座二进四方小院中,三个女孩子并各自跟的人便都挤在此处。

      其实本不用如此,她们原不是一父所出,身份地位皆不相同。这般混住着,很有些说不过去。

      如此行事,除大大彰显了王夫人的慈爱心善之外,于邢夫人却是身为嫡母不贤不惠,连照料丈夫的庶女都不愿。

      再有那边府里的四姑娘,二房不论如何都显得人丁兴旺,热热闹闹的。加之府里境况,外面看来,二房才是正经主子,更没大房什么事了。

      进了院子,探春惜春大约已去上学了。

      探春门前两个婆子守着,透过门窗能看见侍书领着几个丫头在堂屋做针线,一切都井然有序。

      惜春房里就散漫多了,只入画领着两个小丫头在打扫屋子,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见凤姐进来,丫头们忙都来见礼,凤姐挥挥手让她们自去忙。

      这一番也有些动静了,来到迎春处,却仍是房门紧闭。

      凤姐敲了敲,不等里头应便推门进来,迎接她的是一室冷清。绕过帘帐来到内室,就见到迎春面色潮红的独自躺在床上,见凤姐来了,忙扶着床勉力坐起来。

      凤姐忙走上前往她身后塞了个迎枕,见她唇角干裂,又去倒水。拎起水壶手上一轻,堪堪倒出半杯水,触手温凉,勉强可入口。

      暗叹口气,走到床前给她喂下半杯水,忍了又忍才道:“怎的病成这个样子跟前也不见伺候的人?”

      迎春喏喏道:“才还在这里的,大约有事出去了······”

      “跟主子的,主子的事便是最重要的。主子病了,做奴才的不在跟前服侍,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凤姐瞧见她这幅样子就觉气不打一处来,人若自己立不起来,旁人再如何也没用,更何况这还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这个懦弱的性子,也难怪她会落得那等下场。

      迎春虽怯懦,却敏感。她敏锐的感觉到二嫂子虽语气严厉,却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一感动,眼眶便不由的泛上了泪花儿。

      实在是她长这么大,感受到的善意与关心太少了。

      凤姐见自己不过一句话,她竟要哭了,真真有些头大了。

      这二丫头的性子若不改一改,柔弱太过,怕还要重蹈覆辙。

      也罢,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能拉便拉一把,至少让她在出嫁前能过得快活一些,就当是给大姐儿积德了。

      迎春见二嫂子柳眉微皱,忙抽出帕子将眼角泪花拭去:她知道,二嫂子素来欣赏三妹妹那般爽利的,不喜欢女子柔弱善感哭哭啼啼。

      是以心下慌乱,只敢垂着头偷偷看她。

      凤姐见迎春一副做错事害怕挨骂的样子,心里便又软下来:不知当初大姐儿没了母亲照拂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迎春原以为二嫂子又要数落她,却见她看着自己,面色渐渐伤感起来。

      她本就不善言语,奈何屋里现下没有旁人,只得硬撑着开口没话找话:“前几日二嫂子那般忙,还请了太医来为我医治。我原说不妨事,等家中清闲了再去回二嫂子便是,司棋竟偷偷去了······”

      “病哪里是能拖的!你就该一早命人回我才是,说不得早好了。”凤姐闻言打断她,想了想又说:“再者,我瞧着司棋那丫头倒是个好的,一心为主。你性子太软,就该她这般泼辣的丫头跟着,才不至叫人欺负了去。”

      迎春听了,很以为是的点点头。

      凤姐接着道:“我才从大太太那里过来,太太也病着,不能来看你了,你莫要多想。你这院子的丫头婆子不听话不老实的,你也该自己管管,指着太太想起来敲打一回能顶什么用,她们服的总不是你。”

      “太太可是过了病气?都是我的不是,连累太太也病了,这可怎么好······”她这重点倒抓的准,已是要急哭了。

      “你放心,太太还好。若实在担心,你便好好吃药,快些好起来,自去太太跟前侍奉汤药,太太一高兴说不得就好了。”凤姐提点道。

      “可是······”迎春怕邢夫人不喜她上前。

      犹记得儿时爹爹要成亲时,有人告诉她,继母是个年轻的大姑娘,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儿,定不会喜欢见到夫君以前的孩子。她便一直不敢上前,只有意无意的躲着,免得继母看见自己不快,一躲便躲了这么些年。

      “哪有什么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去了,太太只有高兴的。”见她一脸为难,凤姐心下叹气,随即笑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自己倒要先好起来。前些日子我忙着,只差人给你请了太医……这些日子也该好了,怎的瞧着病的比太太还重呢。”

      迎春委屈的眼泪盈盈,正欲开口,忽然门外一个媳妇高声道:

      “姑娘们倒是会躲懒,打量咱们姑娘病着,便跑的一个都不剩。逢年过节放赏了倒哄着姑娘先紧着你们。待我们老奶奶得了空,定要回了老太太、太太并二奶奶才算完!”

      凤姐看了迎春一眼,见她又急又忙的要起来,伸手按住,示意她等一等。

      “嫂子这说的什么话!哪个房里哥儿姐儿病了,奶妈妈不是在跟前守着看着。独咱们这里与别人不一样,这也便罢了。想是孙妈妈有脸面,我们也不敢劳动。只嫂子你可是今日当值的,姑娘的药白放着不去熬,一大早不露面,这会子倒是舍得出来了!”

      那媳妇原也是个没成算的,成日眼红司棋几个大丫头比她们得脸,把持掌管迎春房里的首饰衣裳等值钱物件。

      此时知道凤姐在屋里,心里慌起来,正想着如何开脱。见绣橘和迎春进来,恐她们把自己抖出来,索性便恶人先告状,当先嚷嚷起来。

      司棋性子爽利泼辣,哪里能让她,加之心下存了气,当即便同她吵起来。

      院子里吵嚷不停,凤姐走到窗下往外瞧了一眼,见外面探头探脑围了好些婆子丫头,都看戏呢。

      回头看去,迎春坐在床上,垂着头摆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要依着她从前的脾气,必先一边一顿嘴巴子,挨完了有理再说。

      叹了口气,见外面越发不像个样子,迎春又只垂首坐着,只得开门出去。

      她一出去,院里霎时静了下来,院外围着的婆子和小丫头子们缩着脑袋一溜烟的跑了。

      司棋和玉住儿媳妇迎面叉腰站着,见凤姐出来忙放下,玉住儿媳妇不住眼的偷看凤姐。绣橘端着一个双龙耳铜镀金边药罐落后一步,单手护着,生怕药洒了,一脸愤慨。

      凤姐一一扫过去,道:“姑娘病着,跟前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会子又吵什么!”

      那媳妇欲要分辨,凤姐一眼横过去她便熄了火。

      “先把药端进去服侍姑娘用了。”

      “是。”绣橘应下,忙端了药从一边快步进了屋。

      左右看了看,走到廊边,用帕子扫了扫垫着坐下,盯着那二人看了半晌,直将人看的站立难安,才道:“怎么回事儿?”

      那媳妇忙要张口,凤姐不耐烦听,直接道:“司棋,你说。”

      司棋瞪了那媳妇一眼,上前一步道:“回奶奶,姑娘这些日子病着,孙妈妈只头一日来应了个卯,就站在那门槛上往里瞧了一眼,连门都没敢进!往后就说年纪大了,怕过了病气,只每日指使了她儿媳妇来露个脸,回回还得看看有什么好的顺些回去,硬说是姑娘孝敬她家老太太的。”

      迎春屋里这些事,凤姐前世也知道。不只她知道,便是外面又有谁不知呢。只是满府这么多事,桩桩件件好似都比一个唯唯诺诺的庶女来的重要。

      “奶奶别听这些毛丫头们浑说。她们知道什么,只会成日里挑唆哥儿姐儿不善待奶嬷嬷,没得教坏了主子。我们老奶奶实在看不过眼,只略略说上几句,倒回回被她们气的三五日吃不下饭。偏咱们姑娘面软心慈,每每拦着不许发落,如今惯得越发不成样子了,奶奶可要好好管管才是!”

      “既如此说,怎的姑娘病了,你们老奶奶却不在跟前?”

      那媳妇子闻言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那不是老人家年岁大了,实是不敢硬撑,这才每日使了我过来伺候姑娘······”

      凤姐抬起手止住她话头:“你口口声声说你们老奶奶年岁大了,劳累不得。再这么下去倒是我们做主子的不知道体恤下人了。这么着吧,现如今姑娘年纪渐大,也吃不着奶了,我便做主,放你们老奶奶回家荣养。我瞧着你也是个孝顺的,想必是会尽心侍奉婆婆的,便接了孙妈妈回家去享享清福罢!”

      玉住儿媳妇一听,心下慌乱:哥儿姐儿的奶嬷嬷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差事,既尊贵又体面,好处也不少捞着。如今要是因为自己被撸了差事,那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上前弯腰讪笑:“都是我胡说,我婆婆哪里舍得姑娘。毕竟从小奶大的,我们老奶奶见天在家说,要看着姑娘嫁人呢!”

      凤姐闻言笑了一下,欲要直接发落了她,眼角瞥见迎春扶着门框怯弱的站着,只露出半个身子。

      心念一转,便改了心思:这婆子还得留给迎春处置,她不能总这么下去。万事开头难,孙婆子跟着她享了这些年清福,也该是给自己姑娘奉献一把了。就先留着她当个磨刀石吧,只盼迎春别被磨刀石崩了刀才是。

      因此只道:“如此说来,你婆婆倒真是一心为着姑娘的。”司棋闻言,柳眉一横,便要说话,凤姐扫她一眼,朝玉住媳妇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那媳妇闻言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便赶紧下去了。

      凤姐坐到软椅上,看着绣橘服侍面色发苦的迎春喝药,司棋站在一边,面色仍有不忿,开口道:“怎的熬个药还要去那么久?”

  • 作者有话要说:  邢夫人没有重生,只是单纯的病了。也没有穿越,还是邢夫人本邢~
    既然有几个小天使误会了,那我就小小的修改一下。只加了一句话,可看可不看
    然后,
    谢谢 懒羊羊 的营养液,爱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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