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街》茶狗子

10、他没有表情

　　直玉束银色长发，浅色凤眼尖下巴，曲线可以称得上完美，整个人可以用柔美来形容，呆呆的样子，和小女人差别不大。
　　他刚从上三层下来，先去找了点地球饭吃，没注意直接联系拉尔。对地球充满好奇，也相应的浪费了些许时间，在半路遇上一个被抢劫的小孩，他帮忙赶走了混混，还安慰了小孩子。
　　慢悠悠地走过来又碰到那群混混在欺负人，他们好像很怕他的机器人，看见他的样子就跑。
　　直玉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机器人，全机械，没有披上人皮，所有的集合线路，骨骼联动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外星泥材质，还有大量的可控超纲智……也没有和人型相似的脸，没有眼睛鼻子嘴，没啥可怕的啊。
　　原型明明那么简单了，地球人为啥看到会害怕呢？直玉捏着下巴仔细思考。
　　“喂，人卒了。”拉尔躺在地上，依然一副傲慢的样子。
　　直玉立刻跑了过来，表情焦急万分。真是个奇怪的表情，拉尔如此认为，可以说他这个表情，虚伪……
　　机器人在他一挥手之中化入空气，那大概是地球没有掌握的暗空间技术。然后他手一挥，一个有棱角的可见蓝色粒子出现，发着光，然后钻进拉尔的左右手臂。
　　拉尔有明显的感觉自己的肉在慢慢振动，那振动非常细微，在重新排列组合自己的骨头。几乎在几分钟，拉尔明显感到自己的疼痛消失了。然后直玉收回粒子，站起来对他笑。
　　那笑就这样刻进拉尔的记忆，像假的微笑，这种笑容他见过，在所有有笑程序的机器人脸上，都见过。那种咧开嘴弯出适当弧度，眼里却没有光的笑。
　　这种笑，比邪恶更来的可怕。
　　虽然拉尔并不痛了，但是他的手算废了。只能说恢复机能必须靠修养。这手只是表面上看着完好，当拉尔打算用他支撑自己坐起时，他发现那种无力，缺失感……
　　手没有知觉，感觉也不是他的了……
　　见拉尔表情疑惑，直玉解释道:“恢复粒子只是修复了细胞，细胞之间的信息传递已经被阻隔了，得半个月才能恢复。”
　　拉尔脚用力，让自己跳起来不需要他搀扶，然而事与愿违，他差点重心不稳再次倒地，好在直玉扶住了他。
　　他看了一眼直玉，然后拉开了距离。
　　拉尔不说话，只顾着走，直玉就这么跟着，偶尔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还拍照，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太空城太干净了，啥也没有，还是地球有意思。”直玉跑上前和他并排，“歁塞瑞的事我听说了。”
　　“哦。”拉尔简单明了的回复。
　　“拉尔记不得我了吗？”
　　“没印象。”拉尔感觉他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机器人，所以对他不怎么热络。
　　“我是小白啊！”
　　“小白？狗的名字吗？”
　　直玉这下冷冷的，将手插进裤兜里，拽拽的模样。
　　“你记不得你打过的小白？每天都要把他打一顿，说他是一个私生子？”
　　拉尔突然停住了，看着他，确实和当年很像。那个一脸懵懂的小男孩长大了成这样了，当年他可是无趣的很。但拉尔记得他，记得自己怎么把一个小男孩欺负自杀，却不得不送去外星系治疗的，那是很遥远的事了，但向南绘和拉尔对他多少抱有愧疚。
　　“你没有表情？”
　　“嗯。救回来表情就消失了。”
　　拉尔思索了一下继续走，过会儿又问他家在哪里，不过直玉说得含含糊糊，拉尔也没打听到啥，只知道这家伙大概家在歁塞瑞吧。
　　可是歁塞瑞都是丧尸……
　　回到家，拉尔也没怎么待见他，也就是因为宁窟一直不派人来接洽，直玉才找他的，有个庇护几天的地方就行，拉尔不需要和他处好关系。
　　奇怪的是直玉总是盯着他，他躺下，他也盯着，他走着，他喝水，他踢机器人，他坐在沙发上，统统盯着。实在不耐烦了，拉尔问他到底要干嘛。
　　直玉说，因为拉尔的手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不去医院会很麻烦。
　　“那为什么在外面的时候不说，现在晚上了，全城停电。”
　　“因为考虑到可能技术会被窃取，所以……”
　　“所以？”
　　“我会守着等他恢复，拉尔不是也无聊嘛。”
　　拉尔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想赖在这里吧。
　　“喏。”直玉给他递上零食，“你的吃的，你今天没有吃东西。”
　　“不用，打营养剂就好。”拉尔走到一排针管面前，但他无法使用手，他的手趿拉着，像一个装饰一样。
　　“你不会一年半都靠营养剂吧，我听向南绘说你被禁止参与军事活动了。”
　　拉尔不看他，盯着药剂。直玉回地球第一个联系的是向南绘，但向南绘很忙，把他推给了拉尔，对拉尔的基本情况有大致了解。
　　“那，睡觉吧。我去了，你就随便找个地方躺躺。”拉尔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就睡，没有手的感觉让他多少有些不适，不过他倒是想半夜醒来作弄一下直玉。
　　直玉见他睡了，打开显屏，多方显屏一瞬间穿插进来，蓝色的包围他，一圈又一圈。他同时进行了多项程序，脑运算这个，手里操作另一个，运算结束进行下一个，手里操作其他，就这样一点一点把多个程序溶在一起处理。微微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表情。
　　就在大概八年前，由于脑死亡没有成功治活的几率，他的家人选择将他冰冻起来送往外星系治疗，技术成熟的直氏所属星球成功将他复活，但他失去了表情……
　　拉尔醒来，是凌晨三点，他腰部用力让自己坐了起来，然后下床，穿着拖鞋，这个时候应该去把直玉叫醒，然后和他说，快睡吧。
　　拉尔对这个恶作剧百用不腻，他自信的去找直玉，发现厨房竟然亮着灯，哪来电？走近一看，是直玉在里面，从他自己带来的机器人身体里拉来电，在那里熟练的切菜，旁边还有东西在煮着，那香味弥漫着，却勾不起拉尔的兴趣，他忘记吃食这种东西了，一直依靠营养剂，味觉都退化了，对香味不感兴趣，也不会馋。
　　不过，这家伙做的菜还有点卖相，像外面餐厅卖的高级产品。拉尔敏锐的发现，他的菜似乎不是地球产品。
　　“捣鼓什么毒药？”
　　直玉回头看着他，他看着直玉，直玉是那种淡淡的目光，表情无可考究。精致的脸，薄薄的唇，细长的眼，静态一样的美，和他温柔的人物形象极其相配。
　　“我的飞行器里面有小型生存空间，菜是那里来的。”
　　“你的飞行器？”
　　“不过现在没有能量了，我停在你的机器人房间了。”
　　“哦。”大半夜的做什么吃的？奇特趣味，拉尔如此想。
　　拉尔坐到沙发上，看着这间没开灯的客厅，然后他起身走到窗子前，窗子是旧式的长长的像教堂一样的窗子，不过是透明的，窗帘从天花板拉下来，小小的流苏搭在拉尔的头上，他定定的望着城市。城市并没有睡醒，淡淡的光在远处发散，巡逻队在街上跑着，那是从城墙上撤下来交互的队，整齐着步伐然后各回各家。
　　远方朦朦胧胧，却又清晰着，没有雾，确实城市散发出来的各种奇怪的气体，像奇怪的蒸汽机。
　　灯亮了，窗印出拉尔的脸，还有在后面出来的直玉。拉尔可不感兴趣他做的吃食。
　　但是打脸就在一瞬间嘛，当直玉凑过去拿一块肉喂他的时候，他被那张好看的脸给折服了，不自觉的张开嘴。真好吃，热热的在嘴里，他细细地咀嚼，味道弥漫在嘴里，他甚至有些舍不得下咽。
　　他已经好几年不吃东西的了，全靠那些针管子。吃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
　　他动不了手，全靠直玉喂，他自己也不知廉耻的吃，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张着嘴，不可抗性。直玉很耐心，毕竟他是个温柔的男孩子，家里的人都是商业能手或者工业家，他生活的环境奸诈阴险，暴力血腥，粗糙却又精致，所有人体现的过于精明。他是个温柔的人，即使脸上没有表情，他依然微笑着……
　　拉尔有些不怎么反感他，一顿饭收买，如果一顿不行就两顿，而且直玉也太精致好看了，近距离看简直美得倾国倾城。
　　人可是个男的。
　　吃完饭，随便聊了点。然后竟然扯到了向南阕，向南阕当年喜欢偷偷去拉国找向南绘，和直玉有所结识，他问起她时，拉尔眼神淡淡的，毕竟她离开已经很多年了。
　　“易木，把她丢在了火场，我当时冲进去没有救到。”
　　“南阕当时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仅次于向南绘之后。”
　　“嗯？”拉尔疑惑着，“南阕？她当时朝你丢了硫酸，和我们说你很讨厌。”
　　“嗯！”直玉点头，“可是她就是宣布了你是最好的哥哥。”
　　“你不恨我们？”拉尔仔细盯着他，想找出他的一丝愤怒。然而他只是笑……
　　“我被丢在地球了那时候，你们能陪我玩，我很开心。”
　　“真就一点恨都没有？”
　　“没有。”
　　“你说谎。”
　　“算是吧，能怎样呢？我感恩我所遇到的一切。”直玉是个温柔的男孩。
　　拉尔不再逼他，如果他说出一句恨的话，或者表露一点厌烦，拉尔都会道歉，为他做出的事情道歉，即使他是个狂傲的人，他也对这件事同他道歉。
　　可是直玉没有，没有表情，没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