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小道姑携君访鬼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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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先生叫姚晚生，是百梦生开业的第二日请的，原来是个教珠算的学堂先生，因上了年纪，退休后没有收入，这才来的百梦生。
“姚先生，请吧。”彦错将墨放在砚台上，退到一边。
姚晚生拱手一礼，熟练地蘸了蘸墨，写下了遒劲的三个字，然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镜什么话也没说，将字挪到一旁晾晒，微微一笑：“下一个。”
第二个是跑堂的小二，年轻的小伙计没上过学堂，但比彦错好一点，父母教过一些，于是也顺利写出了一幅。
苏镜一边将字挪到一旁，一边漫不经心道：“下一个。”
排成两列的队伍挨着上去写，写完的人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并未当场选出用谁写的字。
有了实际的奖励，多数人写得还是十分认真，字也能勉强入目。当最后一人写完离开，彦错开始收拾桌上的纸笔：“主子，为什么要让我们来写匾额啊，明明您自己也能写的。”还写得比我们这些不识字的好。
苏镜看着满地的字，从怀中摸出昨日那张符纸：“他们不写，我怎么知道是谁进了锁莲亭，动了我的符纸呢？”
彦错惊讶道：“咦？是我们自己人吗？”
苏镜将符纸上的笔迹和地上的字迹挨个比对：“你昨日说没有外人进过内院，如果有人动过符纸，那只能是，此人本来就在内院了。”
彦错道：“呀，是不是昨晚上那老头啊，翻墙进到后院，动了您的东西？”
“不是。”
妖鬼精怪都动不了那符纸，只能是人，昨夜那老人消失得如此迅速，明显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彦错回道：“也对，谁半夜出门干坏事会抱着个孩子来啊。”
苏镜拍了拍他的肩：“别想了，反正也只损失了一个壶，一壶油。”
比对完所有人的字，苏镜让彦错将那账房先生写的挂到了锁莲亭上，叮嘱月末的时候给账房先生的月银里多加一金。
彦错走后，苏镜回房又将字迹拿出来比对了一番，果然没有。
昨日那老伯和幼儿，是从锁莲井里逃出来的东西，大门口有凶兽镇守，他们出不去，于是借彦错的手开了大门。
苏镜越想越糟心，不知道这逃出去的两只精怪会不会在京都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锁莲井原本应是鬼域连接人间的一处通道，理论上讲应该有鬼官进行把守，查验妖鬼精怪的通行文书。
但这里鬼气深重，不断向外蔓延，导致频繁有人溺死，显然，下面的鬼官出了什么事。鬼官出了事，鬼主却没有派新的鬼官接任这里，怎么想也不应该。
好在重九就要到了，可以借此机会去鬼域看看情况。
祭月一过，转眼便到了重九，京都安宁祥和，似乎曾经逃出去的精怪只是到人间游历耍玩，并未有作妖的意思。
黎云奚和蒋淮肆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只能靠苏镜每日输送灵气续命。
近来苏镜手中一直打磨的器物也渐渐开了刃，露出一线锋利的蓝光。
苏镜把砂纸放置在一边，将手中的短刀在水里过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啧，这混沌初开时留下的玄铁就是好啊，啊——我都有点舍不得了。”
彦错坐在苏镜对面剥瓜子，闻言道：“从胡安县城回来您就一直在弄这个，这个刀是要送人的吗？”
苏镜将碟子里剥好的瓜子仁一口倒进嘴里，点头道：“嗯，送给肖大人的。”
彦错将空碟子拉过来继续剥瓜子：“您对肖大人可真好，又带糕点又送酒，还送刀。”
苏镜闻言抬起头望着他：“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彦错回顾了自己自百梦生开业前四处招人，张罗修整这原本破旧的庭院，再到开业后鸡飞狗跳的迎来送往，直至现在终于能有片刻闲暇，还得用来给这位祖宗剥瓜子的心酸过往，正色道：“当然好，特别好！”呜……求生欲还是要有的，生活不易，彦错叹气。
苏镜一笑：“好了，晚上我要出门一趟，你要看好百梦生啊。”
“是。”
是夜，辰时，苏镜百无聊赖地坐在百梦生前院屋顶上观天象，灰蒙蒙的云层中一颗星也不见，连月亮也不见，无奈只能放弃。
百梦生在京都算不上什么高楼，站在屋顶也见不着星河一样的璀璨夜市，抬眼望去只见高楼的背影，不见高楼的星火，既不好看也不风雅。
苏镜却盯着一处地方，慢慢勾起了嘴角。
绣巷中，一点微弱的灯火不紧不慢向这边靠近。
苏镜摸了摸怀里的短刀，狡黠一笑，足尖在房檐上轻点，飘然落地，随即悄无声息地躲在大门后。
肖墨持灯穿过绣巷，行至百梦生，见大门紧闭，抬手欲扣门。手还未碰到大门，门却忽然打开，一张瞪大眼睛的笑脸骤然出现在极近的距离。
门内的女子怪叫一声：“哇啊！”
肖墨瞳孔骤然一缩。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镜笑道，“吓到了吧。”
肖墨面无表情地点头：“……嗯，吓到了。”
“……”
怎么忽然觉得怪没意思的。
苏镜讪讪放下了张牙舞爪的手，轻咳一声道：“进来吧，巳时快到了。”
肖墨：“你说带我玩，是在你宅子里玩？”
苏镜噫了一声：“当然不是！”
“嘻嘻，我带你去阴曹地府，你怕不怕？”
肖墨：“……”
二人来到锁莲井，肖墨不明所以，苏镜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抽出两张符纸，低声念道：“气尽灵藏，百鬼依附，急急如律令！”
黄色的符纸浮在半空，苏镜二指并拢，迅速在上面画了一个图案，图案闪着微弱的银光瞬间隐匿在符纸中，看不出任何痕迹。
“手伸出来。”
苏镜将其中一张符纸置于手心。
肖墨依言伸出一只手，只见蓝光一闪，还未看清苏镜动作，指尖便传来一丝疼痛，细小的伤口冒出米粒大的血珠，被苏镜涂在了符纸上。
苏镜将符纸折成一个三角交给肖墨：“给，贴身放着，等会儿下去，就不会有东西认得出你了。”
肖墨从善如流地收下三角的符纸，今夜他穿了一身长袍，袖口垂下，遮住了受伤的手指。
苏镜看不见的地方，方才还在出血的伤口，此刻已经恢复到完好如初，没留下任何痕迹。
将自己的三角符纸也收好，苏镜揭开了锁莲井的井盖。
一个半圆形泛着浅淡金色的流光结界于井口下一尺牢牢封住，结界里，漩涡状的黑气沿着井壁不断向上盘旋升腾，升至井口又被无形的屏障挡回。
“来，跳！”苏镜一步跨进了井里，随即消失在漩涡中，结界表面泛起一圈淡金色的涟漪，肖墨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井并不深，似乎只有一人多高就到了底，二人挤在一起，空间略显逼仄。
在这逼仄的空间中，二人还未来得及产生什么不合时宜的尴尬，苏镜便又两手撑井壁上道：“上去！”
话毕，她率先出了井口，肖墨闻言紧跟着也从井口跃出。
井外是一座破败的庙宇，里面左右各站立着五座巨大的雕像。
雕像皆是赤脚踩地，头顶房梁，已经看不出颜色，虽姿态各异，但个个青面獠牙，目露凶光，看起来非常不吉利。
见肖墨出来就盯着那破败庙宇，苏镜道：“那是供的十殿阎罗。”
“中间的呢？”
肖墨说的是除十殿阎罗外，正中间那座，唯一一个相貌端正，看起来并不凶残的一个。
苏镜摇头表示：“那个啊，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十殿阎罗的上司？”
“嗐，管他的，我们走吧。”说完，苏镜一把推开了庙宇的大门。
开门的一瞬间，强烈的白光陡然穿透进来，二人同时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发现四处十分敞亮，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门外是一条小巷，跟井外绣巷一般的长度，再外面，是喧闹的大街，挑担的，吆喝的，杂耍的，应有尽有，十分热闹，乍一看仿佛京都长安街一个普通的清晨。
仔细一看，却又十分不同，路上的“行人”有的完全是个人样，有的则露出一点尾巴，露出一双耳朵，还有的头上顶着一个尖尖的犄角。
肖墨对这奇异的景象似乎并不感到多么惊奇，只淡淡问了苏镜一句：“现在……是白天？”
苏镜点头：“对他们来说是，走吧，我们随便逛逛。” 苏镜走在前面，肖墨默默跟上。
鬼市其实和人间的集市很像，鬼市上卖的冰糖葫芦，真的是山楂做的，包子里不会吃出牙齿，绳子也不是小肠。
肖墨走了一阵，发现很少有肉摊卖的是人腿，也很少见到人肚面，人肉包……这里并不是人间传闻中群魔乱舞的景象。
正看着，忽见苏镜熟门熟路跨步进了一家织锦店。
店老板是一个一身翠绿的中年女子，正用自己带着锯齿的细螯对镜梳理头发，想必原身是一只纺织娘。见苏镜进来，她连忙起身迎上来。
“这位小美人是要买布还是做成衣啊，我们店里的布，花色可多着呢，您随便挑着。”接着，又朝另一个绿衣姑娘喊道，“春风！别裁你那柳叶了，赶紧着，有客人来了。”
苏镜没看那名叫“春风”的小姑娘一眼，一脸诚挚地看着中年女子，笑着道：“谢过这位妹妹，我本不裁衣服，是专程来找蚕姑的。”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小道姑携君访鬼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