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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   莽蛟山上的人搬家后安生不过半载,官兵又打了来。史开派人查了,还是那队人马,还是那个将军。史开询问过山上老人,老人说莽蛟山不曾得罪过那位将军。但将军盯死了他们,收了钱,抓了送钱人,还是要带兵来,非剿灭莽蛟山不可。有的好汉恼火了,说要为送钱的兄弟报仇,宰了将军和兵马做下酒菜。史开哪能同意,安排下任务,准备再次搬家。众兄弟有怨气,但还是听当家的话。

      此时小二在这里扎了根,和当家的混了个脸熟,也尝过劫富济贫的好处,虽想过是否趁机逃出去,但也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整理好财物随兄弟们搬家。小二不再想回村子,两相对比,村子哪有这里自在。他现在是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能获得多少全凭拳头和脑子上的本事,再不用忍着分给其他废物,不痛快了,看谁不顺眼就打,别提多快活了。父母还是留村里吧,村里人对老人友好,来这是累赘,他照管不过来。他也想过桃子,觉着桃子多半已经嫁给别人,就不再惦记,寻思哪天下山找个漂亮姑娘。他有时喝酒会想起第一,那个笨蛋,日子绝对没他过得舒服,如果第一来这,他嘿嘿地笑起来,他兴许会好心地收第一当小弟,吩咐第一做些端屎端尿的活计,多轻松;没他小二罩着,第一这笨蛋多半早死了。第一会比他过得好?那不可能。

      小二坐在马车尾部,支一条腿,吃甜津津的鸭梨。车轮轧到石头,颠簸一下,梨磕了鼻子,小二抹把脸,剩下的梨朝前打去,砸在牵马人的头上,“卖枣的,作死呢!”卖枣的(担货的)回过脸来,笑出一嘴黄牙,说:“对不住对不住,石头,石头的事。”“再来一下,你把石头给我吃了。”“不会了,不会了。”卖枣的回过头来,自言自语:“该死的玩意儿!”心说,白眼狼,没有好下场。

      行不到半日,有人急火火跑来见史开。这人满头满脸的汗,气都喘不匀,磕磕巴巴地说:“当、当家的,他们,他们没了。”史开问:“什么时候?”“不、不知道。”史开咬了牙。旁边的木燕说:“当家的,那帮官兵会不会是放弃了?”“不会。”“要我说,”一大汉粗声粗气地说,“他们多半是怕了,莽蛟山出了名的混天草,他拔不干净。”另一人说:“是不是弄差了,他们不是镇压来的,只是路过?”史开暗骂他们没脑子,这时候还心存侥幸,他清清嗓子,说:“兄弟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们的家当都带出来了,路上没个寨栅,不得不谨慎。再探,一定要找出他们的踪迹。”报信的带上三人,没进车队,匆匆矮身跑了,去探官府人马的究竟。

      小二远远望见有三人离队,其中一个称兄道弟过,知道是哨探。他感觉出不妙来。他打开一口盛衣服的箱子,扒开衣服,露出个小匣子,打开锁,将其中的卡片——从之前拿走的人手中夺回来的——偷偷塞进鞋底。村子是回不去了,卡片却还有用,困难时卖了,也能得些钱,毕竟是这里不存在的稀罕物。他又打开一只箱子,取出所有钱票,揣进怀里,挑两锭银子,掖进裤腰,两个小金珠,塞进头发。关上箱子,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他坐到车的边沿,脚底距离地面三寸,左手握着刀鞘,只要出事,他便拔刀冲杀出去。附近有人解手后归队,见小二这样子,说:“松快点,哪个敢抢你的东西。”小二笑笑,说:“不是怕人抢,我是离不了我这口新得的宝刀。”拔出一截,亮亮白刃,“多好的刀,不拿着叫你们开开眼么。”“给你娶两房媳妇,换么?”“不换,女人哪有刀金贵。”“嘿嘿,也是。”那人走开了。

      天边绽放红霞,人困马乏,该休息了。山匪们准备搭营宿歇,系马缰,燃篝火。有人拿出酒来喝。小二跳下车,胳膊夹一卷铺盖,走得离火光越来越远。巡逻的走过,“干啥去,要逃啊?”小二说:“逃什么,家当都在呢。哥哥们精神,我困了,找个暗点的地方睡觉。”“别走远了啊。”“走不远,就那。”小二指向一棵仅根部照有半尺火光的树。“行,去吧。哎,解手拉个人一起去,黑灯瞎火的,碰到虎狼就不好了。有事喊一声。”“好,谢哥哥关心。”放铺盖,小二躺下去,整个人盖起来,留眼睛在外看路,留出鼻子喘气。刚那个巡逻的回来,瞧了瞧,咧嘴说:“兄弟,大热天裹这么严实,不怕出痱子?”“嘿嘿,哥哥,我体弱,晚上受不得冷。”巡逻的对人群喊:“镖子!过来!”镖子窜过来,一开嗓,声如铜锣,“哥哥叫我?”“这兄弟身体弱,你照顾点,有情况喊我。”“好嘞!”小二抠抠耳朵,等巡逻的走远,说:“镖子哥哥你中气真足啊!”“嘿!天生的,哥哥小名你知道吗?叫破天!响亮吧?”“响亮,非常响亮。哥哥,我困了。”“睡!我给你把风。”“睡觉把什么风哦。”“你这睡着觉,万一被狼叼了,我怎么见托付我的哥哥?你安心睡,我把风。”“麻烦哥哥了。”“嗯。”小二闭眼装睡,耳朵听着周围动静。镖子一时站起,一时坐下,总不闲着,是无聊了点,但不离小二超过两步。小二撑好半天工夫,最后真睡下了。

      梦中什么都有。小二由桃子服侍,穿画龙的黄褂子,戴金冠。桃子跪到床边,水灵的眼看他。他甩袖子走远,推开一丈高的大木门,众莽蛟山兄弟五体投地,高呼万岁。史开双手捧刀上前,说这把刀只配主人,还说嫔妃们备了大宴,就等主人过去了。数不清的大木桌椅,年轻女人们上酒上肉。大坛酒,大盘肉。小二坐下,正要抓肉吃,身上发热,衣服却解不开。男的女的突然都冲来,吵吵嚷嚷,又吓人,小二就醒了。

      女眷们尖叫,男人们杀得哼哼哈哈,哀嚎不断,火光抖动,火星乱窜,兵刃的光一闪一闪,血液喷溅。镖子的大手掌拍得小二生疼,“兄弟起来,快起来,兵匪杀来了!”小二睁开眼,人被镖子像拎小鸡仔似的提起,“怎么了?”“兵匪杀来了!你醒醒,别成了刀下鬼。你刀呢?杀呀!”小二摸摸腰,“我刀呢?”“嗨,不管你了。”镖子举刀杀进人群,“孙子们,爷爷来啦!”小二立即去翻被褥,从中摸出那把刀来,刀未出鞘,后背挨了一下,一寸长的口子流出血来。小二顾不上疼,倒身一滚,与敌人脸对了脸。这小兵也就十几岁,眼珠瞪老大,两手握刀,双腿打颤。小二挥刀就劈,小兵闭眼乱砍。小二砍小兵手上,小兵啊的一声,刀落了地,肚子上传来剧痛,倒地不起。小二拔出刀转身要跑,斜前边又举刀杀来个老兵。跑不掉了。小二眼望远处,当家的那里杀作一团,身影乱晃,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小子,看哪呢!”小二回神横刀,挡下一击,忍着疼,咬牙倒退。老兵惩凶,大力挥刀,“敢杀三娃子!砍死你!砍死你!”小二只护自身,没有反击,且挡且退引老兵进了林子。火光渐远,杀声渐低,小二开始反攻。老兵极少入林作战,脚下的石头,旁立的树木,一时间也全成了他的敌人。小二则自如得多,以树为盾,以石为暗器,片刻工夫反占上风。老兵力竭,终是先一步死了。

      四周再没有官兵。小二喘了喘,歇好气息,又在死透的老兵身上补几下,把脸砍得横纵交错,看不出人模样,右手持着刀蹲下,伸左手去摸尸体,摸出一封家书,两枚铜钱,没别的了。他站起身,朝老兵脸上啐一口,“真他娘穷!”收家书,将铜钱塞进裤腰。他脱下老兵的衣服,迅速穿到自己身上,飞快远离战场。

      小二一直在走,尽管天黑认不得方向,但他不能停,离那帮人越远越好。他向林子深处前进,那里很静,应该没有人。

      天亮了,小二也累得走不动了。好在身上的伤口不多,尽是些小口子,有点疼,血止住了。他又渴又饿,附近无水无食,带的钱也花不出去,但他决定不走了,先歇歇,恢复点力气再找吃的。他突然不想做山匪了,更不想当兵,农民、猎户也算了,从商、当官不错。除了卖枣的穷,他遇到的其他商人大多肥得流油。当官更好,可惜他没个正经身份。好像能买官?这事得再打听打听。他倚一棵树,岔开两腿坐着,右手还握着刀。前面不远处有棵树,树皮让人剥了,小二眯眼看,巧了,这不正是那棵不答应他回村的哑巴树么。

      小二刚想去看下老朋友,直觉却告诉他背后有人,他猛地前滚,将将逃过夺命的一刀,抬眼看,原来是当家的。“当家的,是我!”

      史开浑身染血,说不清是自己染的多,还是官兵染的多。他背靠上树,也没放下手里的刀,说:“原来是你啊,对不住了兄弟。”

      “当家的,你这身伤,好重啊。”小二站在原地说。

      “不算什么,多谢兄弟关心了。”

      “其他人呢,当家的还见到别人了吗?”

      “……别的人——”

      “当家的!”这时,镖子跑了过来,“我来保护你!”后面还跟着木燕和其他几人。

      小二大喊:“是我!镖子哥是我!我发现当家的了!”

      “好样的兄弟!”镖子停住脚,转头去看史开。

      其他人也过来了。史开双眼含泪,行礼说:“苦了兄弟们了,都怪我。”

      “别这样当家的。”

      “不怪大哥。”

      几人互相上药,商量了,留小二和镖子守史开,其他人去寻找分散开的兄弟。一天过去,聚拢几十个还能行动的。史开向众兄弟道歉,宣布将远离莽蛟山,在异地重建山头。

      然而,休整不多时,官兵又杀了来。这下是一个也别想逃了,官兵们围成个圈,不留一点缺口。

      小二看着那几只狂吠的大黑狗,心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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