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牡丹亭》Helios

6、第 6 章

　　路濯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脸上却是平静得很，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还没进门就听见赵李的声音：
　　“小路路什么时候也有我们不知道的朋友了？”
　　路濯迎声进门：“怎么，这么大的学校，我还不能认识几个人了”
　　赵李被路濯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故作镇静：“你听我给你分析啊——”
　　“你看你，平时不是在宿舍就是在上课，食堂吃饭我们是一起的，你一不打球二不游泳三没有参加什么社团，你的朋友圈，就很简单嘛……”
　　路濯没说话，赵李虽说是有点耍嘴皮子，但说的也大致不差。
　　赵李接着说：“何况，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人，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路濯一听这话就想一把火把宿舍烧了。
　　真是，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很熟了！明明刚刚才交换了名字！
　　赵李向江一帆使了一个眼色，江一帆会心开口：“他找你干什么？”
　　路濯突然觉得他这三个可爱的室友现在真是有点欠揍。
　　正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汪博突然把手里的东西晃了一晃：“他不会就是给你传单的人吧？”
　　路濯眼睛一瞪，下意识地看了看垃圾桶，然后发出了一阵咆哮：
　　“你们居然翻垃圾桶！变态！”
　　赵李打哈哈拦在路濯跟前，生怕他冲上去就要把汪汪撕了。
　　“小路路——”
　　“你冷静冷静，冷——静——”
　　“是我们不对，但是你的垃圾桶也太干净了，除了这传单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我们没有翻，我们只是把它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啦——”
　　赵李发音真是一句比一句嗲，听到的人都已经受不了了。
　　“你——！！！”
　　但他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我们这也不是关心你嘛——”
　　“你看我给你分析啊——”
　　赵李迅速把汪博手里的传单抽了过来。
　　“你看啊，我们刚才大致分析了一下，这上面的角色是挺多的，但主要的就这两个。”
　　“柳梦梅，杜丽娘。”
　　“你嘛——”
　　赵李的眼睛在路濯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就这几秒的时间让路濯觉得浑身发毛。
　　赵李却像是一副找到了答案的样子：“看吧，我们猜得没错，那人如果是找你当演员的，肯定是是让你演杜丽娘。”
　　路濯脸上挂不住了，火气更大：“什么猜得没错？！什么杜丽娘？！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濯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传单抢了过来，烦躁地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想结束这个话题。
　　但很显然，整个宿舍都只是他这么想的而已。
　　“虽然我是没有好好研究过杜丽娘这个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个女的！”
　　赵李摇头晃脑，就差下巴长几根胡子，好让他伸手捋一捋，手里再拿把扇子，那他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羽扇纶巾的谋士了。
　　路濯白眼一翻：“那就找个女生去演啊！你看不出来我是个男的？这不明显吗？啊？？？！！！”
　　另外两人袖手旁观看热闹不嫌事大，噗嗤笑了出来。
　　“笑个屁啊笑！”
　　汪博说：“真的没有人告诉你，你其实像个女的吗？”
　　“你他妈才像个女的！老子哪里像个女的了？”
　　赵李拍了拍路濯的肩膀：“刚才，我看你的时候，就那几秒的时间，你的反应，完全不像个爷们！”
　　路濯继续发毛：“你被人那么看着，能有什么反应？”
　　赵李：“总而言之，汪博刚才说的不是你的外观，而是你的内在，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气质——”
　　赵李继续了他之前的强调。
　　“用很久之前网络上的那句话说，叫——住少女？嗯——好像也不太恰当——”
　　“总之就是，你是有那么一点像杜丽娘啦——”
　　赵李总之就是了半天，也没有总结出个所以然来。
　　路濯无奈地笑笑：“所以，这个话题现在可以结束了吧？”
　　赵李频频点头：“可以可以。”
　　然后打了个哈欠。
　　还真是困了。
　　江一帆率先爬上了床，另外的两个也跟着上去了。
　　如果非要说他们宿舍有什么优良传统，那就是每天都要午睡了。
　　按照赵李的话说，吃完饭是要饭困的嘛，还是躺着最舒服了。
　　刚才那一番折腾，他们早就累了。
　　末了，赵李都已经平躺了，还冷不防冒出一句：“真的，小路路，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眼光没错的。”
　　路濯的太阳穴一跳，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闭上你的狗眼。”
　　另外两张床上传出了吃吃的笑声。
　　路濯起身把宿舍的门关上，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现在他已经不生气了——气累了。
　　桌上是努力变平整的传单。路濯拿出电脑，把传单放在了一边。

　　第二出:言怀
　　【真珠帘】〔生上〕河东旧族、柳氏名门最。论星宿，连张带鬼。几叶到寒儒，受雨打风吹。谩说书中能富贵，颜如玉，和黄金那里？贫薄把人灰，且养就这浩然之气。〔鹧鸪天〕“刮尽鲸鳌背上霜，寒儒偏喜住炎方。凭依造化三分福，绍接诗书一脉香。能凿壁，会悬梁，偷天妙手绣文章。必须砍得蟾宫桂，始信人间玉斧长。”小生姓柳，名梦梅，表字春卿。原系唐朝柳州司马柳宗元之后，留家岭南。父亲朝散之职，母亲县君之封。〔叹介〕所恨俺自小孤单，生事微渺。喜的是今日成人长大，二十过头，志慧聪明，三场得手。只恨未遭时势，不免饥寒。赖有始祖柳州公，带下郭橐驼，柳州衙舍，栽接花果。橐驼遗下一个驼孙，也跟随俺广州种树，相依过活。虽然如此，不是男儿结果之场。每日情思昏昏，忽然半月之前，做下一梦。梦到一园，梅花树下，立着个美人，不长不短，如送如迎。说道：“柳生，柳生，遇俺方有姻缘之分，发迹之期。”因此改名梦梅，春卿为字。正是：“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九回肠】〔解三酲〕虽则俺改名换字，俏魂儿未卜先知？定佳期盼煞蟾宫桂，柳梦梅不卖查梨。还则怕嫦娥妒色花颓气，等的俺梅子酸心柳皱眉，浑如醉。〔三学士〕无萤凿遍了邻家壁，甚东墙不许人窥！有一日春光暗度黄金柳，雪意冲开了白玉梅。〔急三枪〕那时节走马在章台内，丝儿翠、笼定个百花魁。虽然这般说，有个朋友韩子才，是韩昌黎之后，寄居赵佗王台。他虽是香火秀才，却有些谈吐，不免随喜一会。
　　门前梅柳烂春晖，张窈窕见君王觉后疑。王昌龄
　　心似百花开未得，曹松托身须上万年枝。韩偓

　　路濯白眼一翻，心里的小火苗又跳跃了起来：“到底是个轻浮浪子，居然做了个梦，就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自古才子多情，这个柳梦梅才不才子的不知道，多情是肯定多情的。”
　　“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春梦而已。”
　　“等一下，难道我真的适合杜丽娘？”
　　明明已经关了门空气没有对流，阳台那里却好似有一阵风，悄然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