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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糖蒸酥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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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思考间,沈时渊已经拿了筷碟,修长冷白的指骨捏着黑色的木筷对比更明了,夹了一个糯滋滋的青团,用筷尖在团子中间夹破,浓郁的豆沙立刻跑了出来。
这是家乡的小吃,看到不动容那是假的,现在又闻到更清晰的香味,阮今念只觉得馋虫都跑出来了。
差点儿没明晃晃地写着:我想吃。
也难得沈时渊还有做人的自觉:“尝尝?”
他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阮今念已经默认他是在邀请她,便没什么害羞情绪地直接拿筷子夹了青团送到嘴边。
她吃东西从不矫情,但念着旁边还有个“陌生人”,还是极有分寸地只咬了一小口。
青团缺了一角,露出里头包着的蛋黄馅儿,可能是放的时间长了,蛋黄不再流心,而是成团,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它的口味,咬下去的时候沙沙的,有很浓重的蛋黄味儿,但好在皮的部分艾草很少,使得草药味儿吃起来不是很重。
阮今念给出评价:虽然没崇源的好吃,但也勉勉强强了。
她很快解决完,想着盘里有六个,默默地划分了她和沈时渊一人三个,便伸着筷子又去夹了一个。
这次是玫瑰馅儿的,有点像鲜花饼的味道,阮今念虽然也很爱吃,不过不抵蛋黄馅儿和豆沙馅儿的。
沈时渊吃完手头那个便已放下,没有动作。
他素来不爱甜辣之物,跟阮今念相反,他倒是像个江南人,口味清淡,这也怪不得他,先帝打江山之前他们就是从江南迁徙来北方的。
快到正午,阮今念吃了三个不再多吃,不然就装不下李厨和王厨答应给她做的麻辣滚锅烫牛丸了。
“有没有想过,什么时间归宁?”沈时渊抿了口淡茶,等嘴里那股甜味冲去后才问。
阮今念愣住了。
一般女子嫁来夫家三天后便要归宁,可她这都三月了还没动静,阮家那边知道沈时渊因皇命未归,所以也没急着催,不过她知道,他们心里肯定也是急的。
“这就要看殿下的时间了。”阮今念如实说道。
的的确确是要看沈时渊的时间,先帝驾崩,太子继位,现今皇上才五岁,由沈时渊和孝静太后辅佐,沈时渊已经缺席了三个月,再不回来,这朝堂就要翻天了。
可这话听在沈时渊耳里就不一样了,他的小夫人在责怪他无故离开了三个月,把她丢在大婚当日。
“你……”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马车忽然一阵趔趄,两个人都猝不及防地往前跌去,可沈时渊竟然下意识地把阮今念护在了怀里,他的手及时撑住矮桌,腕骨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殿下,王妃,没事吧。”沈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阮今念愣愣地看着沈时渊,他眉头微蹙,绷着脸道:“没事。”转而又看向怀里呆愣的少女,低沉的声音,“没事吧?”
阮今念眨眨眼睛,摇头。
沈青:“殿下,是大理寺的人。”
“何事?”沈时渊及时松开,藏在袖袍下的手轻轻地活动着,一转就是一股钻心的疼。
马车外有低低的交谈声,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微雄厚的声音响起:“殿下,可否让微臣与殿下和王妃借一步说话?”
沈时渊低头看向阮今念。
她也是懵的,大理寺的人找他说话扯上她干嘛?
此处正好是在最热闹的长安街,沈时渊让沈青掉头去了拐角的和顶楼,带着大理寺的人一起。
一路上,沈时渊第三次看了阮今念,她表示很懵也很怂,她应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幽静避暑的和顶楼楼顶,四面宽敞通风与山齐高,四根雕花柱子撑起了这片顶层,放眼望去是整个定京城的房屋楼宇和人间景况。
沈青和大理寺的人守在楼梯拐角,八大落地花瓷瓶前各一个人,空旷的场地只留下沈时渊阮今念和大理寺少卿刘素新。
“殿下,王妃。”刘素新拱手弯腰行了个礼,他年过三十刚正不阿,因破了江南地区闻名的王三杀母一案而从苏州升上来担任此官职。
沈时渊坐在上座,阮今念在他身侧。
桌上是小二刚上的鹅颈桂花茶和糖蒸酥酪,桂花茶清香扑鼻,酥酪甜腻动人。
这定京城的酥酪格外出名,刚开始是出锅的时候洒上芝麻莲子之类的吃食,后来因每个人口味不同,发明了一种叫做九宫格和十六宫格的玩意儿。
木质的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葡萄干、杏仁、花生等不同的零嘴,等糖蒸酥酪上来的时候,食客可根据自己的口味往酥酪里加东西,自主选择,多种多样。
阮今念刚来的时候就被这糖蒸酥酪给馋住了,几乎是顿顿饭都要,后来着实是被腻着了,接连一个月都没吃过,现在看到反倒有点儿馋了,但看着这位凛王殿下和少卿都在,她也不好意思动嘴,只巴巴地瞄着。
“坐下说吧。”沈时渊难得和蔼,竟还主动斟了茶,推至刘素新面前。
阮今念轻轻地砸吧嘴巴。
“殿下厚待。”刘素新受宠若惊,后又紧着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开口,“王妃今日可曾赏过一家人糕点?”
阮今念刚舀了一勺带葡萄干和莲子的酥酪在嘴里就听见他发问,也不慌不忙地回想了下,等咽下去后才道:“的确。”
“王妃可否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闻言,沈时渊轻轻地拢眉,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扣紧。
阮今念放下勺子,托腮转着眼珠回想:“当时我坐在马车内,忽然间马车摇晃了一下,我不知为何,丫鬟挑帘说外头有人求施舍,我便打发了些银子去,又想着我马车内的糕点吃不完浪费了,便也一同打发了去,然后就没有咯。”
她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挑着的眼尾处有一颗淡色的小痣,衬得她眉眼更灵动,活泼更可爱。
刘素新一脸严肃加郑重:“王妃可知,那家人中的小女孩中毒身亡。”
阮今念脸色一变,手僵在空中。
倒是沈时渊,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慢条斯理地往一碗新的糖蒸酥酪里加辅料。
据说他面对那些撬不开嘴的探子,一边让人在探子面前解剖尸体生煮乱炖给对方喂下,一边摆着满汉全席他自个儿吃得风生水起。
大翰的摄政王不是吹的,执政五年来的建树都快超过了先帝,但他行事作风与朝廷那些老官员颇不对付,所以被弹劾的折子上了一波又一波,都快把承恩殿给淹没了。
皇帝年纪小,不问朝事,一切由太后垂帘执政,可太后不是笨蛋,知道沈时渊才是能助大翰的那个人,所以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就造成了如今沈时渊几乎只手遮天的局面。
“你什么意思?”阮今念直视刘素新,乌黑的瞳仁如墨般纯粹,她不是傻子,刘素新说这话的意思她大概能猜到。
刘素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家三口是从苏州来的,变卖了在苏州的家产特意来京城寻亲,一路来,盘缠早已用尽,抵京时,没寻到亲,反而穷困潦倒,吃喝都没了着落,便一边在街上打听亲戚一边讨要吃的。
那日恰恰好便讨到了阮今念的马车前。
那夫妻想着孩子,便把阮今念赐的糕点全给了小女孩,所以最后死的,也是那小女孩了。
“所以你怀疑我在糕点里面下了毒?”阮今念觉得可笑,轻哂了声,露出洁白的贝齿。
“微臣不敢。”刘素新微微低下头。
你有什么不敢的?
阮今念念着面子,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仵作可否验尸?”沈时渊终于放下勺子,把那碗糖蒸酥酪推到了阮今念面前。
少女眼睛一亮。
刘素新点点头,可又目露疑惑:“这正是奇怪之处,仵作并未在死者体内验到毒素,可死者面色苍白,嘴唇乌青,手上有青斑出现,这的确是中毒症状。”
阮今念双手一拍,得意极了,眼神似乎是在说:看吧,都没查到是不是中毒就来冤枉本王妃,委实也太马虎了点吧!
“所以殿下,王妃,微臣有个不情之请。”刘素新站了起来,微微躬着腰。
“你说。”阮今念心情好,替沈时渊回答,酥酪含在嘴里糯滋滋的,很快化开,又抓了把葡萄干,时不时地往嘴里丢一颗,酸甜交杂,可口无比。
沈时渊没说话,瞥了她一眼。
“明日上午,可否请殿下和王妃一同来义庄,咱们当着仵作和死者的面,一起看看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阮今念再一次没经过沈时渊的同意拍板定案,洗刷她的冤屈,在所不辞。
沈时渊:“……”
“多谢王妃体恤。”刘素新轻轻扬唇,“那微臣就先告退了,明日,不见不散。”
说完,一直倒退到楼梯口,才转身离开。
不过……
阮今念这才有空考虑沈时渊的意见,微微侧身,因为包着吃食而微微鼓起的嘴巴蠕动:“殿下,你明天想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糖蒸酥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