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被逼复国》焦糖曲奇饼

3、程明渊

　　程明渊是何许人？

　　十六岁进刑部实干，入职三个月就破获数件奇案，完成了去年刑部一年的业绩量。他熟读诸国法律，协助刑部诸位大人撰写了《北齐刑法新章》上呈齐虞帝，一经公布朝野一片哗然，无人不感慨称赞。

　　齐虞帝礼贤下士，尤其不喜空口说白话的官员，程明渊这样的少年英才正对了他的胃口。

　　那时程明渊的父亲程镜还在兵部任职，齐虞帝在朝上公然褒奖道：“程家有此子，光耀门楣，北齐有如此能臣，朕之所幸！”

　　上任三年，程明渊连连升职，官至刑部侍郎，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两。

　　听了陆正的一番介绍，陆夫人呆坐在椅子上，表情怔怔。

　　陆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魏皇后主张欺骗魏三公主，让她以为齐帝早就发现魏皇后的计谋，劝诱她乖乖留在定安城中。

　　这样做无可厚非，陆正原本以为还要些时日北齐人才会察觉到异样，谁知这么快。

　　“据说是在魏三公主着火的寝宫发现了火油，但是仵作验完尸却发现三公主是缢死的。”

　　陆正心里暗啐，他忍不住怀疑魏皇后是故意留下这条线索，可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只会增加她南下的风险。

　　陆夫人脸色灰白，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啊……”

　　自从魏皇后派人到他们的院子，陆夫人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府里的下人借着北齐攻城的由头全换了一批，被带走的庶女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马上就要轮到他们吗？

　　陆正轻拍她的后背，目光悠长，带着歉意和无奈道：“我猜不透魏皇后的心思，或许三公主只是一颗弃子，或许魏皇后当真想利用三公主。若是到东窗事发的那天，我舍了一切都会把瑶儿安排妥当，只是委屈夫人跟我受苦了。”

　　陆夫人抬起头，眼睑微颤落下一滴泪，饶是如此她仍温柔笑着：“只要跟老爷在一起，再苦也甘愿。”

　　一阵风卷过，天上淅淅沥沥地开始落雨，天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连绵的阴云乌压压地笼盖，叫人喘不过气。

　　·

　　落霞宫的偏殿里。

　　官吏和仵作站了一排，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你刚刚说什么？”

　　程明渊看着乌木棺材，声音微冷。

　　棺材里呈列着魏国三公主的尸体，因为烈火的焚烧，尸体表面已经焦黑，幸亏救火及时，尸身烧毁的情况不算严重。

　　一位年长的仵作出列，鞠躬作揖道：“回禀大人，此具女尸的右小腿上有断骨的旧伤，该是没有诊治，骨头自行愈合的痕迹。”

　　程明渊看了一眼这名仵作，李源一是个经验老道的老手，两人先前合作过好几次，也是他第一个提出魏三公主的死因有蹊跷。

　　“确定不是生前挣扎导致，也不是因为死后尸体受损？”

　　李源一十分笃定：“若是生前挣扎导致，依照目前烧毁的程度，断骨处仍能看见明显的出血症状。死后尸体受损就更不可能了，我们处理尸体时，外表没有任何磕碰。”

　　空旷的宫殿里安静了片刻。

　　殿外的树杈上，杜鹃鸟嘹亮地啼叫。

　　程明渊倏尔一笑，手持案卷快速地翻到了那一页，上面写到——魏国三公主自幼娇宠，甚少生病，未有伤痛。

　　这具尸体根本魏国三公主！

　　如果是这样，宫殿里的火油也可以说得通了。

　　“我这就去禀告圣上。”

　　程明渊放下案卷，站起身，他身高八尺，身形不似文人瘦弱，也不像武将那般魁梧，隐隐予人压迫感。

　　“李源一你带人再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纰漏就盖棺，调查文书写好尽快交给我。”

　　“是。”

　　李源一带着一群仵作有条不紊地忙活。

　　程明渊扫视了一圈，常年在他身边协助查案的官吏们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皱了皱眉头，没几个有担当的。

　　“让严茂到我府上，我有要事与他协商。其余人回刑部整理资料，事无巨细，务必从伺候魏国三公主的宫婢太监嘴里挖出更多消息。”

　　程明渊一甩袖袍，出了宫殿。

　　殿里的众官吏相视舒了一口气，顿时又活了过来。

　　程明渊出了殿门才发现天上下雨了。

　　雨势渐大，青石板砖铺设的地面迅速积了一层水，飘斜的雨水打在程明渊的身上，半边衣服都被打湿了。

　　程明渊不喜欢雨天。

　　雨水会冲刷掉很多关键的证据。

　　派来等候的太监卢广见程明渊出来，连忙迎上来：“程大人，陛下宣您到御书房呢。”

　　说着伺候程明渊穿上雨衣，打了一把油纸伞替他遮雨。

　　程明渊看着雨幕，握住伞柄：“我自己撑就行了。”

　　“诶……”

　　卢广欲言又止，眼见程明渊已经踏进雨幕，赶紧跟了上，细心地站在风向一侧，挡住了不少雨水。

　　饶是如此，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卢广还是被骂了一通。

　　章忠是齐帝身边的老人了，打小服侍齐帝，眼尖脑子转得快，嘴上也活络。

　　“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给侍郎大人传个轿子！要是……”

　　没等章忠训完，程明渊就打断了他：“不过小事，不必大动干戈。”

　　“是是，陛下等着您呢，您里面请。”

　　章忠亲自打帘，恭敬地请程明渊入殿。

　　春雨凛冽的寒气被挡在帘外，御书房里燃着上好的炭，暖融融得十分舒适。

　　“臣参见陛下。”程明渊伏身跪拜。

　　齐帝正专注地批阅奏折，头也不抬道：“平身，赐座看茶。”

　　外间值守的小太监麻利地端来圆凳，倒上一盏龙井，又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程明渊吹开茶盏上的热气，抿了一小口，清冽的香味立刻在舌尖蔓延。

　　这头齐帝批完奏折，随手扔在一侧，漫不经心道：“查得怎么样了？”

　　程明渊打起精神，细细地将仵作查验的结果禀明齐帝。

　　说到最后，程明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臣以为，一定有人伪造了魏国三公主的死亡。”

　　齐帝露出欣然的笑，能从宫殿里残留的火油推出这个结论，他果然没有看错程明渊，他存了心思想考考他。

　　“伪造一个公主的死对那人有何好处？世人皆知朕不喜杀戮，对待前朝皇室可谓仁至义尽，魏国另外两位公主都被封了县君。”

　　是了，如果是为了救魏国三公主，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程明渊拧着眉，开始回忆攻入皇宫那日发生的事。

　　攻城的前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驻守魏国皇宫的御林军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魏帝昏庸无能，在他的治理下魏国只剩下一个空心的壳，为数不多的几个忠国党苦苦支撑着，根本挡不住北齐的铁骑。

　　摘星楼起火，魏帝、魏后以及魏国太子葬身火海。落霞宫正殿起火，魏国三公主身死。魏国二皇子及其母妃服毒自尽，宫里其余妃嫔或服毒、或上吊，竟无一人幸存，不可谓不壮烈。

　　这些都是攻入皇宫那天的所见所闻。

　　但是根据目前的调查，魏国三公主之死明显存疑。

　　程明渊回忆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眉头拧得更紧了，齐帝没有放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想到什么了？”

　　齐帝端着参茶，皱着鼻子闻了闻味道，嫌弃地撇撇嘴，仰头一饮而尽。

　　“他们的死法。”

　　“嗯？”齐帝一时没听清楚。

　　程明渊理了理思路，开口道：“烈火焚烧后的尸体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身份，全靠目睹的人提供证词，其中的真实性有待追查。从目前魏国三公主一事的结果倒推，便能得出……魏帝、魏后以及魏太子也是假死！”

　　程明渊猛地站起身：“前朝余党贼心不死，恳请陛下让臣继续追查，臣定能查出个始末。”

　　齐帝挥挥手，示意他别太激动，先坐下。

　　“你告诉朕，魏国二皇子为何又是服毒死的呢，他们不需要掩藏二皇子了吗？”

　　程明渊愣住，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或许是他们舍了二皇子，保住魏太子足矣？”说得很犹豫。

　　齐帝摇摇头，从果盘里挑了一颗荔枝，从容不迫地剥开果壳，露出荔枝内里白嫩的果肉。齐帝尝了一颗，清甜多汁，满口荔枝的果香。

　　“你也尝尝，早熟的新品种，挺甜。”他把果盘往前一推。

　　程明渊满脑子都是场景和案卷的回忆，若是求不出结果，这事便会一直困扰他。

　　“恳请陛下明示。”

　　齐帝把果核吐在一旁的小碟里，擦手的锦帕随便丢在一边，道出了原因：“魏国二皇子不过三岁，找个面容相似的小儿易如反掌。”

　　从桌案上找出一本金色的册子，齐帝扔到书桌前面。

　　“此事原是机密，既然你已经查到，心里也有了猜测，朕就直接告诉你始末，省得你查着查着，不经意把事情全泄露了。”

　　程明渊拿起册子，一目十行地看起来，此刻他的心情完全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四月十七日，魏后用药迷倒魏帝，营造假死计谋，带着两位皇子南下，救出魏三公主藏匿在定安城内。四月十八日城门口出现疑似魏国三公主的女子，一行三人手持凭证，关卡的士兵检查无异随后放行。

　　程明渊看完合上册子，放回桌案上，表情严肃。

　　齐帝一看他这个样子就觉得有趣，手上剥荔枝的动作没有停顿。

　　终于忍不住，程明渊跪拜道：“陛下，魏人之心险恶，若是不及时铲除，恐养虎为患！”

　　齐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朕派人去追了，听话的就让他们平安活到老，不听话的就杀了。”

　　说话的语气跟之前说荔枝很甜没区别，一样散漫。

　　程明渊张了张嘴，作势还要劝，被齐帝拦了下来。

　　“朕有分寸，别跟那些守旧派一样在朕耳边嘟嘟囔囔，烦得要命！”

　　齐帝一甩手上的果壳，找了块新的帕子擦手，桌案的一侧全堆满了果壳，看起来乱糟糟的。

　　“嗯对了，给你个任务。”像是想起什么，齐帝突然抬头说，“真正的魏国三公主还在城内，你去查出她现在的身份。”

　　“嗯？”

　　没等程明渊反应过来，齐帝就以累了为由将他请出了御书房。

　　程明渊站在廊下吹着夹带雨水的冷风，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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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程明渊：我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