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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人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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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道不是在做梦?
祝毓仰面坐在木桶里,隔着茫茫的水雾看着头上的横梁,心想如果他现在真是在《江湖I》里,这穿的也太没有征兆了吧。
水的温度是真的。
掐自己也会疼。
可是他又不是甚么有才能的人,好不容易才从大学毕业,一个人勉强在外租房过日。
……混吃等死的宅男也会穿越吗?
季执给他留的钱也足够多,至少这两天的吃喝不用愁了。
祝毓自动忽略了季执最开始说的话,心道对方不愧是他游戏里结交的好兄弟,这样乐于助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美人图收好,藏在包裹里后,才决定出门看看外边是什么情况。
杭州……
好像当初他没有走过杭州的剧情。
说来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人认识他。祝毓拿起方才在包裹里找到的人皮面具,认真琢磨了好一阵,才把它皱皱巴巴地戴在了脸上。
祝毓也没留神过自己的脸成了甚么样,对着铜镜一照,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靠,这张脸长得也太着急了……”
问题不大,别人认不出他便好,反正他也不会对着自己的脸吃饭,膈应的也不是他。
做好了心理准备,祝毓就带着那一袋沉甸甸的铜钱出门了。
他倒也不觉得有哪里不习惯,穿越是小事,解决吃喝问题才是大事。
大约是他这张人皮丑得平平无奇,下楼时也无人抬眼来看他。侠士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饮酒谈笑,烈酒和辣牛肉的味道冲得人鼻子发痒,祝毓斜着眼瞥了瞥,也没有多看,就快步走出了客栈。
他走得匆忙,故而也没看到临窗坐着的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忽的抬起了头,眼神阴沉地盯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客栈门口,男人才将脑袋重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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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很是热闹。
天气正好,日光明亮而不灼人,微风习习,偶尔可见檐下有燕子飞过。
祝毓咬着包子,坐在路旁的茶铺里听小二讲杭州近来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填饱了肚子,随口问小二道:“你听说过美人皮吗?”
店小二正介绍到兴头上,听到祝毓这一句后,脸霎时就白了下来,道:“客官如何要提起这等晦气的东西。”
“可它不是价值千金么?”祝毓抿了口茶,问,“怎么就晦气了?”
要真是晦气的话,赵老爷何必花钱给自己找麻烦?
“害,江湖上这种富人多了去,不过是想叫众人觉得他家中的藏品特别罢了,也不是对这画多上心。”店小二把白巾一甩,压着声音道,“可毕竟是沾过人命的东西……唉,红颜薄命,好生可惜。”
祝毓说:“是说画上的美人么?”
店小二叹了声,道:“她生前苦命,死后还被剔骨剥皮,实在是惨啊。”
祝毓忽的觉得唇有些发干,他想着姑娘那双哀哀地注视着画外人的眼睛,她才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哪里是能承受住这种折磨的年纪。
他心里忍不住想,那真是剥了她的皮绘出的画么?
是有何等的仇怨,才会这般对她?
这般沉重地思索着,祝毓在街市里兜了半个时辰,买了明日的吃食后,又重新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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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毓刚走进屋中,就隐隐闻到了一点酒味。
窗大开着,但他的包裹还在原封不动地挂在床边,看着是没人动过。
祝毓想了想,以为是季执又回来了,便试探着叫了一声:“季大侠,你在么?”
屋中一片沉寂。
祝毓茫然地摸了摸脖子,正要去拿包袱时,脖子后突然被抵上了一柄冰凉的东西。
“果真是你让季执来的。”身后持剑的人声音沙哑,嗓子仿佛被火燎过一般,“他如何会替你卖命?”
祝毓僵硬道:“我、我也不知……”
那人自然不信他说的话,冷笑了一声,又道:“你倒是好手段,还有这季执来给你当姘头。”
祝毓:“?”
这位兄台,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还是他对姘头这个词理解有误?
“不说话,便是承认了。”那人说了这句,说话的语气虽还带着怒意,但好歹是把剑收回去了,“我不明白,你既然让他来对付我,怎么还敢戴我送的人皮?”
祝毓:“……你送的?”
他转头看去,对上了一张比他还歪瓜裂枣的脸。
祝毓赶紧转回头,暗道一声卧槽。
等等……祝毓!不要慌!冷静下来!
结合季执之前的话来看,这位仁兄就是靳延啊!他想起来了,靳延就是游戏里4号NPC,常年拿面具遮掩着自己那张帅脸,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再回头看去时,中年人的头上果真闪过了两个大金字:
〈靳延〉
紧接着又是一行不押韵的小诗。
〈恶行掩善念,鬼面隐仁心〉
靳延在他转身之时,忽的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哑着嗓子道:“不是说这人面太丑,不肯用的么?”
祝毓撞上进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中时,心里咯噔一跳。
他大概明白靳延只是想威胁他,并非是要置他于死地,但无论是谁被人这样掐着脖子,想来都不会觉得好受。
“其实我……”祝毓试图解释。
可这根本没法解释啊。
美人皮是确实在他这里,季执也确实是为了他才去抢靳延的东西。
于是祝毓放弃垂死挣扎,紧紧闭上眼睛,道:“是我对不起你。美人皮在我包袱里,您把它拿回去吧。”
这东西留在他手里也危险,干脆还给靳延就是。
靳延手下的力度却又加大了些,冷冷地看着祝毓的耳根子由白转红后,才嗤笑了声,说:“你倒也知道对不起我。”
靳延松了手,祝毓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抬头看见靳延又有要拔剑的意思,祝毓连忙伸手阻止对方,道:“靳、靳兄,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靳延说:“谈什么?”
祝毓说:“季大侠是我朋友,不是姘头。”
靳延沉默了一会,确定祝毓没有撒谎的意思后,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祝毓又说:“我也不知他是从你手中抢到此物的……”
靳延却并不在意他这句话,只是垂头把剑按回了鞘中,道:“祝毓,我们二人之间既然已有过约定,你便不该再三心二意。”
祝毓:“……”
什么约定?
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会靳延也是他的姘头吧?
他为什么要说“也”?
“你若是想要美人皮,”靳延道,“直接同我说便是,不必再做那等弯弯绕绕的事。”
祝毓愣愣地点头。
靳延刚刚分明是有要杀他的意思的,可现在竟然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若是要去赵家,明日我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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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
靳延从大开的窗扉里翻身进了屋中,抬眼瞧见少年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床上,被子掉了大半在地上。
祝毓睡得很熟,故而对他的靠近毫无察觉。
他单膝跪在床边,伸手碰了碰祝毓的脸。
少年唔了声,软软的脸颊在他手心轻轻地蹭了蹭。
靳延慢慢地垂下头,咬上了对方梅花般淡红的唇。口舌纠缠了一小会后,他就退开了。
季执和祝毓是何关系,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少年的脖子看着纤细易折,仿佛他现在手下稍稍用点力,就能……
不过他还不想这么做。
祝毓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靳延像块大黑石头似的坐在自己床上,被吓得头发都炸了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
他揉了揉眼角,问靳延:“靳兄怎么在这里?”
靳延说:“你先前应下了我什么事?”
祝毓还没完全清醒,懵逼道:“啊?”
靳延默了默,又道:“近来有人盯上了美人图,你独自留在此处不安全。”
祝毓明白了,靳延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男人。他也不介意对方掐自己脖子的事了,开始真情实感地觉得靳延也是像季执一样的好兄弟。
担心他被人追杀,才特意在夜里过来保护他。
所以他起身握住了靳延的手,感动道:“靳兄,我往后定当会回报你。”
靳延捏了捏他的指尖,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在暗暗地想:
脸确实是真的。
可要是真正的祝毓在这,哪会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这位居然还把他当好人。
难道美人图还能让人变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