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青灯旧梦

2、缘起

　　延和元年。

　　“萝丫头!”

　　“小石头？”女萝愣了愣，看着一路轱辘轱辘滚来的小石头精，好笑道：“什么事啊，让你这么着急……”

　　“是，是凡人!”

　　“凡人？”女萝眉头微蹙：“凡人有何可怕，怎的你……”
　　“不是不是!”小石头精山阿摆了摆手：“是个带伤的凡人，浑身上下都是血!”
　　“什么？”女萝眉头紧蹙，这山间有自己，应无邪祟作怪，山间小动物和精怪们也是聪明的，直到不应该随意伤人……
　　女萝抿了抿唇，沉思片刻，决定和山阿去看看那所谓的凡人。
　　虽是潜意识告诉自己，她应该保护凡人，可，她毕竟不是很喜欢，更何况，还有那些凡人每次都来和自己道谢，说自己杀了上一任山鬼……
　　上一任山鬼，说是山鬼，不过也就是个魔族女人，阿鬼全名叫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阿鬼并不是坏人，至于为什么被魔族驱逐，这件事情阿鬼也从未说过……
　　说起阿鬼……
　　夙惜姐姐她们说阿鬼姐姐只是出去游历了，但，自从她七百岁以来，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阿鬼姐姐了……

　　“咳咳……”

　　女萝忽地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所谓凡人。
　　面前少年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背上一柄长剑，面颊微红，像是发了高热，整个人昏倒在地上。可即便是重伤，却一点也看不出狼狈，说来也奇怪，这个少年说是凡人，倒也不像，气质非凡，到不像是个凡夫俗子，可若说是仙人，又无仙气。
　　女萝轻叹一声，救吧，谁让人倒在自己的地盘上了呢……
　　“山阿……”女萝薄唇微启，头一次，她唤他的名字，而不是小石头精。
　　山阿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也知道面前的小姑娘下了决心要救人，他点了点头，帮着女萝将白衣少年扶进了山中。
　　深秋季节的仰天山红叶灿灿，层林尽染。也算是这青州方圆几百里风景优美的好地方了。
　　身着绿衣的小姑娘走在山路上，红叶落在地上，铺成一道红毯，每走一步，踩在叶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林中。深秋的太阳是金黄的，照在林中，宛若金色的丝绸，轻抚着万物。
　　女萝在前面带着路，没过多久，一栋小木屋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小木屋发出植物特有的幽香，充斥在二人的鼻腔，好不陶醉。
　　“山阿，把他放下吧……”女萝侧过身子，给山阿让了位子，她道：“顺便去找夙惜姐姐要几滴眼泪，这位小公子可能会需要。”
　　“哦，好。”山阿点了点头：“萝丫头，你一人待在着没事吧？”
　　“没事……”女萝无奈一笑：“去吧，这位小公子受伤很重，需要治疗。”
　　“好嘞!”山阿眨了眨眼睛，又化作小石头，轱辘轱辘地向外滚去。
　　待山阿走后，女萝将视线放在白衣少年身上，轻叹一声，只见她手腕一转，指尖泛起点点绿色荧光，向那白衣少年飞去。
　　在女萝的催动下，荧光慢慢地融进少年的体内，少年的脸色也有所好转，嘴唇也不是那么白了，不过，看这少年脸颊依旧通红，高热还未退……
　　“归兮……”女萝愣了愣，少年的剑柄上用小篆刻着两个字——归兮。
　　女萝不禁轻笑，哪有人的佩剑名字这么怪，像是思念某人的小郎君似的……
　　不过，这少年有佩剑，正常的凡夫俗子应该有佩剑么？
　　但这少年周身并无仙气，反而有着微薄的灵力，难道是修仙者？
　　想着，一滴冷汗顺着女萝的额角滑落，要知道，她虽被人认作山神，但本质还是个山鬼，青栀姐姐说过，凡人的修仙者是见不得精怪，那这个少年……

　　“水，水……”

　　“水？”女萝缓过神来，猛地想起，凡人生了病是要喝水的，不过，自己这里没有水，只有夙惜姐姐以前给的琼露……

　　“水……”

　　少年的央求让女萝心中微微松动，她抿了抿唇，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少年啊，你可莫要忘了我这个救命恩人啊……
　　女萝拿出白色瓷瓶，口中轻念法诀：“开!”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瓷瓶中的液体喂给白衣少年，她是山鬼，喝了这琼露无碍，反而会增强法力，不过，这少年只是个凡人，会出什么问题么……
　　“呃……”榻上的少年悠悠转醒，一双如墨一般的眸子看向榻边的少女……
　　“你醒了？”欣喜涌上心头，女萝笑了笑：“你可吓到我了!”
　　“姑娘……”少年张了张口：“你是？”
　　“我叫阿萝，唤我阿萝即可。”不知为何，女萝下意识地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可能是因为阿鬼姐姐吧，阿鬼姐姐说过，名字是一个人的命线，名字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阿萝姑娘……”少年颔首，一双眸子如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波动。

　　“你受了伤，需要休息……”女萝开口道：“我不打扰你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处，我先走了。”
　　“阿萝姑娘……”少年张了张口：“本……我，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女萝愣了愣：“我救了你，我清楚的，我给你治的……”

　　“你给他用了琼露？”

　　“青栀姐姐!”女萝眼眸亮了亮：“你来看我啦!”
　　“还不是你个小丫头……”青栀抿唇轻笑：“我这不是给你送琼露来了么，怎么，你个丫头居然把自己的琼露给他……”
　　“我这不是……”女萝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救人心切嘛……”
　　“好好好，我们的阿萝真棒……”青栀口不对心地恭维着，道：“既然你已经给他用了琼露，我也不和你夙惜姐姐说，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这是最后一瓶，不许再给别人。”
　　“好!”女萝扑到白衣女子怀中蹭了蹭，心满意足地接过瓷瓶，然后道：“小石头呢？”
　　“去找花蜜了……”青栀翻了个白眼：“你带回来的这个病人，他需要良药去治疗，琼露可不是随便用的，普通人是用不了的……”
　　说着，青栀意味深长地瞥了白衣少年一眼，继续道：“反正你也大了，我们也管不住你了，总之，保护好自己。”
　　“好啦好啦!”女萝撒娇道：“我没事的啦!”
　　“就你理多……”青栀刮了刮女萝的小鼻子，轻声道：“好了，东西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青栀姐姐再见!”女萝挥了挥小爪子，面上带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小猫。
　　“阿萝姑娘……”白衣少年张了张口：“给你添麻烦了。”
　　“不打紧的。”女萝笑了笑：“既然到了我这，我就会保护你，不论你是谁。”
　　“……”白衣少年沉默了，许久后，他薄唇轻启：“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