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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落水 ...

  •   原以为两人看到她时怎么也得略显惊慌,却没想,这两人面上竟都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捕捉到舒澜嘴角莫名绽开的笑,舒棠突然有些怕了,后脊梁骨发凉,一步步后退,再后退……

      “你不是死了吗?”她语气有些微颤。

      舒澜握着团扇漫不经心地扇:“姑母说哪儿的话,就算是您死了,澜儿也不能死啊,小侯爷会舍不得的。”

      “小侯爷也是你叫的?”舒棠怒不可遏:“从辈分上论,他可是你的姑父!”

      见着徐衍的冷眼,并不打算出言帮舒棠,舒澜便更加肆无忌惮:“别呀姑母,自古不就有姑侄二人共侍一夫的嘛!日子过得也和谐喜乐,被传为一段佳话。”

      “既然有这个先例,我们后人为何不能效仿呢?”

      舒棠上去就是一巴掌:“不要脸!”

      “啊!”舒澜结结实实挨了个大嘴巴,抽得她眼冒金星。

      舒棠力气多大啊!还没使多大劲儿,就打得小贱人差点坐在地上,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徐衍连忙捞回心上人儿,这边反手还了一巴掌。

      五个手指印重重的,打在娇嫩白皙的脸上,顿时肿起老高。

      舒棠没有那么弱不禁风,顶多是被打得偏过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见有人撑腰,舒澜稳住身子后抬手就想还回去。

      这次舒棠有了准备,迎面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甩,两人敌对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刹那便碰撞出火星子……

      客船还在行着,只不过是和女眷们相反的方向,因为恨意太浓了,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这对男女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徐衍抚着舒澜的背,哄着安慰她:“行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一会儿了,何必和一个死人置气呢?”

      恐惧和恶寒爬满舒棠的后脊,她越来越觉得这一切不对劲。

      见徐衍靠拢过来,步步紧逼,平日里看着赏心悦目的相貌,此刻变得极为扭曲可怖。

      舒棠不动声色的退了退,问他:“是你害了我爹?害我舒家惨遭灭门?”

      他一字一句道:“既然是死,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好歹面子上夫妻一场,别当个枉死鬼。”

      “没错,舒文渊的罪证全部是我伪造的,弘亲王也是,他不过是用来掀起君王震怒的一颗重要棋子罢了。”

      “可惜了皇帝身边这两条臂膀了,啧,这两人何其忠心啊!只不过,忠心仍旧敌不过君王的猜疑。”

      “他想保江山的千秋万载,这便是他的逆鳞!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所以借君王之手报仇,你舒家必定没有活路!”

      徐衍凶相毕露,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那眼眸里流动着的精光和嘴角的诡笑相结合,与舒棠记忆里的恶魔半点不差。

      她百思不得其解:“弘亲王何其无辜?我爹又何其无辜?你为什么要用莫须有的罪名加害他们?还借他们最信任之人的手?你就没想过死前他们有多寒心吗?”

      说到此处,她哽咽住了:“还有……既然恨,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徐衍,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这你还不明白吗?”这时,在一旁噙着笑的舒澜突然出声:“娶你,就是为了报仇呀。”

      “你想想,杀了仇人,害得仇人的女儿痛不欲生,这仇才报得痛快嘛!”

      平时在长辈面前装惯柔弱的丫头,此刻锋芒毕现,牙尖嘴利:“就是你爹!当年毫不留情的进言,才使皇上杀了小侯爷的祖父和叔叔。”

      “也是你爹,处处压着我父亲!其他旁支他都肯提携,唯独我家,好歹是大将军的族亲,在京中圈子里混得却最落魄。”

      “你爹连军中的下属都能连提三级,人家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对我家却不闻不问!凭什么?”

      “还有你也是!整日趾高气昂,吃穿用行全是最好的,性子跋扈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副讨人厌的样子!你神气什么?有什么好傲的?就活该你家破人亡……”

      舒澜还在喋喋不休的细数种种“罪行”,可舒棠听着听着,却不由苦笑出来。

      她边笑,边流出眼泪,心里觉着这些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衍看着她颓靡的样子,不知是出于什么用意,深深瞧了她一眼,继而语气很重的对她道:“舒棠,你知道吗?从小我祖父最疼我,叔叔也是。”

      “他们只不过是犯了点小错,就因你爹‘务必严惩’的四字进言,被革职砍头。那时我才六七岁,看到自己祖父和叔叔的项上人头挂在城门楼上,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所以,你爹必须要偿命,你也是。”

      舒棠还是摇头,流泪,嘴上却笑,还笑出了声,近乎到了一种绝望癫狂的程度。

      忽的,她渐渐停住了笑,望着他。

      虽然她知道那很愚蠢,却还是问出了口:“那,这些年,你到底有没有对我动过真心思?”

      徐衍没给她明确回答,只是告诉她:“于我来说,不过是仇人,和仇人的女儿。”

      舒棠五根手指狠狠捏住心脏的位置,她觉得好痛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耳鸣,那两人在说着什么她听不太具体,只是隐隐约约听闻等她死了舒澜就会进门,成为徐衍的正妻。

      还说什么,皇上不会杀舒澜,因为这次徐衍是功臣,而他那次面圣,目的根本就不是为舒棠求情。

      恰恰相反,他是受了皇上的委托,私下里来解决掉舒棠这个麻烦……

      因为舒文渊是谋反罪,而下达杀令的又恰好是皇帝,在满门抄斩不留欲孽之下,怎么可能会留舒棠活在世上?那岂不是为自己空留隐患?

      可碍着侯府的面子,皇帝没办法赶尽杀绝,刚好这时候徐衍觐见。

      皇帝有意无意抛出想法,徐衍顺理成章接住,答应私下里除掉舒棠,力保皇帝高枕无忧,同时脸面上双方都过得去。

      只是作为交换条件,徐衍恳请皇帝留舒澜一命,日后待她过门,夫妇二人定为皇家效犬马之劳……

      对皇帝来说,舒澜不过是舒文渊的旁系亲戚,且没有参与谋反,利弊权衡之下便答应了。

      后来舒澜还说,舒文渊书房那封书信正是她放在里面的,因为也只有她,才能有机会肆意出入大将军府。

      不过,这些早已经不重要了……

      舒棠再无翻身之地,直至她被推入湖中的那刻,她脑子里只有不断回响着的,仇人……仇人的女儿……

      ——
      泪与湖水相融,同样都是那么的咸涩。

      舒棠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没有挣扎。

      因为她知道,这次连皇帝都默许了要杀她,哪怕不算侯府这边,形单影只的她即便爬上来,游到岸边,等待她的也不过是另一种死法。

      再或者说……她的心在方才的某一刻,早就已经死了,所以躯壳苟活于世意义又何在呢?

      她随绝望坠入湖底,发丝和华丽的命妇服在水中飘荡,奢华冷冰的珠翠也跟随她尘封在水底,成为即将永久腐朽的高贵。

      她脑中充斥满徐衍和舒澜带给她的恨……

      这两人真可笑啊!他只看到亲切和蔼的家人,却看不到家人在赈济灾民克扣拨款时的贪婪嘴脸。

      在他们的中饱私囊下,成百上千的灾民饿死渴死,难道那些人,就不是为人祖父为人父母,不是谁的儿女吗?

      分明是用来无度挥霍,那些银子对侯府可有可无,但他们从中贪下了,就会有无数条命因此离开人世。

      舒文渊只是承载民意,直抒胸臆,正义出言,请求圣上惩治亲手操办此事的两人。而徐衍父亲由于当时不受重视,没参与,才得此幸免。

      至于舒澜的父亲,懦弱无能,懒惰,又眼高手低。

      舒文渊也不是没关照过他,当初为他谋了军中掌管粮草的差事,那可谓是美差,赚钱肥实又不用受累。

      结果因他懈怠,弄丢了一大批粮草,延误了军机,还是舒文渊求情,才得以留他一条小命,最后只是革职而已……

      人总是会执一己之词,觉得世事何其不公。

      但实际呢?徐衍的祖父叔父怎是一点小错了得?而舒澜的父亲自己不争气,还怪亲戚不提携,反而去提拔外人。

      外人才干过人,为何不能提拔?

      滑稽!当真是滑稽……像极了一群挑梁的小丑,还自以为握着正理,振振有词。

      后来,在万籁俱静中,她仿佛听见舒澜娇滴滴的磨徐衍,问他要聘礼和隆重的仪式。

      作为报答,她会给侯府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嫡长孙,日后承欢膝下。

      舒棠笑了。

      呵,那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即便是自己死了,嫡长孙?哪怕有,也永远不会是徐衍所出,只是舒澜还不知道而已。

      或许是舒棠的反应太过于消沉,丝毫没有挣扎,也是看水里没有了动静,不久后两人便乘着乌木色客船走远了,倒是丝毫不愿浪费这大好时光。

      舒棠的视线最开始是发黑,随即慢慢居然绽起亮光来,一点点盛满视线,最后光芒大绽。

      远处爹爹向她走来,还有爱她的娘亲,叔父,还有许许多多的亲人……

      真好啊!她把手向着自己的亲人。

      或许,她早就该来和她们团聚……

      “噗!”

      巨大的落水声打断这次久违的团聚。

      在眼见着乌木色客船走远后,远处树下的男子投身入湖中,银鱼一般在水中穿梭,一把揽住舒棠,带她上岸。

      他捶过了后背,又敲了她的肚子,办法都试遍了,可怀中苍白的人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温暖粗粝的手拂过她的面颊,惋惜地问她:“为什么要哭?”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对生失去希望,好吗……”

      舒棠似乎看到了那张脸,可视线模模糊糊的,即便那张脸凑得很近,显得巨大又陌生,可她还是没能清晰记得那人的具体长相。

      后来,她睡过去了。

      或者说,她以为她睡过去了,在一个日暖风恬的晌午,在花溪碧海中闭上了双眼,有人抱着她,很温暖,有垂柳的叶子落在脸上,痒痒的。

      可在那之后,京中便开始盛传着一个消息——大将军舒文渊之女,那个眼睛里透着光,身形永远笔直挺拔的姑娘,去了。

      她身手矫健,行动敏捷,却在泛舟时脚底打滑落了水。因为没有女眷们同乘,所以溺毙了也没能被发现。

      直至有一个自称打鱼的面生小子通禀,这才被人知晓。

      世上似乎没人为她悲伤,坊间茶余饭后谈论起,也无非是两种说辞。

      要么觉着武艺高强的人脚滑溺毙是笑谈,要么对于舒家的多舛感到惋惜。

      这些舒棠自然不会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在濒死之际又被拉了回来,然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睁开双眼,边想着要怎么面对接下来蹉跎的人生。

      却没成想……

      “小妹!你这个懒鬼!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要拿锣鼓来敲了?烦也烦死你!”舒熠扯着脖子叫喊,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身旁月时替她撩开帷帐,嘴里念叨着:“大小姐快起身吧!二少爷在外面都要把门给敲破了。”

      舒棠一愣,没有缓过神来。

      紧接着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大将军府,不是侯府!

      月时还在,二哥也在,那也就是说……

      月时系好帷帐,顺便瞟了眼自家小姐,这么一看不得了,吓得连忙扑过去,关切地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了?”

      “呜……”舒棠猛地环抱住面前的月时,将头埋在她肩膀上痛哭。

      那种被欺辱被背叛的滋味,被抄家被灭门的滋味,以及被推进水里的失重,咸涩湖水涌入口鼻的滋味……

      种种苦楚和委屈铺天盖地袭来,现今忽然回到初始,说是恍若隔世也不过如此。

      她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原来,她真的死了,那一世最终仍是满怀悔恨不甘的终结了。

      所幸的是天不亡她,死后,她竟然重生了……

      舒棠咬紧下唇,感受着月时身上的温暖,闻着小丫头身上传来时有时无的香气。

      她想,既然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那好,这一世,她爱的人,一个也不允许离她而去!

      而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也不可能放过。

      那些伤痛,还有那些耻辱,日后必将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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