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列车》夜听春雨

8、放心不下谁

　　看着老太婆可怕的举动，听着她说的话，周冰璇忍不住抬起一双手，抱住了自己。一阵阵寒意，止不住的涌上来。

　　老太婆拿着刀，一刀接着一刀的剁了下去。咚咚，咚咚……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这声音。听上去，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剁着剁着，她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声里，仿佛充斥着全世界的恶意。

　　“赔钱货，扫把星，砍死你，砍死你，都是你，克死了我的男人和儿子……”

　　周冰璇一步接一步的倒退，一直退到了门口。忽然间她感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啊——”

　　“姐姐别怕，是我。”招娣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冰璇转过身，看到招娣只穿着单薄的秋衣，站在门口看着她。

　　“招，招娣，你奶奶，这是怎么了？”怕自己的声音吵醒了老太婆，周冰璇压低嗓子，如是问道。

　　招娣的视线，从周冰璇身上慢慢的移到老太婆的背影之上，眼眸里，弥漫着恨意和冰霜：“我奶奶有梦游的老毛病，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没想到，今天晚上又发了……”

　　周冰璇道：“我听说，梦游的人不能被吵醒，否则，会自己吓死自己的。”

　　“没关系，姐姐，你忘记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她是鬼吗？鬼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死一次呢？”

　　周冰璇一时语塞，嗫嚅道：“可是，可是……”她实在是难以真的相信她们任何一个人的话，无法将她们真的看做是鬼。这样的话，也太荒谬了吧？

　　老太婆说，招娣是鬼，其实招娣早就被她失手打死了。

　　招娣说，老太婆是鬼，其实老太婆已经被她给分尸喂猪了。

　　这些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东方夜谭一样？所以，周冰璇实在是不能相信。

　　尽管如此，她依旧会觉得，这间土屋里，阴气森森，弥漫着森寒的鬼气。或者是因为，柳蓓蓓的冤魂，含恨未去的缘故？

　　她放心不下她可怜的女儿，她的招娣。

　　不不不，如果是她自己来取名的话，招娣一定不会叫招娣。她应该有一个，饱含着祝福和爱意的名字。或者叫做，媛媛？又或者是，小涵……

　　周冰璇的思绪，又飞向了万里之遥。另一边，招娣慢慢的走到老太婆身后，拍了拍她的背，阴森森的喊道：“婆婆……”

　　刹那间她的声音变得非常成熟，好像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周冰璇不由得一个激灵，将自己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顿时意识到，招娣，是在模仿她的妈妈的声音。

　　她想要干什么？

　　招娣的声音没有惊醒梦游的老太婆，她依旧在不断的用手里的菜刀砍着被子，嘴里还在继续不干不净的骂着：“短命鬼，小贱货，克死了我的男人，克死了我的儿子，砍死你，我要砍死你……”

　　招娣听着她说的话，脸色渐渐的变得极为森寒。瞧着，根本不像是个小孩子了。

　　呜呜呜……凄怨悲伤的哭泣声，在遥远时空中，响了起来。

　　血色弥漫，大海一样的袭来。

　　房屋，也是有记忆的……

　　周冰璇的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她看到烛火明灭不定，映照着泛黄的糊墙的报纸。

　　“咳咳，咳咳……”躺在床上的瘦弱女人，剧烈的咳嗽着。

　　她瘦得可怕，像是一具可以呼吸的骷髅。她的面色煞白，一丝血色都看不到。

　　她的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血腥的气味，不断从被子里面散发出来。

　　“水，水……”她低声喊着，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来照顾她，给她一口水喝。她的嘴唇干枯发白，起了一层死皮。

　　“招娣，……我忘了，招娣出去打猪草了……”她喃喃自语着，苍白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珠来。

　　一道黑沉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呼呼呼……窗外有大风骤然刮过，吹得老旧的窗纸哗哗作响。

　　女人看向门口的老太婆，瑟缩了一下，眼里露出惧意来。

　　老太婆盯着女人，迈步脚步，慢慢的朝着她一步步走了过来。在她的手里，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烛光里闪烁着流光。

　　女人看着那把菜刀，瞳孔陡然缩小。可是她的脸上，却并没有惧意。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吗……”她叹息般的自语，唇角竟然勾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老太婆虽然走得很慢，但是，终于也还是走到了女人面前。女人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枯的嘴唇，嘶哑的开了口：“你们一家都是畜牲，你知道吗？”

　　老太婆凝固的眼珠终于开始转动起来，狠狠的呸了女人一口，却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昏黄的老眼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她是真心觉得，自己的男人和儿子是被女人克死的。

　　女人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一些黑色的血，随着她的咳嗽喷了出来。她一边咳嗽，一边咯咯的笑了起来：“你猜，招娣到底是你的孙女，还是你的便宜女儿呢？——这个问题，就连我也不清楚呢，呵呵呵……”

　　“啊——”老太婆凄厉的叫了起来，手中的菜刀狠狠砍下去，砍在女人的肩胛骨上。刀锋深深的嵌入到了骨头里，一时间，竟然并没有太多的鲜血流出来。

　　女人瞪大了眼睛，脸上刹那间全无人色。她的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要说什么，又像是呼吸困难。

　　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老太婆挥动菜刀，一刀接着一刀砍了下来。不多时，女人便血肉模糊，再无施救的可能了。

　　女人闭上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并不痛苦。或者，她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吧。最后的一秒钟，她嚅动了一下嘴唇，无声的喊道：“妈妈……”

　　带着一分笑意，她死去了。

　　狂风呼啸，在她彻底失去气息的一瞬间，吹开了破旧的窗纸，吹灭了蜡烛。顿时，血色散去，归于一片黑暗。

　　黑暗很快又消失，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原本的房间。烛光照着三个人，三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刚才的场景，令老太婆从梦游中醒来了。她的脸色是最难看的，因为她看到，原本在自己手里的菜刀，已经到了招娣手里。

　　那是平时用来剁猪草的菜刀，又大又沉，极其的锋利。

　　招娣将菜刀举起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的欣赏：“你就是拿着这把刀，砍死了我的妈妈吗？”

　　老太婆瞪着她，嘶声道：“小贱人，你想干什么？”

　　招娣把视线从菜刀上移到她的脸上，阴阴的笑了起来：“我妈妈临死前问的那个问题，你找到答案了吗？我究竟算是你的孙女，还是你的女儿？哦，确切的说，是你丈夫，我爷爷的女儿？”

　　老太婆嘶声大骂起来，那濒临崩溃的样子，就像是疯了一样。各种污言秽语不断的从她嘴巴里骂出来，叫人惊叹，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骂人的话？句句不离下三路。

　　看着这两个人，周冰璇不由得将自己缩进了角落里，不敢上前去。此时的招娣就像是换一个人似的，看着很是令人感到恐惧。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孩子。

　　两位大佬开始掐架，自己还是躲得远一些，保住小命再说吧。

　　招娣安静的听着老太婆不断的咒骂自己，忽然，一刀砍下去，贴着老太婆的面颊，一下子深深的砍进了床沿。这一刀带着风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顿时震住了老太婆。她闭上了嘴，恶狠狠的看着招娣，却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骂下去了。

　　周冰璇看向那深深嵌入床沿木板的刀锋，不由得惊叹招娣的力气。这可不是一般小孩子能做到的。果然，是每天背着小山一样多的猪草，然后还要将其剁碎，这般每天不停歇，才能练出来的力气吗？

　　招娣震住了老太婆之后，并没有对她说什么，反而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周冰璇，面带遗憾之色开口说道：“我对你说这个老婆子是鬼，想要将你吓走，你却怎么还是留下来了呢？”

　　周冰璇缓慢的眨了眨眼，解开了心里一个疑惑：“我……你为什么要将我吓走？”

　　招娣再次咯咯的笑了起来：“因为，我接下来想要做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啊……”

　　周冰璇没有问她想要做什么，却道：“你奶奶，也对我说过，你是鬼。”

　　招娣摇了摇头：“这个老婆子的神经已经不大正常了，自从她男人和儿子接连死掉之后，她就变得疯癫起来。所以，她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从招娣的口吻里可以听出来，她对自己的爷爷和爸爸，完全没有半点感情。以前的她，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招娣笑了一阵子之后，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咬着牙齿说道：“这个家里的人，全都是一群不正常的疯子，畜牲！每个人都该死！”

　　老太婆闻言尖叫起来：“你也是这个家的人，你也该死了？”

　　招娣笑了起来：“是呀，我身上也流淌着你们那样的肮脏的血。所以，我也该死。但是在我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