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保镖》糖团儿

5、05

　　山涧后头有一大片天生地长的山楂林，一到月份就通红了漫山遍野。孟鹤堂每从后山习武回来都会摘几个来解馋，有时他也是闲的摘来一箩筐，或晒了干儿，或做成糕，或挤了汁儿，或酿了酒。今日，周九良破天荒跟他说了那么多话，他心里跟舔了蜜枣一样甜，跑去厨房捧出前几天从旮旯里摸出来的小炖盅，削了梨又洗了山楂抠了核，炖了一碗山楂梨水端回去了。

　　这一碗看着清汤寡水，可实际上的味道却是酸中带甜的清爽，周九良除了喝药喝水从没喝过这样的甜汤，他下意识有些抗拒，跟孟鹤堂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也没伸手。

　　两个人静在那儿，如同一幅画的模样，甜汤的余热氤氲在二人之间，隐约散发着一股清甜微酸的好闻味道。孟鹤堂见周九良不伸手，主动端了碗递到他面前说：“我总听你咳嗽，虽然不知道你得的什么病，可吃梨总没错。”

　　周九良一皱眉，往后让了让：“不要。”

　　“好吃的，你信我。”孟鹤堂并不放弃，拿了汤匙舀了一小口甜汤：“你吃药是苦的，喝水是淡的，这个是甜的。甜的，不比苦的好吗？”

　　周九良还想再说什么，可一张嘴却是接连的咳嗽。他咳得不重，虚软无力，却也眼圈泛红。嗓子一疼就渴水，一转头孟鹤堂的勺子正好递到了嘴边，周九良避不开，只能就着勺将甜汤喝了。微酸的味道伴着一股清甜斥进口腔，一点点滚进喉咙里润了干涩。孟鹤堂看着周九良嘴唇沾了甜汤的晶莹，抬手用袖子拭了拭，将碗匙一起递到他手里。

　　周九良低头看着碗中的清汤寡水，手心是隔着碗传来的温热，不同药碗端在他手里滚烫。他从不会让药碗有凉掉的时候，毕竟药凉了会更苦，所以他都是趁热囫囵咽下，这样才不会觉得艰难。可如今他不用急着去咽，不用艰难屏息，因为甜汤不怕凉，凉了只会更甜。

　　这是孟鹤堂让他尝到的滋味，并不仅仅只是一碗甜汤，周九良总觉得他武艺不精，也当真只是武艺独一份。他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本事，做点心，做果脯，这样样件件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都是甜蜜的滋味。

　　加之孟鹤堂撞了他的秘密，每日夜里月色下的影便多了一个。他陪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只静静看他练剑，偶尔拿枯枝有样学样，最后不是抽在自己身上，就是抽翻了那晚特意备在旁边的水。偶尔的模样是疼得龇牙咧嘴，又偶尔是惊慌失措，那一阵阵稀稀疏疏的动静，让周九良隐约觉得即便是一片月芒下的山涧也多了色彩。

　　他的目光不再只落在剑上，他的耳边也不再只有枯叶碎裂的声响。他会看着那个多出来的影兜兜转转，看着他在原地胡乱忙碌，看着他变化着各种各样的模样。

　　那个影，时大时小，时高时矮，时近时远，时动时静。

　　待到静了久时，他转回头去看他，见到的总是孟鹤堂累得坐在原地撑着下巴看着他。

　　像一朵花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