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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云雀(4) ...

  •   云雀的身体都要散架了,哪里都痛,她也不知赵时韫这是什么爱好,竟随手拎人起来当兵器,还可能是挡刀,一想到她差点死在南蛮人刀下,她就后怕得不行,此刻再听到赵时韫喊她滚,心里愈发愤懑。

      她仰头看了眼赵时韫,只见他眸底是化不开的郁色,“杀”这个字就刻在他眼睛里,不由得想起了赵时韫的另一个称呼——活阎王。

      云雀立刻别开眼,她也想站起来,可无奈身子使不上力,挣扎一番未果,半边身子仍搭在赵时韫腿上。

      他腿硬邦邦的,黑袍上染了几分深色,还能嗅到未干的血腥味。

      云雀向来不喜血腥味,闻着想吐,她秀眉微蹙,樱唇紧抿,看上去十分难受。

      赵时韫仍是那副凉薄的语调,“滚下去。”

      云雀咬咬下唇,挣扎着往起站,一条腿半站,可另一条腿没力气,小腿刚支起来,膝盖那儿便弯下来,整个人再次软绵绵地倒在赵时韫身上,刚好压着他的腿。

      云雀:“……”

      赵时韫腿没直觉,感受不到疼,但少女的姿势诡异,身上的香味随风飘进鼻息里,惹得人呼吸都重几分,他皱眉低头看,少女发丝又黑又顺,只戴了支黛色珠钗,颇为素淡,耳垂又小又嫩又粉,一双白皙的手攀在他腿侧,和他的黑袍形成鲜明对比。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发紧。

      片刻,他声音更冷,“还不滚?”

      云雀正觉得手里火辣辣的,摊开手看了眼,却发现手心被划伤了,又细又长的一道血痕,映衬着别处肌肤愈发嫩白如雪,可那疼却是实打实的,人们常说十指连心,手掌痛起来,心里也酸胀。

      又听了赵时韫的话,心底愈发难受,分明罪魁祸首是他,让她靠一下又怎么了?

      她差点都死了。

      如是想着,她仰起头,正好和赵时韫那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一滴泪在眼眶内打转许久,终是掉下来,折射出冬日冷阳的,她咬咬下唇,把手掌摊平给他看,声音宛若春莺哀婉啼鸣,又软又娇:“流血了。”

      也未带埋怨,不过是委屈地说了事实,“剑风伤的。”

      赵时韫:“……”

      他不甚在意地扫了眼,不过一寸长度,只浅浅划了一道,连血都没出多少,一看就没伤到要害。这种伤口,三岁的赵时韫都不会拿它当个事儿,所以他也理解不了因这伤还要掉几滴泪的人。

      不过那日夜里……她似乎也很能哭,让人把她送走后,他的枕头几乎是湿透了。

      思及此,他眸色更深,声音愈发淡,“哦,已经结痂了。”

      云雀:“……”

      “主子,都处理好了。”身穿青衫的两名男子走来抱拳,声音低沉有力。

      赵时韫没什么表情地低声应了声嗯,随后又看向云雀,而云雀吸了吸鼻子,咬着下唇,仍是副委屈模样,但那双明眸里却明晃晃的写着——我疼。

      赵时韫闭了闭眼,正欲动用内力把这人弹远,却听得姑娘怯生生地,用着那日夜里的语调,尾音千回百转,每个音都在往人心上挠痒痒,问,“您……您能让我扶一下吗?”

      赵时韫运转了一半的内力忽然敛回来,心口一郁,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云雀见他没反应,立刻手攀着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攀着他肩膀,可受了伤的手又不敢用力,她真真是怕疼的,用尽了浑身气力往起站,小腿支起来,膝盖也直了,眼看着一步之遥便能站起来,但远处春桃忽然凄厉地喊了声:“姑娘!”

      云雀手一松,整个人又软趴趴地倒下来,可此次赵时韫趁她倒下来时直接往后退了几步,云雀失了平衡,整个人摔在地上,裹进了残值枯叶之中,闻到了冬日泥土的气味。

      ……

      “雀儿!”

      “姑娘!”

      云雀前些天受的伤还未痊愈,身子弱,这一摔竟是晕了过去。

      在晕之前她还听到了韩伯南和春桃的喊叫声,她无奈地闭上眼,心道:怎就对那杀神抱了一丝希冀。

      ***

      云雀再次醒来时是在百花坊,屋内烛火摇曳,炭火烧得正旺,春桃坐在椅子上打盹。

      外头打更声响起,已是丑时。

      她嗓子痒,压着咳嗽了几声,春桃立刻惊醒,倒了温水给她递过去,“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嗯。”云雀病恹恹地躺回到床上,询问:“我怎么回这了?”

      “韩世子……”春桃欲言又止,“定南王……花娘……”

      她一连说了几个人,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谁把我送回来的?”云雀问。

      春桃答:“是那个侍卫,好像叫听风。”

      “韩世子呢?”

      春桃摇头,“和那位一起走了,尚未传出消息来。”

      云雀对这些事不太感兴趣,她侧了个身,让春桃把花娘喊来。

      花娘一进屋便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大夫说你体弱,可是得好好休养,不过去了趟清泉寺,命格未改,姻缘未求,怎么弄得如此落魄回来。”

      云雀坐起来,正要说话却咳起来,咳得嗓音都变了,带着哑意,“花娘真不知我为何弄得如此落魄么?”

      花娘一怔,她叹口气,“韩世子托了我,我看你对他也有意,若是他能带你离开嘉陵,脱了如今的困,倒也算一桩好事。”

      “我对他无意。”云雀解释,“坊里的姑娘,动了感情的是什么下场您见得还不够多么?我怎会对他有意。”

      “可那位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你如今若是不寻个靠,迟早得死在他府上。”花娘担忧道:“怕是你连死,都没人知道。”

      “花娘,您告诉我的。”云雀闭上眼,凄清地笑了笑,“都是命,我认这命。”

      当日冲撞了三皇子的马车,被扔到赵时韫床上,是她的命。

      因着赵时韫,她拿到了卖身契,也是她的命。

      福兮祸依,祸兮福倚,在这桩事上,她捡了条命回来,便不算差结果。

      “可你知道那赵时韫是个什么人啊?”花娘以前说这话是为了让云雀听话,可没想到这丫头如今将认命贯彻到底,随遇而安,花娘看着心疼,忍不住提点,“可还记得春月楼?”

      “记得。”云雀回:“瑶娘不就是从春月楼来的么?”

      “我只救了一个瑶娘,可春月楼上上下下一百余口,男丁进了牢狱,女的说是流放边疆充当军妓,可事实是她们都进了定南王府。”花娘想起当年的事还心有余悸,“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身上只搭了一块白布,青痕斑斑,浑身是伤,从肚皮到大腿,没一块好皮肉。”

      云雀记得春月楼倒那年,她不过九岁,偌大一个青楼,说查就查,说封便封,无人知晓为何,坊间流言四起,但没几个可信的,那年的赵时韫还未上战场,那时的定南王府还叫安平王府,而那时,安平王还在世。

      但也是那年,安平王突发重疾,溘然长逝,南蛮来犯,自开朝以来便重文轻武的大胤被打得节节败退,满朝文武竟寻不出一个愿意领兵出征之人,一时间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而刚处理完安平王丧事的赵时韫,年仅十四,手持一杆红缨枪站在宣武门外,少年英气勃发,字字铿锵请求出战。

      也是赵时韫,拎着一杆红缨枪,骑着战马远赴千里,夏日炎暑酷热,蛇虫横行,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频频传来捷报,仅用两年便打服了南蛮,南蛮递来求和书,龙心大悦,封了年仅十六岁的赵时韫为定南王。

      未靠祖上恩荫,年少封王,何等荣光。

      “春月楼的事和赵时韫有何关系?”云雀问。

      花娘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听闻是为了让他练邪功,不然如何解释他十四岁上战场就能降服南蛮的事。”

      云雀心底一惊,顺着花娘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吓人,小脸煞白,花娘赶紧安抚她,“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没人见到是他在练邪功,但……总归是小心些好。他如今境况,哪家贵女敢往他跟前凑?也就是咱们这些苦命人,惹不起躲不过。但你不一样,韩世子看重你,你若是能逃了,我也放心。”

      “花娘,莫再说这话了。”云雀再次躺下,有些几分倦意,声音缥缈,“我不喜那韩世子。”

      花娘见状给她掖了掖被角,出了屋。

      可花娘一出屋,云雀便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飘晃的帷帐。

      用女子练邪功?

      那得是多邪的功啊。

      云雀常看的话本里亦有过描述,走了歪路或练邪功的人大多贼眉鼠眼,身形佝偻瘦削,宛若白骨。

      赵时韫跟这些词半分不沾,若真要让云雀从所知晓的为数不多的词汇中挑个词来形容,大抵唯有芝兰玉树配得上。

      但那只是十六岁的赵时韫,如今的赵时韫……

      哎,不提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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