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亦有道》卞九欢

13、勾

　　众人的沉默下，就连呼吸的声音都特别鲜明。

　　唐桓说道：“人是我打伤的，洛明舟最开始打他也是迫不得已。要记过，记我的过，和她没关系。”

　　年纪主任和班主任对视一眼，谁也不说话。

　　这可是学校里最好的孩子，成绩好人品好，从小到大没犯过错，这个时候记一过，哪个老师都不忍心。

　　唐桓这话一出，祖繁的母亲立刻揪住大吵大闹起来：“对！她也打了我儿子！她们两个都犯了错，都记过！我儿子没讨着好，谁也别想跑！”

　　年级主任本来是想息事宁人，对唐桓说道：“好了，不是你的错，这个时候别逞小孩子意气。”

　　唐桓说道：“我们两个都动了手，没错。反正视频在这儿了，刚才放的时候我也拿手机录下来了，要是给洛明舟记过，我就发到网上去，再起诉祖繁，阿姨你有什么理，我们到时候上庭说。”

　　祖繁的母亲登时急了，指着唐桓说道：“小兔崽子，你还学会咬人了！”

　　班主任训她道：“胡闹！你高考不考了，还去打官司？打官司不花钱啊？”

　　唐桓说道：“我去的时候数人了，他们祖繁那几个男生加上来看热闹的女生，一共十五个人，这过程中他们对我们也有推搡，人这么多，算是聚众闹事了吧？别人还好，大家都还没成年呢，祖繁可不一样，他上学晚比我们大一岁，要承担刑事责任吧！”

　　洛明舟抱着肩膀，看着唐桓的样子，笑而不语。

　　唐卓一时间都傻了，他家女儿一直像只小绵羊似的，什么时候这么得理不饶人过？

　　年级主任说道：“唐桓，你是个好孩子，这种时候老师们都是为了你好，你也体谅体谅老师的苦处……”

　　唐桓却铁了心，老师的劝说她也不听，只说道：“我人微言轻，传到网上也没人关注。但是刚才祖阿姨说了，她弟弟是教育局的，那段话我也给录下来了，既然家属敢这么借着他的官威闹事，那谁知道他有没有违规办过事，有没有点污痕？既然阿姨要闹，闹就闹到底，总不能只有您闹我们闷声吃亏的道理。”

　　祖繁的母亲连声儿都不敢吭了，只恨恨翻着眼睛瞪着唐桓。

　　唐桓见她不说话，又说道：“我看过当初班里同学的入学分数，祖繁低了入学分数六分，学校还是给收进来了，当初有的同学低了一分也没能进这所学校，这事儿谁不觉得蹊跷呢？反正闹都闹到这里了，那就闹到底好了。”

　　老师们齐齐叹了口气。

　　是，当时中考的时候，全年级祖繁是倒数第一，唐桓是正数第一，所以才让唐桓带祖繁。

　　当初学校出制度，想让孩子们互帮互助，好好学习，却没想到今天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个最温柔、最听话的孩子啊……

　　现在像是一头呲着牙的小兽，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咬人。

　　年级主任见祖繁的妈妈消停了，这才对唐桓说道：“唐桓，洛明舟会不会记过，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学校会公正处理的，不会让谁闹谁就有理。已经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吧，明天学校开会再决定要不要记过，好吗？”

　　唐桓这话本来也不是说给老师听的，她只盯着祖繁的妈妈看，见祖繁的妈妈气势彻底蔫儿了，不敢再闹了，她才点点头，说道：“好。”

　　祖繁的妈妈在后头推了他一下，说道：“给两个同学道歉。”

　　祖繁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快速瞟了一眼唐桓，又迅速低下头，闷声说道：“对不起。”

　　他左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说不出来别的话。

　　天色已经不早了，各家领着各家的孩子，都回家去了。

　　回家的时候，唐卓开车，几个女孩坐在一辆车上，起先沉默了很久。

　　洛明舟歪头看了唐桓一眼，说道：“干嘛不让那帮老师给我记过？”

　　唐桓也不看她，只看着窗外，说道：“你再记过就被开除了。”

　　洛明舟笑了一声，说到：“这学我自己都不想念，你倒是挺替我上心啊？”

　　唐桓回头看了她一眼。

　　沉默了半晌后，她说道：“你是我生命里遇到过最好的人。我不想让你走。”

　　她这话一说出来，洛明舟和洛元冬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车里一阵死寂后，洛元冬用手臂怼了洛明舟一下，说道：“对你评价还挺高的。”

　　洛明舟倒是笑得漫不经心，随口说道：“倒也没那个必要。”

　　唐桓又说道：“我刚才也不是想得理不饶人。是因为你告诉我，打他是为了让他再也不敢动我，我和他母亲说那些话，也是想让她知道，永远别想再闹。”

　　洛明舟此刻笑得倒是有点得意了：“永绝后患，你倒是学得快。”

　　唐桓还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等到了家里，女孩们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洛明舟拦住了唐桓。

　　天色已经很晚了，清冷的月光罩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愈发傲慢。

　　洛明舟说道：“你倒也没必要说什么最好不最好的话。毕竟你对我一文不值，你最好搞清楚。”

　　她这话说得伤人，然而唐桓也习惯了她总这么讲话，只是点点头。

　　洛明舟又说道：“蒋小霜那种人，对我还值几文，你比她还不如，明白吗？”

　　唐桓张了张嘴，可是心里头堵得厉害，说不出口话。

　　洛明舟说道：“你也不用觉得我帮了你，记我什么恩。我不是想帮你，我打那东西，我想帮的也只是我当年的自己，这事和你没关系，别总觉得自己太重要了。”

　　她说完，留唐桓一个人站在月亮地里，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唐桓一时间觉得身上有点冷，但是她又很快想到，洛明舟就是这样，这也是她好的地方。她总喜欢骗人，可她却不说谎。

　　说她凉薄狠辣，可她说的字字是真的，又偏偏字字在理。

　　唐桓一个人站在月亮地里发呆的时候，洛元冬走过来，问她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唐桓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洛元冬拍了拍她，说道：“以后有这种事，不用总是一个人扛着。你下次同我说，我会保护你的。”

　　明亮的月色下，洛元冬都能感受到，那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周身已经被一种哀伤包裹了。

　　就在她想抱唐桓一下安慰她的时候，唐桓却推开了她，坚定地抬起了头，说道：“我不是孩子了。”

　　洛元冬怔了一下，问道：“什么？”

　　唐桓说道：“这种事我可以自己解决，我也不需要别人保护我，你是我的朋友，你应该相信我能面对这些。”

　　那双尚且稚嫩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坚定，让洛元冬为之一怔。

　　洛元冬噎了一下，才说道：“是，我相信你，但是我也想帮你……”

　　唐桓又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我能处理的。”

　　她好像不是想说给洛元冬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洛元冬陪着她往回走，在她身边说道：“我知道你能面对，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长大得那么快……”

　　唐桓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解地问道：“可是学姐，你不是十五岁就去参加高考了吗？”

　　洛元冬想起之前那些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不一样。我是领养的孩子，为了不让人说我吃白饭，自然要比别人多努力几分，你父母都健在，家庭也平稳，何苦为难自己呢？”

　　两个人走到房子门前的时候，又听到一阵争吵声从洛家传了出来。

　　比起之前不同，这次吵得好像比以前要严重多了。

　　这是，门前的台阶上，一簇火苗窜起，点燃了烟。

　　借着这点星火，唐桓才注意到，洛家的门槛前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

　　屋子里漏出的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庞。

　　几乎闪耀的金色长发，混血的面容，碧玉一样的双眸。

　　修长的身体发育得丰腴而又婀娜，在春末的日子里穿着短裙和短靴，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

　　时明时灭的烟，夹在明艳的红唇上。

　　高挺的鼻子，白皙的面容，立体的五官——简直像个精致的娃娃。

　　美丽的眼睛里闪着几分痞子气，还闪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似乎正津津乐道地听着里面吵架。

　　洛元冬漠然看了她一眼，对唐桓说道：“灾星。”

　　唐桓不认得她，见她正直勾勾地打量自己，那双美丽如碧玉一样的眼睛正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甚至还对着她轻薄地一挑眉毛，似是打招呼又似是勾引。

　　唐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有点怕她。

　　被她盯着，唐桓觉得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似的。

　　唐桓往洛元冬身后躲了躲，有点害怕地问洛元冬道：“是你的朋友吗？”

　　洛元冬嗤笑一声：“她？”

　　见对方的眼睛盯着唐桓不放，洛元冬刻意抬高了声音，对唐桓说道：“那是明舟在国外的女朋友。”

　　面前的女子听到她这个说法，红唇一勾，被她给逗笑了。

　　那双妩媚又勾人的眼睛盯着唐桓，上下打量她一遭，叼着烟的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来：

　　“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