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倚相思树》看花客

2、二

　　次日，容若早早去了父亲的书房，“阿玛，我想成婚了，求你为我和阿兰作主。”
　　明珠抬头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无奈摇头，“容若，今日下了早朝，圣上嘱托我，让你将阿兰带进宫去，想必你也知道，她要进宫为妃了。你虽是圣上的表弟，却也只是臣子。”
　　容若是早就料到的，却怎么也不想承认，他跪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阿玛，阿兰她与我…”
　　“容若，青梅竹马是抵不过天家皇权的。”明珠放下书，起身将儿子扶起来，“容若，我们家族庞大，若有半点把柄被人抓到，送命的不止你我。”
　　“阿玛，我…”容若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容若怎能因自己一人而连累整个家族，他低着头不再言语。
　　“容若，你还年少，过些年，再谈婚娶。”明珠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
　　“是，孩儿告退。”容若点头应道。
　　当真是没用呢，阿兰，要进宫为妃了，自己却无能为力。表哥，你让容若如何将阿兰带进宫去。
　　原来做人这样的难，不可不从。怨不得表哥，怨只怨自己未能早日娶阿兰进门。
　　容若精神恍惚的走着，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阿兰的院子外头。
　　“阿兰。”容若轻声唤道。
　　那叫阿兰的女子慢慢转过身来，姣好的面容如山涧幽谷的兰花那样清灵。容若忽然觉得阿兰今日真美，不，阿兰一直都是美的。只是，如今自己被她那双含泪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的胸口生疼。
　　风拂过她的面颊，几缕青丝缓缓挠着她的两腮，平添了凄楚。
　　阿兰的衣饰都是新的，原来阿玛早就知道表哥的心思，已经派人来替她梳洗打扮了么。
　　阿兰，再也不是他的阿兰了。
　　“容若哥哥，能不能带阿兰走，阿兰不要进宫。”阿兰见到容若，眼泪也流了下来。
　　阿兰从来不是爱慕荣华的女子，阿兰只望着能有一男子一生不负她。可是，如今似乎不能了，那盼望真的只能是盼望了呢。
　　“阿兰，对不起。”容若停在院子外头，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阿兰一眼。
　　到了这一步，还能说什么，他不能再许诺，也许诺不起了。
　　“容若哥哥，不是说要娶阿兰的么？”阿兰跑到容若跟前质问。
　　是她看错了人，信错了人，苦等了这么些年，只因当年他许下的诺言，待她十五岁，他娶她进门。
　　再过三个月她就十五岁了，真是要被娶进门了呢，只是娶她的，不是他。
　　“阿兰，表哥他是皇上，而我是臣子。”容若依然低着头，衣袖里的拳头紧紧攥着，他更是痛恨自己了。
　　“所以，他让阿兰进宫，你便应下了。”阿兰忽然安静了，那眼泪却流的更汹涌，是绝望了吧。
　　“阿兰。”容若终是抬起头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容若看着阿兰，心中的苦涩蔓延至眼角，止不住的眼泪顺着两腮淌下来，“你与我全族人的性命，叫我如何取舍。”
　　容若伸手将阿兰的额前岁发捋顺，阿兰，是我纳兰成德（后为避讳改为性德）对不住你。如今你尚可伤心便哭，进了宫，无论受了什么委屈，你都只能笑。
　　阿兰，你我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女，是不是就不必如此难为。
　　“容若哥哥，不是不愿娶阿兰，而是顾全族人么？”阿兰抹去眼泪笑着问。
　　阿兰，从来都是通情达理的女子呢，要的不过是容若的一个解释。
　　原来，容若哥哥并不是违背诺言，原来，容若哥哥并不是要拿她去换取高官厚禄。是呢，叶赫部落那拉氏（即纳兰氏）全族的性命，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阿兰，对不起。”容若看着阿兰的面容有些不知所措，更是不舍。阿兰，这是要同他一起维护那拉氏，心甘情愿进宫为妃。
　　“容若哥哥，不是要进宫么，走吧！迟了皇上会怪罪的。”阿兰举步走过容若身前，回头笑着说道。
　　容若看着阿兰的背影，自是了然的，如此一去，他的阿兰，再见便难了。
　　为何，明明是春日，却偏偏的不叫人觉得暖，或许，他的春日从今便也不再有了。